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大院外。
一處山坳之中。
二十來個一身各色服飾的遊俠,此時正聚集在一起。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的精壯漢子,臉色黝黑中帶著幾許棗紅,手裡是一根青銅長棍。
他身後幾人武器也是各種各樣,有人用錘,有人用劍,更有幾人還拿著一把青銅刀。
「魁首傳來消息,那人今晚會趁著夜色離開咸陽,魁首說了,此番不留活口。」
精壯漢子將手裡的青銅長棍拄在一旁。
看著其他人,開口道:
「據說此人有千斤之力,雖有誇耀,但是想來等閒十來人也很難近身,等會兒我等需得趁其不備,一擊致命,切不可多生事端!」
「大哥,那魁首弟弟之事,如何處理?先前我等打探了,此地不遠處據說就是那一品樓背後之人的院子。」
聽了為首漢子的話,一個拿著青銅刀的男子開口問道。
「此事某早已經想好主意,那人身份不簡單,我等將其擊殺後,勢必惹來麻煩,等我等完成此次任務後,只需將那人屍體丟在那一品樓主人的院子外,定然會引來那人背後之人盛怒。」
說著,為首的精壯漢子,一臉得意的笑笑:
「以那人身後之人的能力,屆時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一品樓主人罷了,何須我等親自動手!」
「妙啊,大哥!」
精壯漢子話落,其他人眼睛一亮,立即紛紛開口恭維了起來。
「王禮,這世上力拔千斤的人很多嗎?」
離這些遊俠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上,夏平透過樹葉間的間隙,看著山坳里的幾個遊俠,嘴角抽抽,然後壓低聲音對一旁同樣隱藏在樹冠里的王離問道。
「公子,力拔千斤多是一些人的吹捧,雖然確實有如此之人存在,但絕對不會太多。」
王離解釋完,然後又有些擔心道:
「不過公子,聽此人所言,他們這番的主要目標似乎並不是您,計劃還依舊進行嗎?」
「自然進行,幹嘛不進行?」
夏平一邊看著山坳里的幾個遊俠,一邊頭也不抬就笑笑道:
「不過既然他們等人,那我們也不用太急,聽他們的口氣,他們一會兒應該是準備埋伏人,我們只管在他們埋伏的時候,然後讓護衛把那些野獸驅趕過來,到時候直接讓那些野獸摸他們腚眼!」
摸腚眼?
王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夏平說的是什麼意思!
只是從後面襲擊就從後面襲擊。
叫什麼摸腚眼?
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只是又說不上來具體的。
夏平就在樹上一根粗大的樹枝上坐著。
他這裡算是居高臨下,對山坳里一覽無餘。
這幾個遊俠也可能沒想到,自己幾人尋找的一個隱蔽藏身的地方,會被人摸到身邊全程觀看。
就連交談的話語,也被人聽了去。
此時天色已經漸暗,初春的氣溫算不得高。
幾人就找了一些木柴,在山坳里燒起了火堆。
反正此處屬於山坳,四周又有遮擋,幾人倒也不怕被人發現。
「艹………就這手法就一點都不專業,王禮,你以後記住了,在野外時,特別是周圍可能存在敵人時,千萬要穩當一些,不然怎麼死的都可能不知道!」
樹上,夏平緊了緊身上的貂皮大衣,感覺暖和了一些,就對王離小聲道。
王離見此心中暗笑,他知道夏平這是心裡不平衡了。
畢竟自己兩人坐在樹上,原本地方就高,風也大,
沒看見別人生火也還好,以兩人身上的衣服,倒也不覺得太冷。
但是看到了別人生火,那就像是人在最飢餓的時候,有人給你面前端了一盤子最美味的烤肉一般。
兩人呆在樹上,並不是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樹林裡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夏平也只能借著火光,才能看的清這些人的動作。
樹上位置狹小,時間短還好說,時間長了,夏平都覺得手腳都有些麻木了。
轉過頭發現王離卻沒有任何不適。
「你箭射的好,想來眼力也是不差的,等會兒這些人放哨的回來了,他們肯定就會去大道兩邊埋伏起來,到時候你多注意一下,」
「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既然想埋伏其他人,那麼關鍵時候,你就出手把人保下來!」
王離點頭。
就在這時,樹林裡傳來一陣響動,就見一道黑影出現在山坳邊上,然後就見一道壓抑的聲音喊道:
「來了,一共七匹馬,帶頭的就是這次的魁首說的那人!」
這黑影話落,原本一個個正圍著火堆的遊俠,立即紛紛站起了身。
