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正坐於岸邊,一手握竿,一手捧著書卷。閱讀《太公兵法》內容頗多,除開戰略兵法外還有治國等方面。他這兩日空閒的很,就趁著釣魚的功法鑽研兵書。經過他的苦心鑽研,越發覺得這本兵書了不得。
「夫魚食其餌,乃牽於緡,人食其祿,乃服於君。故以餌取魚,魚可殺。以祿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國,國可拔。以國取天下,天下可畢。有趣……有趣!」
韓信愛不釋手的翻著書冊,連魚竿被水沖走都無動於衷。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平息澎湃的心情,他恨不得是現在立馬飛到塞外去。可惜,這一切都得看卓草的想法。現在他也算是打消了卓草的疑慮,很多事他也都知曉,卓草待他更是不錯。
看看,這本太公兵法都願意送給他看。
「可惜吾空有身抱負,卻難有用武之地!」
韓信憤憤然的甩手,隨後便猛地起身。
「嗟呼!某的魚竿!」
魚沒釣上來,魚竿沒了!
「誒?這不是韓信嗎?」
恰逢此刻,秦始皇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饒有興趣的望著韓信。時隔多日,韓信是終於自會稽郡回來。既是如此,那張良想必也肯定來過。他很想知道,這票反賊又在計劃著什麼?是否如他所料,悉數跳進百越那片大泥潭中?!
「見過卓翁。」
「不必多禮。」
蒙毅站在旁邊,笑呵呵道:「韓君方才嗚呼哀嘆,所為何事?」
「魚竿被沖走了……」
「……」
「……」
秦始皇站在河邊眺望,也是目瞪口呆,他是頭次聽說有人釣魚釣到把魚竿被沖走了的。「看來韓君應當是醉心看書,所以方會如此。」
「也算吧。」
「那就是有心事?」
「唉……」
韓信深深的嘆了口氣。雖說卓正不怎麼靠譜,可他好歹是卓草的父親,怎麼著說話也管用。而且還是皇帝身旁的近臣,乃是安插在六國反賊中的臥底。嘶……真是深藏不漏啊!
「信的確有件心事。」
「說說。」
「信空有抱負志向,卻無用武之地。此次秦國要啟兵北伐,乃是我大好男兒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可惜,卓君卻偏偏提不起什麼興趣。卓君……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這瓜慫!」
秦始皇頓時有些惱怒,他好不容易力排眾議給卓草安排個美差。沒有任何危險,只需要去北地旅遊圈回來就能混軍功,結果這小子竟然不想去?
「那汝為何不自己去?」
「卓君不去,我也不去。」
韓信又不蠢,自然分得清利益。動動腦子就知曉,跟著卓草混那絕對要比去塞外撈軍功更實在。看看卓彘他們就知道,個個都混的不錯。
說句傷人的話,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無能之輩,能有今日成就純粹是靠卓草。現在卓草明擺著不願去塞外,他要是自顧自的跑去塞外,那不是故意唱反調打卓草的臉嗎?
權衡利弊,他還是覺得留著更好。
「不成,額得去說說他!」
秦始皇罵罵咧咧的,當即便朝著前方走去。走過河畔,還順手掰下根拇指粗的樹枝。他就鬧不明白咧,卓草這瓜慫到底是想要什麼?!
咸陽一大票人都快搶破頭咧,就連遠在隴西的李信都送上份血書,希望能率軍出征討伐匈奴。秦國自滅六國後,撈軍功的機會是越來越少。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北伐,他們個個眼睛都紅了,差點從廷議演變成私人PK。
他力排眾議給卓草安排個美差,結果他不去?!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
砰!
