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清早的空氣變得潮濕薄涼。
房間裡的壁燈亮著,熠熠生出杏色光芒。
初春醒來後,在床上抱膝坐了很久。
周圍陳設都很陌生,唯一熟悉的是地上的衣物,有她亂丟的裙子,還有男人的襯衫。
一個念頭始終在初春腦海里不斷盤旋。
她和謝宴,就這樣睡了?
儘管不願相信,但當她掀開被褥,看到床單上浸著的血液,不得不面對現實。
血跡已經凝固,顏色偏於棕紅,很有可能是第一次留下的血。
昨天晚上是一朋友的生日會,她喝了不少,其他人也喝得爛醉,還開她和謝宴的玩笑,嚷嚷著要把他們送到一間房,沒想到真的在一起過了一夜。
現代成年男女共度一宿不算什麼稀奇事,而且初家和謝家曾給他們訂下娃娃親,大家都知道初春是謝宴的未婚妻,可是……他沒承認。
中學那會,初春便默默喜歡上謝宴,變著法子對他好,然而他始終不溫不淡。
如今,她快22歲,兩人的關係依然如履薄冰。
就算兩人意外睡了,謝宴不可能因為這層關係就喜歡她。
壓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初春來到洗手間,正要掬一手冷水沖醒意識,突然聽見冷淡的男聲。
「出去。」
是謝宴的聲音。
初春聞聲抬頭看去,只見一道玻璃隔牆,透過上面布滿防透的花紋,清晰地辨認出男人健碩的軀體,雙腿筆直修長,窄腰寬肩,幾近完美的黃金比例。
這家酒店洗手間和浴室並用,看似用來遮擋的玻璃牆,反而更像是一種藝術裝飾,漂亮的花紋起不到完整的遮擋效果。
初春別過目光,臉蛋迅速羞紅,急忙道歉。
【對不起。】
三個字,無聲地從她唇間溢出。
她是個啞巴,平常得用手語和唇語才能和別人交流。
初春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表達出來的歉意,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半遮半擋的美男出浴圖,電影似的一幕幕地回放,導致她的臉瞬間滾燙。
一時間,她手忙腳亂,急著離開,拖鞋踩到帶水的地面,滑溜溜的讓她失去重心,一屁股直接坐在濕漉漉的地上。
初春倒抽一口涼氣。
好痛!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謝宴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跟前。
他腰間多了條浴巾,已經不像剛才那樣赤著。
初春一抬眸,便見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以及隱入浴巾下的人魚線,性感得過分,可他的面容始終冷淡,薄唇緊抿,大概看到她很不舒服,眉間擰起不悅。
初春倉促地比劃手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頭頂上方出現一個陰影。
以為他要動粗,初春害怕地閉上眼睛。
身子還沒往後躲,便被他拎小雞似的拎起來。
「自己站穩。」比她高出近乎兩個頭的男人陳述道。
他的話,像是一種魔力牽引著她,不僅老老實實地站好,還不敢亂動。
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初春倉促地比劃手語,解釋道:【你放心,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謝宴無動於衷,「沒看到?」
她點頭。
謝宴:「那你臉紅什麼。」
初春:「……」
她訥訥地摸著自己燙紅的臉,啞口無辯。
洗手間的氣壓愈發沉悶。
他現在並非全身赤著,初春依然不好意思面對他,小心翼翼比了個【她先出去】的手勢。
剛走至門口,初春聽見身後男人出聲:「別忘記吃藥。」
頓時,腳步僵住。
她沒聽錯吧。
吃、藥?
