「來了嗎?」
「快了快了!」
「……」
卓草不耐煩的擺手。
有完沒完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蠢老爹一大清早起來就催,就和催命似的。無非就是問他喜君有沒有派人前來,問他是否能早點來?
他是亭長,人是縣令!
不噴他就算不錯的,還敢催?
你當你是皇帝,讓人過來就過來?
簡直是搞笑!
「喜君,怠惰了。」
秦始皇望著老槐樹,悠悠開口。喜的事跡,秦始皇素有耳聞。內史騰也曾多次誇讚,甚至還想提拔喜為侍御史。眼下都過去一日,喜還沒送錢來,這讓秦始皇頗為不滿。
這要讓喜知曉,只怕得口吐三斗鮮血表忠心。自涇陽縣城至伏荼亭足有數十里,山路崎嶇大雪封村,他還能飛過來不成?
「咕咕咕……嘶!」
「想不到,這紅薯釀的酒竟如此辛辣。」
秦始皇躺在躺椅上,蓋著獸皮裘襖。灌了一小口地瓜燒,又熟練的剝著花生米。李斯又走了,帶走足足兩百多壇的地瓜燒,承載著卓草的希望。
地瓜燒這名字,很多人可能是從某個電視劇看到的。其實這酒在民國往後很常見,因為那時糧食不多。人吃的都不夠,哪來的糧食釀酒?
於是就有人用紅薯釀酒,因為釀酒工藝簡單,釀出的地瓜燒味道並不好喝。主要用來解饞,同時在冬季驅寒暖身用。
很多勞苦大眾在冬季,都會倒上杯地瓜燒,搭配火鍋就能美美的睡一覺。卓草聽村里老人說起過,有段時間用三斤紅薯再加兩分錢就能打一斤地瓜燒。
再往後糧食逐漸富餘,生活水平提高。漸漸的地瓜燒就退出了歷史舞台,更多人選擇高粱小麥這類的糧食酒。
卓草這麼做,純粹是家裡紅薯多的沒地方放。期間經歷無數次失敗,終於讓他釀造出十幾度的地瓜燒。這是因為現在主流的醴漿度數都不高,反而像是後世甜甜的米酒。酒味沒多少,甜味都是很足。
他當時搞出四十多度的地瓜燒,還美滋滋的給個僕人嘗了口。結果那僕人當場就給卓草跪了,還問卓草是不是他做的不好,為何要賜他鴆酒?
這次交給李斯,主要是想讓他試試看。實在不行的話,價錢好商量。反正咸陽都是人傻錢多,他這地瓜燒總能賣出去。因為這話,秦始皇三人半天都沒個好臉色。
經過卓草改良後,地瓜燒的味道柔和綿軟許多。最起碼那僕人不會再將其當成是毒酒,隔三差五喝上杯也還能接受。
蒙毅在邊上蹭酒喝,沒事還點評兩句。「魯酒薄而趙酒厚,此酒醇厚更勝趙酒,不知有何名頭?」
「地瓜燒。」
「雖是祥瑞所做,可此名卻有些不雅。」
「那紅薯酒?」
卓草面露不善。
「啊,不若叫草酒如何?昔日少康始作秫酒,少主名草,以名做酒假以時日興許便能名揚天下。嗝~」
蒙毅喝的是暈暈乎乎的,絲毫沒注意到卓草的表情。
「我要造船呢?」
「草船!」
「那我要做紙呢?」
「草紙!」
「我要做筆呢?」
「草……筆?」
「我草……」
「少主怎的突然稱自己名諱?」
蒙毅雖說聽不明白,卻也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
反應這麼快,卓草總得稱讚他兩句吧?
「老蒙。」
「嗯?」
「你可真是好樣的!」
卓草恨得是牙痒痒,這管家真沒法要了。除開字寫得還行,什麼本事都沒有。蹭吃蹭喝倒是一流,成天吆五喝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卓府家長。偏偏蠢老爹重義氣,壓根不在乎。
眼瞅著卓草便要爆發,門外便傳來陣陣聲響。隔著老遠便能看到旌旗獵獵,四周還有數位縣卒嚴陣以待。
其實包括亭卒在內,那都是吃國家飯的。所以,他們有資格掌兵器著甲冑。所用皆是秦國軍團制式兵器,包括秦弩秦劍,長鈹鎧甲。
卓草連忙起身朝外走去,他現在已不指望蒙毅這倆酒鬼。只要不拖他後腿,那就心滿意足了。個個都是大爺,全靠著他去伺候。
「草,見過喜君。」
「卓生有禮。」
喜疲憊的揉了揉眼,擠出抹笑容。整整一宿啊,他愣是沒怎麼睡著。除開馬車顛簸外,主要還是他想不通啊!
卓草這修的是民圂?
哪個地方的民圂,得四千錢一座?!
門口還擺倆石獅子,美其名曰驅鬼!
誰家鬼沒事往民圂里鑽?
他府邸門前可都沒石獅子咧!
關鍵是,秦始皇竟然親自批了!
足足兩萬錢,喜心疼的差點哭出聲來。
「卓生諫書,吾昨日已看過,吾覺得相當有道理!」說這話的時候,喜是咬牙切齒露出抹滿意的笑容,「為此,吾親自來伏荼送上兩萬錢。卓生,今後當要好好用這筆錢,勿要令吾失望。」
「草,還真行?!」
「什麼?」
「草,多謝喜君!」
卓草頓時一驚。他向上申請的是兩萬錢,可他沒想到真能批下來。據他所知,喜可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就算他寫的再動人,喜估摸著也會把錢往下壓,建造民圂哪會用到這麼多錢?
這就和做買賣類似,賣家開口價肯定會高的很。這就是留有餘地,給買家殺價的機會。按卓草所想,喜能給他批兩千錢都算好的。他是真沒想到,喜竟然全批了?!
「喜君舟車勞頓,不若留府喝杯水酒?」
「酒?是汝私釀的?汝可知河東大雪,每年餓死的黔首有多少?汝身為亭長,竟私自釀酒,汝可……真是不錯!」
縣卒劍都抽出來了,硬是悉數塞回去。
「嗯?」
卓草正想著該怎麼辯解,沒想到喜的態度是突然轉變。他茫然的抬起頭來,就看到喜抬起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卓生做的可真好啊!」
啪啪啪!
拍的卓草齜牙咧嘴,這鼓勵方式真疼!
話說,喜今日是沒吃藥還是吃錯藥了?
秦始皇笑呵呵站在門口,手裡端著陶碗。
「喜君也來飲兩杯。」
「唯……」
喜下意識的便要作揖行禮。
「嗯?」
「為慶卓生得爵,當飲!」
喜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他現在還是戴罪之身。涇陽出了問題,他這縣令是難辭其咎。這次內史騰沒有為難他,只是今年上計考核甭想好過。
「好你個酒瘋子,你出來做什麼?」
「丟不丟人吶?」
卓草憤憤然的叱罵,驚得喜差點摔一個跟頭。
這小子,是個狠人!
「喜君,沒事吧?」
「沒事沒事,吾就是有些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