卓府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卓草正在啃雞爪子來著,看到火氣沖沖的傻老爹殺進來也是愣了下,雞爪子墜落在桌上。
「您老這是作甚?」
「額揍死你這瓜慫!」
「草!」
卓草頓時一驚,他這招誰惹誰了?往前他主動招惹傻老爹也就算了,這次他可是啥話都沒說。
「你瘋了?!」
「額先揍死你再說!」
「停!你要打先把話說清楚。」
秦始皇撇下木棍,氣急敗壞的坐了下來。「額問你,你是不是不想去塞外?」
「你怎麼知道的?」
「這你不用管。」
秦始皇氣可還沒順。他自登基掌權來,還從未這麼為人著想過。倒並非是因為爵位的緣故,因為他本來就沒想過給卓草太高的爵位。他純粹是想讓卓草出去增長見識,免得想法太天真。連仗都沒打過,也很難會令旁人服眾。
「嗯,我的確不想去。」
「為撒?」
「我很難和你解釋。」
「說!」
秦始皇把木棍摔桌子上。
「我又不貪圖軍功,為何要冒險跑那去?」卓草無奈聳肩,繼續道:「我這現在還忙的很,也抽不開身。我的想法是術業有專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丞相。我又不擅長打仗,跑去幹啥?」
「不救你姑姑了?」
「托關係找人幫忙留意下吧。」
卓草衡量再三,方才這麼決定。什麼人做什麼事,他沒必要冒險去塞外。他還是適合留在伏荼亭,老老實實的悶聲發展的好。至於姑姑這事肯定得要找人幫忙,過去這麼多年想找只怕也找不到。
「你放心,沒人讓你率軍出征。」
秦始皇臉色這才緩和了些。雖說卓草沒如他的心意,可這麼做也看的出卓草絕非貪圖權勢的人。而且對自身有著很清晰的認知,不會為了軍功而失去理智,衝動著要領兵打仗。
「什麼意思?」
「額似你大,自然得為你考慮。」秦始皇認真的乾咳兩聲,他劇本是早早便已備好。「讓你帶兵出征,其他人也不會服氣。額為了你只得去求皇帝,跪門口三天三夜!」
「你跪門口三天三夜還能活著?」
「……」
「……」
我說我殺人不眨眼,你問我眼睛干不干?
這小子明擺著是故意搗亂的!
「你聽不聽了?」
「你繼續繼續……」
「皇帝感念咱倆的功勞,便答應額的請求。」
「咱倆?等等……大部分功勞是我的吧?」
砰!
秦始皇是徹底繃不住了,這不打不行了!
「家長!別衝動!衝動是魔鬼啊!」
「所以到底是什麼職位?」
「護軍都尉。」
「這是什麼官職?」
卓草撓撓頭,他怎麼沒聽說過?
「你為吏這麼多年,連護軍都尉都不知道?」
「那你活這麼長時間,你知道愛因斯坦嗎?」
「什麼?」
秦始皇頓時一愣,卓草在說什麼?
「咳咳,護軍都尉屬於軍職官職一體,小草為吏不久,不知道也正常。」扶蘇笑著走出來,「自秦滅六國後,分設前後左右將軍,官至上卿,鎮守邊陲。還有臨時軍職,分別是上將軍和裨將軍。需要率軍出征之時,便由皇帝將虎符一分為二交予上將軍以作調遣。」
「等等,這和護軍都尉有啥關係?」
「額,我想說清楚來著……」
卓草無奈白了他眼,這傢伙性格就這樣。蘇荷的確是博學多識,不管什麼事都能解釋清楚。只不過他的表達能力興許有些問題,一件事總能扯得很遠很遠,恨不得是從盤古開天闢地開始說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水字數,簡直是絕了!
「這虎符不怕有人造假嗎?」
「呵,誰有這本事?」
秦始皇不屑譏笑,卓草怎麼連這麼蠢的問題都問的出來?
首先這是在秦朝,虎符是需要配上他始皇帝的威信方能發揮作用。整個秦朝,就只有他一人能調動!至於仿造就更加可笑,且不說代價被抓住就是夷三族的死罪,想仿造就這麼容易?
秦國虎符呈臥虎狀,可中分為二,虎的左、右頸背各有相同的錯金篆書銘文12字: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XX。這銘文是先在虎身鏤刻陰文,再將金絲嵌入陰文之內,最後鏤平打磨光亮。這工藝,是想仿造就能仿造的了的嗎?