「黑囚,把火堆滅了,麻仲你帶著人去大道南側,某帶人在大道北側,那人一但靠近,無需號令,立即帶人衝出,只管一擁而上,亂刀之下,有死無生!」
山坳里一陣噪雜的動靜,得了命令,這些遊俠很快分成了兩隊,紛紛從山坳里鑽了出去。
「吩咐護衛,可以行動了!」
夏平看著因為火光熄滅後,暗下去的山坳,低聲對王離道。
黑暗中,王離聞言點點頭,然後也不見動作,只見他用隨身的唐刀有節奏的拍了拍身下的樹幹。
發出「邦,邦邦」的三道聲音。
立即夏平所在的這棵大樹下,一堆落葉微微抖動,然後兩個裹著一身厚厚土黃色吉利服的人影,就從落葉堆里站了起來。
也不見兩人交流,下一刻,兩人錯落了一下位置,就向著一個方向沖了過去。
「公子,前面有一處石台,位置極高,可以將大道一覽無餘,要不去那邊看看?」
等到兩道人影離開,王離對夏平道。
「正好,跟過去看看,我也好奇這些人想殺得人是誰!」
夏平點點頭,就在王離照顧下從樹上爬了下去。
沒有火把,大晚上的樹林裡面,一些陰暗處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即使偶爾透過樹木縫隙撒漏下來的月光,在這樹林裡,也是影影倬倬。
王離開路,夏平跟著王離的腳步,兩人借著影影倬倬的月光,照著先前那些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陣摸黑的奔跑後,很快一塊巨大的石台就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王離在前面警戒,夏平也跟著上了平台,上來後夏平才發現這地方果然和王離說的一樣。
這石台也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頂端雖然不大,但是卻極為平坦。
站在上面,寬敞的大道幾乎可以說是一覽無餘。
特別是因為沒有樹木遮掩,月光下,雖然比不上白日,但是也能將附近的情況看清。
甚至那幾個遊俠鬼鬼祟祟趴在大道兩側草叢裡面的身形都是勉強可見。
雖然有些遠,看不清晰,但是這些人的位置卻是可以確定清楚。
夏平趴在石頭平台一側,王離在另一邊。
想了想,夏平把背上的弓弩取了下來,然後又把弓弩上的那個瞄準鏡取了下來。
這是一個四倍鏡,雖然比不上傳說中的八倍鏡,以及十五倍鏡什麼的。
但是這個距離下,想要看清百十米遠的大道還是沒問題的。
然後就在王離一臉迷惑中,夏平將四倍鏡放到了眼前,觀察起來。
「公子,這是何物?」
王離看到夏平閉著一隻眼睛,然後又把另外一隻眼睛湊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面前,立即好奇起來。
夏平他自然是知道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跟在夏平身邊從來就沒有少見過。
特別是有些東西,對於王離來說,簡直不要太稀罕。
就像唐刀什麼的,嗯,現在則多了另外一個東西。
那就是夏平背在背上的那把弓弩。
唐刀就不用說了,這把弓弩,自從出現在夏平手裡後,王離就沒見夏平放下過。
能讓夏平如此在意的,他相信絕對是一個不會比唐刀更差的東西。
先前夏平甚至還特意問了他的箭術,然後還讓他教射箭。
自然的,這個夏平從弓弩上取下的東西,王離想不好奇也不行了。
「這個是瞄準鏡,嗯,你也可以叫它倍鏡,望遠鏡什麼的,等過段時間,到時候我給你也配一個!」
夏平隨口解釋了幾句。然後透過四倍鏡,看著遠處大道上,七匹夜色下疾馳而來的馬匹,眼睛裡閃過一絲絲期待。
瞄準鏡?
王離眨巴眨巴眼睛,依舊沒搞明白夏平口中這個如此多稱呼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心裡更加痒痒起來,只是夏平不說,他也不能多問。
只能把心裡的好奇壓下。
「王禮,你以前也在咸陽呆著的,你看看那邊,那邊那七匹馬上的那些人,有沒有你認識的?」
王離正想著,聽到夏平說話後,也把目光看向夏平值得方向。
他眼力極好,月光下,也立即發現了夏平說的那幾個身影,只是………
「公子,距離太遠,加上天色太暗,某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個大概!」
王離無奈道。
這會兒不說其他的,他們這位置雖然居高臨下,可以將大道上的情況一覽無餘。
但是僅僅是距離大道的直線距離,就不下百十步了,
而那幾匹馬,雖說越來越近,但至少也有個七八百步的距離。
這麼遠的距離,白天的話,如果視野開闊的地方,想看清到不難。
但是現在可不是白天。
夏平問他能不能認識那些人,這不是在為難他嗎?