昨天晚上沒有任何的安全措施嗎。
想來也是,兩個人都是醉糊的狀態,就像原始動物那般,沒有理智,怎麼可能還顧得上做這種事呢。
誰都知道,吃藥對女孩的身體很不好,疼惜女朋友的男生,就算再迫不及待也會乖乖做好措施,免得她們受苦受累。
初春心中百味雜陳,沒有回答謝宴的話,連回頭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撿起昨晚掉落在地的包,她沒有多做逗留,擰門走了。
謝宴出來的時候,負責客房的服務生正在給杯子裡倒水。
看到他,服務生態度畢恭畢敬:「謝先生,您要的解酒藥給您送來了。」
謝宴點頭,環顧四周,沒看到那丫頭的身影。
「她人呢?」他問道。
「您是說這房間裡的另一位小姐嗎?」服務生答道,「來的時候我在門口看到過她,她剛剛走。」
「走了?」
「是的。」
謝宴想起她剛才比劃的手勢,以為她表達的【離開】,只是暫時離開洗手間,會去外面等他,卻不想,她直接離開酒店了。
解酒藥還沒吃就走了,也不怕不舒服。
-
外頭的風一吹,初春嗅到身上經久不散的酒氣。
酗酒的後遺症此時明顯地體現出來,她現在不僅腦殼疼,肚子也不舒服。
初春跑了趟洗手間,發現大姨媽提前兩天到來。
這個時候,超市和藥店都還沒開門,她忍著不舒服,等了會。
負責賣藥的店員來的時候便看見一個衣著單薄的小姑娘等在外頭,好奇地多看幾眼,問道:「急性腸胃炎?」
店員見她捂著肚子,神情難受,才這樣問的。
初春並不是腸胃炎,她需要買避孕藥。
可她無法表達出來。
唇語只用於和朋友之間的交流,因為長時間的相處,他們一眼便能看出來。
在外頭,初春習慣用手機智能翻譯語音。
偏偏,手機這時候沒電了。
沒得到初春回答的店員,有些不悅,心道,現在長得漂亮的小姑娘都被寵壞了,一點禮貌都沒有。
跟著店員進店,初春開始比劃,想詢問下有沒有紙和筆,方便她寫下要買的東西。
店員不知她的意思,看她兩手並用,樣子很像張牙舞爪,理都沒理。
初春指著嘴表示自己不能說話。
然而對方也只是漠然地看著,似乎在說,所以呢,關她什麼事。
初春指指手機,想詢問店員,能否借用下手機,她想寫出自己要買的東西。
「哎,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店員懶得打理,拿起掃帚準備掃地,「你去別家買吧。」
你去別家……
這幾個字,初春都聽習慣了。
只要一個人出門,不管是坐車還是買東西,總是有接踵而至的麻煩。
她為難地站在原地,還是想祈求幫助。
見她不走,店員乾脆跑到外面,叫來旁邊商鋪的老闆,吆喝地問,誰能看懂啞語。
不一會兒,幾個人圍上來。
初春看到這架勢,委實嚇了一跳。
商鋪老闆拍著腦袋,「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不就是個啞巴嗎,你給她紙和筆,讓她寫下來不就完了。」
有人附和:「誰知道她識不識字,還是算了,反正不缺她一個客人。」
也有好心人拿來紙筆遞到初春面前,讓她寫下自己要買的藥。
【避孕藥】這三個字,初春無論如何也沒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寫下來。
他們剛才就用看動物園猩猩的眼神看著她。
最終,初春去自助藥店買了藥,然後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公寓。
這間公寓位於學校附近,因為她和閨蜜路遙住不慣學校宿舍,大一的時候就開始合租生活。
客廳冷冷清清,一個人沒有,初春才想起路遙因為家裡有事,這兩天都沒在安城。
給閨蜜發條微信信息,初春去洗手間洗漱。
一個念頭,莫名其妙冒到她腦海里。
她和謝宴真的做了嗎。
別人第一次都很深刻疼痛,為什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床鋪上的血跡,有可能是經血。
本來她還在懷疑這件事,看到桌上謝宴吩咐她吃的避孕藥後,再次篤定他們兩人做了。
可為什麼她對這事兒沒感覺,腰不疼腿不酸,和平時沒有太大差別。
初春用百度一搜。
有人貼出和她差不多的疑問,樓下回答不一。
1L:【可能是你男朋友不行。】
2L:【金針菇?】
3L:【我18,來找我。】
4L:【樓上的怕是18mm。】
5L:【+莪v****賣特效壯大藥,女朋友滿意哭了。】
調侃和GG貼接連不斷,初春皺眉,並沒弄懂什麼情況。這時,路遙回覆信息跳出來。
路遙:【臥槽!!!我剛剛看到一張圖片。】
三個感嘆號,足以證明她的驚訝。
初春:【什麼。】
路遙:【你還不知道嗎?我發給你看看。】
一張照片,躍入初春眼帘。
上面是一個男人懷裡抱著女孩的背影。
因為拍攝角度問題,無法看出他們的面貌,但初春憑著感覺認出來,那個男人就是謝宴。
至於他懷裡抱著的……好像就是昨天晚上醉酒的自己。
她大部分的身體都被男人擋住,只露出小腿,單從照片上來看,沒有人能看出來是誰。
路遙發來好幾條信息。
【氣死我了。】
【有人拍到你的宴哥哥昨晚居然和一個女的在一起。】
【我非要查一查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精勾引你未婚夫。】
初春沉默了會,回復道:【……不用查了。】
路遙:【為什麼?】
初春:【你說的那個小狐狸精,好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