「哦,那繼續。」
「護軍都尉屬於軍職官職一體,平時執掌軍政,統領諸將。屬官有中護軍,領軍史,掌禁軍,參與武將的選補事務。若遇上將軍出征之時,則駐該軍監督軍政。換而言之,就相當於是皇帝的眼線,免得在外不從皇命。」
「草!怎麼總是這種不招人待見的事?」
卓草頓時就悟了,護軍都尉的確不錯,也不需要領兵出征上戰場搏命。可問題在於,這官職明擺著就是皇帝用來制衡在外打仗的將軍。若是意見相左,那這該咋辦嘛!
「話說,先前沒有護軍都尉嗎?」
「有啊。」
「是誰?」
「五大夫趙嬰。」
這麼重要的職位,自然得交給宗族裡的人。
卓草撓撓頭,依稀記得史記中有關於他的一筆。大概就是去年巡遊琅琊後,和一大票人乘樓船在海上議會,然後就提到了趙嬰,甚至有陰謀家覺得趙嬰就是未來的秦王子嬰。
「這人是秦國公室的?」
「嗯,出自旁支。」
「那你就這麼搶了人家的位置?」
「放心,他不介意的。」秦始皇略顯無奈,淡然道:「瓜慫,這職位來之不易。過些天詔書肯定就要來咧,到時候你這把草劍便是信物。見草劍者,如始皇帝親臨。雖說不必領軍出征,卻也不容易。有這職位在,你找姑姑也更容易不是?」
某種程度上來說,護軍都尉的權利甚至凌駕於上將軍之上,只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還是上將軍說了算。傻老爹話糙理不糙,這職位確實合適。而且秦始皇待他不薄,知道他是第一次,還給了他這麼高的權利。他這草劍瞬間成了皇帝的信物,豈不美哉?!
「唔,確實有些道理。」
「你答應了?」
「我還有個問題。」
「……」
「見草劍者,如始皇帝親臨。這是永久的吧?」
「嗯?」
「就是一直有效的吧?」
「做你的夢!」
秦始皇差點拍桌子起身。
還一直有效?
按卓草這性格,給他個漏洞,他就能往裡面死命的鑽。真要給他這麼大的權利,怕是國庫都得被他給掏空。
「別激動別激動。」
「那你是答應了?」
「我不答應有用嗎?」卓草面露無奈,「這麼多人勸我,連皇帝都已經這麼打算。我就是不樂意又能怎麼著?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我既是秦吏自然要遵循調動。況且軍令如山,我還是得去。」
算你小子識相!
「不過,我這去一趟也不能白去。」
「嗯?!」
秦始皇敏銳的察覺到有些不妙,突然想到卓草可是出了名的周扒皮。一塊石頭,他都想著要榨出二兩油來。
「你想想,匈奴有著大量的牛羊馬匹。匈奴人擅長飼養戰馬,他們的戰馬在中原地區很受追捧。一匹上好的戎馬,能賣出去十幾鎰金子!我是護軍都尉,自然有權利管理戰利品,我轉手再把戎馬便宜賣給老蒙,豈不美哉?!」
「好……好……」
秦始皇已是恨得牙痒痒,臉色漲紅。
他就知道卓草沒安好心!
這是明擺著的以權謀私!
蒙毅聞言則是如臨大敵,連連擺手道:「少主,這買賣我做不來,您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誰要你做主了?你只是個幌子,其實我這就是左手轉右手,懂嗎?」
懂了!你又要犯法!
左手轉右手?
虧你說的出來!
「那戎馬自塞外運過來,也不容易吧?」
「對對對,光是每日飼料都不少錢。」
「我說了,我是護軍都尉啊!我把戰馬用的飼料順手剋扣些,然後再上報上去,這不就行了嗎?小蘇你跟我這麼長時間,腦子得活絡點。只要膽子大,你會發現賺錢的法子全都在秦律裡頭。」
是的,你膽子是很大!
換個人來,怕是骨灰都被揚咯!
「還有呢?」
「除開戎馬外,我聽說還有些他們風乾的獸肉。還有大量的牛皮牛骨牛筋之類的,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全都屬於是戰略物資。牛皮可以用作製成鎧甲靴子,牛骨製成墜飾,牛筋則用來做成弓弦。我到時候轉手就能大賺一筆,還不是美滋滋?」
「呵……呵呵……」
秦始皇在這一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