「哦……忘了,你用這個看!」
夏平聽到王離的回答,這才想起來四倍鏡只有一個,立即尷尬了一下,然後把四倍鏡遞給王離。
王離下意識的接過,然後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對這東西好奇是不錯,但是突然拿到手上了,又立即迷茫了。
「公子,這東西……如何使用?」
他剛剛看到夏平是把這東西對準了眼睛,但是他看了看,也只是發現了這裡面好像是塊玻璃。
把眼睛對準玻璃?
王離茫然。
玻璃雖然透光,也可以透過玻璃看到玻璃後面的東西。
但是透過玻璃和不透過玻璃看東西又有什麼區別?
難不成還能看的更好看了?
「你把一隻眼睛閉上,然後用另外一隻眼睛,對準細的那一面,然後看遠處試試!」
夏平話落,王離也按照夏平說的,將四倍鏡放到了眼睛下。
下一刻,王離動作一僵,然後立即睜開了另外一隻眼睛。
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剛剛的看過的地方,然後眨了眨。
又把四倍鏡放到了眼前。
「這………」
漸漸的,王離嘴巴越張越大,一隻手死死抓著四倍鏡。
一件不可思議的轉過頭看向夏平:
「公子,這……如何可能?明明那麼遠的地方,為何透過此物後,居然可以將其拉近到眼前來?」
「噓,小聲點!」
夏平把王離腦袋往下壓了壓。
然後道:「別問那麼多為什麼,你又不是衛季,我給你的東西,你只管知道是怎麼用的就成!」
「好像也是哦……」
王離撓了撓頭,然後頓了下,還是沒忍住,一臉古怪的壓低了聲音問道:
「公子,這是仙術嗎?」
「仙術你個大頭鬼,哪來的仙術,別整天跟我老爹學,盡說些有的沒的!」
夏平沒好氣的白了一眼王離,然後指了指大道上,越來越近的幾個身影:
「快看看,認不認識!」
「喏!」
這次王離很快的調整了狀態,按照夏平的指示看了過去。
不過很快就放下了四倍鏡道:
「公子,並無認識之人!」
「嗯!」
夏平點了點頭。
他倒也沒意外,畢竟他也只是讓王離試試。
萬一認識的話,也好知曉一些這些人的底細。
不過不知道也沒什麼影響。
不過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王離卻是皺起了眉頭,又道:
「公子,那些馬應該不是普通的馬,大秦對馬匹管理極嚴,有戰馬弩馬之分,戰馬多是軍中以及貴族所用,即使是貴族,平日裡一般趕路的馬車用的也只是駑馬,然而眼前這些人騎乘的均是上等的戰馬,即使貴族手中也並不多見!」
「你的意思是?」
夏平愣了下,還沒等王離說些什麼,
這時大道上,幾匹馬也是越發的近了。
「嘚嘚嘚嘚嘚嘚」
夜晚寂靜的大道上,馬蹄聲越發的清晰起來。
夏平甚至能看見埋伏在大道兩側的遊俠,一個個已經緊繃了身體。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陣混亂噪雜的響動,突然從樹林中傳出。
這動靜並不小,甚至有一些樹木被折斷的聲音,而且其間伴隨著還有一些,野豬什麼的野獸悽慘的嘶吼聲。
「咴~~」
山裡的動靜不小,大道上原本正在疾馳的馬匹也被驚動,伴隨著幾聲嘶鳴。
在騎馬之人控制下,一匹匹健壯的戰馬,紛紛停下腳步。
大道兩側埋伏的遊俠懵了,騎在馬上,控制著焦躁不安戰馬的人也有些驚疑不定。
「這山里發什麼了什麼事?」
幾乎同步一般,不管是埋伏的遊俠也好,還是騎在馬上的人也罷。
這一刻均是發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馬背上,一個看上去就不到十八歲的少年,皺眉詢問。
此人身後,落下半個身位的是一個老者,聞言,也是有些不確定的道:
「應該是山中野獸為患,受了驚嚇,形成的獸潮,不過看動靜規模應該不小,少主,我等要事在身,不宜多生事端,還是儘快趕去泗水與大人回合為緊!」
「獸潮嗎?」
那少年聞言,眼睛一亮。
另一頭,埋伏的遊俠,一個個也是驚疑不定: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有獸潮?」
看著相差不到百步,只需幾秒鐘就能衝到埋伏圈的一行人。
那手持青銅長棍的精壯漢子,也是一臉麻瓜。
然而就在他們驚疑時,被護衛驅趕的野獸卻沒有驚疑不定。
最先衝到大道上的是幾頭獐子,這玩意兒傻頭傻腦的。
但是跑的賊快,只是一衝出樹林,看到不遠處的少年一行人時,頓時呆呆的停了下來,居然就站在了大道上,好奇的打量起了少年幾人……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