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不巧,她這次並不是來找他的。閱讀
以前,初春給謝宴經常留下她眼巴巴,屁顛顛地來找他的印象。
以至於現在依然下意識認為,她來這裡,和他有很大的關係。
看著眼前神色認真的女孩,謝宴眸色漸深,語氣沒先前那般有耐心:「那你來找誰?」
初春用唇語說:【衛准。】
「找他?」
初春點頭。
謝宴鎖眉凝視她許久,才說:「以後不要一個人來這種地方。」
這口吻,頗有點像大人教訓小孩。
初春倒不是想過來,完全迫不得已,沒拖延時間,用手機譯音道:「你知道衛准在哪嗎?」
「不知道。」
初春沒感覺太意外,剛才她去的那間包廂,謝宴在裡面和別人打牌,而路遙說衛准在泡妞,說明他們並不是一個場子的人。
這樣一間一間找下去不是辦法,遇到脾氣好的客人就當若無其事,遇到脾氣壞的,沒準攔著她不准走。這地方,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還好這時路遙發來信息,說人找到了。
路遙還有空發信息,說明應該不是大事。
要真被她逮著奸-情的話,不會是這個樣子。
【人找到了,我走了。】初春對謝宴比劃道。
「那走吧。」他點頭,帶頭走在前面。
初春一臉懵逼,這是要陪她一起過去嗎。
旁邊多個他,總歸讓人安心,初春屁顛顛過去。
他們進去時,路遙已經教訓完了。
「……下不為例,別再讓我逮到,不然要你好看。」
衛准在裡頭抽著煙,話是說不膩的老套話,「我哪敢啊,就是單純地唱唱歌而已。」
確實只是唱歌,是告狀的人誇大其詞。路遙不依不饒的原因是她愛吃醋,看這一屋子女生,如同看一屋子綠帽子。
衛准順勢把她抱在懷裡哄幾句,「以後我有一丁點事都向你匯報,成了吧?」
路遙:「你起開,這麼多人看著。」
「沒事我臉皮厚。」
「那我呢!!!」
他們兩個打情罵俏間,初春竟分不清自己是來抓人的還是吃狗糧的。
鬧騰結束,該散的都散。
初春陪路遙去了趟洗手間。
「不好意思,麻煩你陪我一起。」路遙遙有些內疚地說,「不過謝宴怎麼也來了。」
【他在其他包間玩牌。】初春解釋,【估計擔心衛准,就和我一道過來。】
「還是謝宴好,圈子裡最不愛搭理女人的公子哥就是他了。」路遙感慨。
初春笑笑,沒回應,也不知這算不算優點。
盥洗台前,有個穿著潔白長裙,個子高挑的女人補完妝後急著走,擠到她們前面,撞得路遙差點跌倒。
路遙瞪她背影一眼,忍不住抱怨:「有病吧這人,故意撞人。」
初春也看出對方故意撞的,卻不知為了什麼事,那人看上去並不像是個小偷。
出來後,她們再次碰見那個女人。
女人那身白裙太惹眼了,過道上和她擦肩而過的男人都忍不住回頭張望,而她微抬下顎,對自己很有自信,看似隨意,卻目的性地來到一處牆角。
那邊,謝宴在等人,神色散漫,並未注意到有人特意朝他走來。
白裙女人步伐逐漸不規則,佯裝碰巧,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腳底下的高跟鞋踉蹌了下。
女人那纖弱如嬌花般的身子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跌倒,無形之中,又有意無意往謝宴懷裡撞。
說時遲那時快——
謝宴一個側身,完美避開她。
白裙女人肩膀硬生生撞在牆上,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路遙拉了拉初春的胳膊,「這女的套路深啊,想假裝撞人然後勾搭男人,要是平常人的話,基本上都會順勢扶一下,可惜她打錯算盤。」
看得出來,為了弄這麼出邂逅,那女人花費心思,還特意去洗手間補妝,卻不想對方是謝宴,直得她懷疑人生。
過了會,衛准從洗手間出來,瞥見拐角處的二人,「你兩鬼鬼祟祟擱那兒幹嘛呢?時間不早,該回家了。」
鬧也鬧了,是該回去。
因為大家是為他的事來這兒,衛准主動提出開的車,但又不想挨個送回家,索性把車開到市中心某處的高檔別墅。
衛准領他們進去後,一副大男子姿態,「別客氣,今晚請你們在這裡睡一晚。」
話音剛落,就被路遙輕踢一腳,「瞧你多大的臉,這是謝宴的別墅,又不是你家。」
這一腳,踢出小情小愛來,衛准順杆著爬,嬉皮笑臉地貼著她,「他的就是我的,對吧,宴哥……嗯?」
衛准眼睛在客廳里巡視一圈,才見謝宴已然站在初春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兩人倒是獨處起來。
