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喜為卓草正冠後,後退兩步吟誦古詩,這是對卓草最美好的祝福。卓草的成長速度驚人,紅薯的出現打破了他對糧種的認知。
幾日前三千銳士護送紅薯前往咸陽,路上遭遇盜匪襲擊。對方武器精良,更是精通射藝,擺明是衝著紅薯來的。若非秦國早早有所準備,必生大患。秦始皇震怒敕令,大索咸陽,進出過往皆需嚴查!
只不過,這麼幹明顯是徒勞。殺人越貨後,鑽進山林中藉助草木掩護,如何抓?幾個主盜跑的連人影都沒看到,又當如何分辨?
喜大概猜的到,怕是昔日的六國勛貴所為。
秦滅六國後,最不爽的就是他們。他們本是高高在上的勛貴,地位超然。結果被滅國後,皆被貶斥為黔首,再無任何特權。也有諸多勛貴變成刑徒,在驪山修造皇陵。他們也曾是一國公子,君侯上卿……可卻成了城旦舂。
他們怎會罷休?
紅薯橫空出世,他們也都得到消息,自然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知道,紅薯若真的推至舉國,對他們極其不利。利益所在,他們可不在乎黔首的死活。
……
「多謝喜君。」
卓草頭戴單板長冠,作揖行禮。現在,他也算在秦國有了立足之地。大夫爵位在鄉亭內絕對是拔尖的,出去辦公還能**米肉羹。不到個把月的時間,在秦國頗為少見,而且卓草出身不好。
「小澤鄉嗇夫已被黥為城旦,有了空缺。汝今日已得大夫爵位,所作所為上皆知曉,更被欽點提拔為鄉嗇夫。」
喜這是話裡有話,卓草乾的這些事秦始皇可都親眼看著嘞。直接省去上計這環步驟,親自破格提拔。
他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在亭長這位置幹了足足五年,而後才被提拔為鄉嗇夫。這還是因為他遇到秦騰這位伯樂,否則怕是會更久。就那卓禮來說,里長當了十幾年還是個裡長。
「草,必不負上所託。」
卓草心生狐疑。他的所作所為自然是逃不過秦始皇的眼線,況且喜也肯定會上報消息,畢竟支出兩萬錢可不是個小數字。
秦始皇好歹是皇帝,肯定猜到他修茅房的真正用意。再加上推廣紅薯有功,提拔他補個鄉嗇夫空缺也不過分。不過目前正式的文書還未下達,得再過幾日方能送至,他也不著急。
「喜君舟車勞頓,不若歇息幾日?」
「不必了。」
喜搖搖頭,他還有公務在身。冰雪消融迎來初春,身為縣令他還得吩咐各地準備春耕。包括縣內農器有破損的,也得組織人員上報維修。再過幾日更是上計,他還得前往咸陽接受內史騰的考核。
「既是如此,草便不強留了。」卓草轉過頭看向蒙毅,「老蒙,你將府上珍藏的幾瓶佳釀和粉條給喜君準備些。雖說禮輕情意重,喜君萬萬勿要和草客氣。」
按規矩來說,卓草肯定得留喜在府上吃飯。喜親自為他正冠,相當於是將他視作晚輩。更別說隔三差五就來伏荼亭,為他帶來諸多封賞。若是尋常謁者來此,肯定得要給個打賞。
「這……」
喜看向身後的秦始皇,見其不說話便點頭應允。現在卓草有釀酒文書,送點私釀不算什麼。至於紅薯粉條純粹是喜自己想吃,軟滑筋道,比湯餅可香的多了。
六壇黃酒,六石紅薯粉。秦國數以六為紀,六相當於是幸運數字,講究個六六大順。卓草送的這些價值可不菲,也是他的心意。
喜旋即吩咐僕人將東西搬至馬車,有人掉下來兩根粉條急的他差點罵娘。也顧不上髒不髒,從地上撿起來擦了擦便嚼下去。
老秦人窮怕了!
浪費不光是可恥的行為,更是犯罪!
目送著喜離去,卓草捧著帛書揚起抹笑容。
卓禮這才走上前來。
顫顫巍巍的摸著單板長冠,激動的點著頭。
「草,今後可要好好為秦效力。」
「明白。」
卓禮的性子早就被磨平了,也忘記自己趙人的身份。他當初好歹是卓氏旁支,屬於和李牧同時期的人。他對李牧極其敬仰,也知曉李牧被冤殺,更被夷三族!
這些僅僅只是郭開這大奸臣的錯?
不!
是趙王遷!
是趙王遷親手將趙國葬送!
卓草有真才實學,今後不會止步於大夫爵位。卓禮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這些年因為哀的緣故不想為秦國效力。
暗中推廣紅薯,積攢糧草,目的何在?
除了造反謀逆,卓禮想不到別的。現在得皇帝欽點提拔,也該好好思量。已是半大的小伙子咧,做事不能衝動。
來湊熱鬧的人很多,等喜走後便嚷嚷起來。
「草何時再擺筵席吶?」
「去去去,就知道吃的夯貨!」
「草,額家堂弟有女兒還未婚配。他可是上造爵位咧,與你倒也算是匹配,要不額給你們撮合?」
有老嫗在旁認真的開著玩笑。
卓草這前途一片光明吶!
若能早早攀上這根高枝,以後不得享福?
婚配自古以來便講究門當戶對,趁著卓草爵位不高趕緊撮合那還有機會。若等卓草成為五大夫乃至更高,那尋常人家可就再沒機會了。就算兩情相悅,也很可能會受到宗族反對。
「不成!絕對不成!」
秦始皇坐不住了,想和他搶女婿?給卓草當個小妾差不多,正妻那只能是他秦國的公主!
「好你個二狗,莫非瞧不上額家?」
老嫗頓時急了。
卓草只得出來打圓場,就說自己還未至及冠之年,沒考慮這些事。況且剛當上鄉嗇夫,還得為當地黔首謀福祉,不能過早成婚。
當然,這些都只是說辭。老嫗口中的女子卓草有幸見過,好傢夥,估摸著胳膊快趕上他大腿粗了。操持農活的確有一手,養蠶繅絲織布洗衣都很擅長,只是兩人真的不合適……
「宗長,我當上鄉嗇夫後亭長就有了空缺。我思來想去就覺得您比較合適,若是可以的話,我就給您報上去。」
卓禮望著卓草,滿臉詫異。
這……亭長?!
他幹了這麼多年裡長,還能升職咧?
「另外就是阿彘,額準備提拔他為游徼。」
游徼乃鄉吏,掌巡察地方、緝捕盜賊。乾的活其實和求盜大概相同,只不過級別更高,屬於是鄉吏。
「如此……甚好!」
卓禮感動的已失聲,渾濁的眸子滿是淚珠。
有什麼好處,卓草就沒忘記他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