謝宴把一杯溫白開遞過去:「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送你。」
初春本來答應好回初家的,這麼晚了,不好意思讓他送自己,搖了搖頭。
她捧著杯子,喝了一小口,神色猶猶豫豫。
謝宴:「有事嗎?」
初春抿唇,比劃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謝宴只能看懂簡單的手語,初春不方便表達,便用手機譯音:「你認識私人偵探嗎?」
謝宴點頭,「你想調查誰?」
「我爸。」
初春不能告訴初母,又找不到靠譜的人幫忙,只好拜託一下謝宴。
他應該有認識的人,就是不知道願不願意幫忙,她聽說,有些高級私偵,花錢都不一定請得到,更何況,她沒有人脈。
謝宴沒有吃驚,甚至沒追問她為什麼調查初父,答應下來後,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答應得那麼爽快,初春不禁驚訝,忙搖頭:【沒了。】
而後又比劃:【謝謝。】
謝宴輕描淡寫:「早點睡。」
因著他這一句「早點睡」,初春反而睡得晚,心頭盪鞦韆似的飄動。
月明星稀,室內被覆上一層藍白光,朦朧得像在幻境。
本來睡眠不太好的初春被旁邊路遙的夢話聲吵醒,忍不住翻個身,去陽台吹風。
樓上,有微弱的光照下來。
這個時候,謝宴還沒睡嗎。
已經三點了。
不會和她一樣睡不著吧。
書房裡,班桌上的電腦處於睡眠狀態,指示燈亮著弱光。
謝宴臨時接了個遠程國際會議,大概是過於疲累,不知不覺在皮椅上睡著,胳膊抵在桌上,看起來只是短暫休憩。
初春伏在門外,感受自己加快的心跳,她昏頭了才會深更半夜來這裡關心他有沒有睡覺。
他身上連件外套都沒有,就這樣睡著了,也不怕感冒嗎。
初春沒忍心叫醒他,去其他房間搜刮出一條絨毯,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披在他身上。
書房是原木風,格局大而物少,昏黃光線照下來,一切都顯得安詳平和。
她動作輕,謝宴睡眠沉,兩人誰都沒幹擾誰。
初春站在桌側,仔細端詳著他的睡顏。
男人眉骨硬朗,下顎瘦削,不知是不是燈光原因,面部輪廓比白天柔和一些,看起來不那麼肅厲,仔細算下來,兩人認識快十年,這還是初春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他。
不自覺地,初春稍稍蹲下來。
注目一會兒,她悄悄湊過去。
他兩人的唇距離極近,稍微傾身就會碰上。
初春閉眼,還是沒那麼大的勇氣,柔軟的唇瓣在他的下巴,蜻蜓點水地吻了下。
偷親成功了!
她心跳更快了,像只剛偷完糧食的老鼠,鬼鬼祟祟,明明該走,卻又捨不得。
初春挑了個合適的角度,繼續小心觀察。
心裡暗暗後悔,剛才早知道他沒醒,就直接親嘴了。
反正睡都睡了,她又是他的未婚妻,親一親應該沒關係吧。
不經意地,初春看見靠近飄窗的書櫃裡,有一個突兀的盒子。
是個粉嫩嫩的儲物盒,不大,和精緻書皮截然不同,格外醒目。
那盒子越看越熟悉,初春慢步過去,最終確定這個盒子就是她上學那會,送給謝宴的。
初春小心翼翼將其抽出來。
裡面居然是她之前寫過的情書。
OMG!
這種古老的東西為什麼還存在。
莫蘭迪紫色明信片,正面是世界各地景照,背面則是杏底黑字,筆跡娟秀,內容現在看來,略微矯情。
【小時候,別人問我,最喜歡的是什麼。我說,我喜歡洋娃娃和蛋糕。現在長大了,我應該在這個回答前面,加一個你。】
那會流行文藝范,總覺得寫這些情話是件非常浪漫的事。
而現在,她只想把這些情書找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
初春想都沒想,把這些明信片拾掇在手裡,緊張得像個入宅行竊的小偷,趕忙往外面跑。
剛來到門口,一個輕飄飄的男聲從後面傳來:
「跑什麼?」
三個字,仿佛帶有魔性一般,把她叫停了。
初春低頭,感覺自己從頭到尾無處安放,鑽地洞也藏不住她的尷尬。
真不巧,第一次做賊,還被主人逮住了。
她慢慢回過頭,發現謝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她旁邊。
他身上,渾然不見剛睡醒的困意,反倒眸底如墨通透,注視於她,「初春?」
她轉過身,不自然地咬了下唇,小臉上寫著:什麼事?
謝宴目光流轉於她身上,最後落至她手裡那些明信片,眼尾稍擰,「你拿這個做什麼?」
他說的是這個,而不是她剛剛偷親他這件事。
這讓初春放下心來,正要開口,意識到她偷明信片這事也不好解釋。
同樣地讓她不知所措。
【我……】初春慢慢吞吞,把明信片背到後面,【只是看看。】
「在這裡不能看?」謝宴問,「還要拿出去看?」
【怕被你發現。】
「拿出去就不會被發現了?」
「……」
好吧,她百口莫辯。
偷就是偷了。
她心底承認,表面上是不認的。
她比劃手語:【這些是我寫給你的。】
謝宴低眸,看起來很有耐心:「然後呢?」
初春:【我想拿走。】
謝宴:「憑什麼。」
初春:「……」
就是她寫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拿走。
雖然她已經送給他了,但當時的她並不知道他真真切切地收在這裡,更不知道會一直保留。
舊事重提,怪讓人尷尬的。
初春硬著頭皮,用譯音解釋道:「我覺得這些情書有點過時,看著很肉麻,所以想把它們拿走。」
要回情書這種行為是不是不太好?
何況是已經送出去的東西。
可那些文字,在現在的她看來,未免小孩子氣。
謝宴凝視她許久,「既然覺得那些情書過時——」
見他有鬆口的意思,初春抬頭,目光希冀。
他頓了下,又說:「那就重新寫幾封。」
「……」
怎麼還帶人這樣的?
初春垂眉,大腦迅速計算重新寫幾封情書還是直接把舊情書交到他手裡比較划算,沒等她思考出來,手裡的明信片已經被他拿走了。
全部都拿走了!
看著謝宴將它們放回原位,初春不知所措摸了摸額角,譯音道:「這些東西,為什麼保留這麼久?」
謝宴眸光未抬,「一直都放在這裡,沒人動過。」
「我還以為你扔掉了。」
「以前保姆收集的。」
謝宴生性再冷戾,倒不至於當著師生的面把別人送給他的禮物扔到垃圾桶,大部分是退回去,退不回去的只有初春寄來的信件和禮物,他沒吩咐過,保姆自然不敢亂扔,一樣一樣收拾整齊。
初春大概想明白了。
偶然抬頭一看,發現他竟然抽出一張明信片在細看。
她下意識張嘴去制止,結果只有難聽的細啞聲,只能閉嘴,迅速跑過去,抬手去制止他。
不能看——!
可惜個子比他矮上一大截不說,胳膊腕更沒什麼力氣,指尖在他這裡好像撓痒痒一樣。
謝宴把那張明信片放回去,微微側眸,「怎麼了?」
【給我……不許看。】
「為什麼不能看,不是寫給我的嗎?」
【給我。】
她態度生硬,臉頰紅了一圈。
他要是早些年看的話自然無所謂,畢竟誰都有中二的時代。
可現在看的話……尤其是當著她的面看,尷尬感不比先前在浴室兩兩相望要弱。
在初春把這些拿出來之前,謝宴並沒有看過這些情書。
那會兒給他寫亂七八糟東西的小女生多了去,隨意翻一翻都知道是從某些地方摘抄或者化用過來的,看這些還不如刷題。
眼下見小姑娘臉紅耳赤的樣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搶了她的錢。
本著越不讓人看越要看的興致,謝宴說:「看完給你。」
初春哪肯依,更怕他當場讀出來,踮起腳尖,妄圖從他手裡把情書給奪走——
身子的重心,突然難以控制地,往他這邊傾斜。
情景似曾相識,初春腦海里迅速閃過那個長裙女人,同樣地站立不穩,她連謝宴的衣邊都沒摸到,就被對方迅速避開了。
初春下意識抬手,試圖抓可以攙扶的東西。
腰際,突然傳來一股溫熱的力道,將她硬生生拉了回來。
初春驚魂未定,發現自己幾乎半個人居然靠在謝宴的身上。
那兩團也結結實實一撞。
他因為抬手扶了她,原先那張捻在指尖的明信片,慢慢飄落在地,發出細微的聲響。
時間仿若靜止。
初春的臉,緊貼男人寬厚而堅韌的胸膛。
她感知到自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運動,鼻息間,漾著和書墨氣息混雜在一起男人身上的雪松木香。
她本來帶有三分紅的臉頰,經過這麼一遭,如同紅透的番茄。
定了定神,初春退後兩步,腰際與男人的手逐漸脫離,卻仍然留下餘溫,緊張的氣氛讓人呼吸紊亂。
初春把那張明信片撿起來,沒工夫看自己曾經寫的矯情文字,也沒工夫管他會不會看,放在書柜上。
她示弱了,比劃道:【本來就是寫給你的東西,你想看就看吧。】
她的眼瞳里晶瑩通透,碎光盈動,一副服軟的樣子。
女孩身上若有若無的香飄來,為這夜間氣氛更添朦朧。
「行了。」謝宴平住氣息,到底還是依她,把情書放回原位,「我不看。」
初春抬頭。
他隨意地揉了揉她的發,「去睡吧。」
不知是不是剛才無意中的摩擦碰撞,男人語氣比平時輕和萬分。
很難得地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