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夏夢漁又遲到了,就為了給小祖宗做生日蛋糕。
放在平時要是夏夢漁想自己做烘培肯定得躲著爹媽,但是得知蛋糕是做給賀夜陽的之後,爹媽屁都不放,還讓她做好點。
遲到半小時這件事情對於夏夢漁來說簡直就是前所未有。
第一節課已經上了一大半,周一的前兩節課一向又都是班主任玲花的課。
夏夢漁心如死灰的敲了敲門,等待著玲花的白眼攻擊。
果然一推開門,玲花就一眼瞪過來,她上下打量了夏夢漁一番,冷笑道:「喲,昨天晚上是做什麼國家大事去了,瞧你的黑眼圈,去動物園客串國寶了是吧?」
夏夢漁立刻低下頭,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
玲花刀子嘴豆腐心,裝得可憐一點她就不會怎麼樣了。
「進來。」玲花指了指講台邊的座位道:「上寶座吧。」
……
上周因為遲到要坐在講台邊的待遇,大家幾乎都按時到學校,玲花見這一招這麼有威懾力,這一周遲到的懲罰依舊是坐在講台邊。
完了,這完全沒有任何機會在上課的時候寫作業了。
悲傷……
夏夢漁垂頭喪氣地看了一眼講台旁邊的位置,只見那裡已經坐了一個人,徐子充。
兩人對視一眼,徐子充似乎也剛剛落座不久,書都還沒有拿出來。他乾脆地站起來,挪到了裡面,把最靠近講台的位置自己坐了。
夏夢漁低著頭,匆匆走到他旁邊坐下。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有點害羞……
果然玲花的語言嘲諷還沒有結束,她就是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那刻薄的本性。
「你們兩個挺厲害啊,第一名、第二名,帶頭遲到。看來你們不止喜歡考試第一,也很喜歡第一排的座位。怎麼,坐在講台旁邊是不是很爽,有沒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徐子充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還行吧。」
夏夢漁瞪圓了眼睛看著徐子充。
你這是想怎樣?為何要激怒玲花!
不知道這時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嗎?
「感覺還行很不錯是吧?」班主任冷哼一聲道:「還真當你們倆這是登基呢?既然你們這麼喜歡講台,你們就一直坐這裡吧。如果這周沒有別的同學遲到替換你們,你們就坐一個星期,讓你過足癮。」
……
夏夢漁欲哭無淚,剛想開口,就被班主任的眼刀封上了嘴。
她可憐兮兮地拿出課本,內心一片悽苦。
徐子充作死,關她什麼事兒啊!
玲花繼續講課,徐子充打了個哈欠,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看著課本。
語文是徐子充的大短板,見到徐子充又要睡著了,夏夢漁踢了他一腳,瞪他一眼,敲了敲他的課本,叫他好好聽講。
徐子充沒辦法,嘆一口氣,強打精神,眼神稍微有神了一點。
這一幕落在班主任眼裡,班主任心裡挺高興,因為徐子充一向對語文不上心,上課也不認真,雖然不敢明目張胆的睡覺但也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果然還是夏夢漁這樣的學生好,不僅自己學習,還帶領著同學一起學習。
今天上課講的是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
「剛剛講過了陶淵明的生平和小序,現在我們來看這首《歸去來兮辭》,誰來自告奮勇給同學們讀一下?」
當然是沒有人會舉手的。
玲花瞟了一眼坐在講台邊的兩個人。
「剛剛登基的兩位,你們誰來念啊?」
按照玲花一般的趣味,絕對是誰不喜歡語文找誰念的,夏夢漁剛想舉手替徐子充頂雷,沒想到徐子充就先開口了。
「一人一半吧。」
「行啊!」玲花笑了笑,大手一揮問道:「你們誰先來?」
徐子充戴上眼鏡先站起來。
他一隻手拿著課本,一隻手放在口袋裡,開口念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教室很安靜,徐子充的聲音中氣十足,明明不怎麼費力的樣子,卻能清清楚楚地傳到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夏夢漁覺得心上一顫。
從前怎麼沒有覺得他的聲音那麼好聽,悶悶啞啞的,聲音像是會在胸腔里迴響,連帶著聽到他聲音的人也覺得胸腔在顫。
夏夢漁抬眼偷偷瞟了徐子充一眼。
徐子充平時在學校里都是戴眼鏡的,只是在學校外才不帶。他明明是戴眼鏡的時候比較多,可是夏夢漁現在看他帶著眼鏡,單手拿著大大的課本,面無表情的念書,竟然有一種在看變裝的感覺。
仿佛野獸忽然穿上衣服,假裝成人,又像是本來是狼人,隱藏身份生活在普通人之中,每到月圓之夜才會變身。
那個詞是什麼來著?
對!
衣冠禽獸。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念到這一句的時候,徐子充微微垂眼向下看向夏夢漁,兩人對視,徐子充對她搖搖頭,然後飛快地收回目光又看向課本。
夏夢漁這才反應過來,也趕緊扭頭看課本。
真的是要命,剛剛看徐子充看得太入迷了,幸好老師也在看課本沒有注意這邊。
這個徐子充,每天都想迷死她!
徐子充念完兩段,老師打斷他道:「可以了,念得很好啊,後面一半夏夢漁繼續。」
夏夢漁站起來,接著念。
她雙手捧著書,站得筆直,神態嚴肅,可讀課文的語調和感情卻又朗朗大氣,跟她這個小小的人有些不相稱。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
比較起來,徐子充書念得平淡,可以說是沒有添加什麼個人感情的,但是勝在他瀟瀟灑灑的姿態和低沉的聲音與這首詩的氣質很符合。
夏夢漁的聲音雖然清脆甜美,但是她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這首詩。
她飛揚的、熱愛自由的靈魂,才是真的與這首詩性命相知,所以才能把這首詩讀得自由自在。
世與我相違。
富貴非吾願。
「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
夏夢漁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飛揚的微笑來,雖然一閃而過,卻還是被徐子充捕捉到。
他皺著眉看著這句話,對照著課本下面的注釋。只可惜他語文渣,依舊不怎麼理解。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這麼喜歡?
徐子充在這句話下面劃了一條線,一會兒要仔細聽老師怎麼解釋。
……
因為是暑假補習,所以兩節小課之間有一段比較長的休息。前兩節都是語文,第一節下課的時候因為班主任在教室里,大家都沒亂跑,徐子充和夏夢漁也沒有說話。
等到兩節小課結束,徐子充還來不及開口問問夏夢漁昨天是怎麼回事,就見到她小心翼翼地拎著一個手提袋匆匆地出了門。
教室很快就空了一半,上廁所的上廁所,去小賣部的小賣部,還有很多起晚了的趁著這20分鐘的休息出校門吃早餐去了。
「兄弟。」孟輝過來拍拍徐子充的肩膀道:「去不去小賣部?」
徐子充立刻站起來。
平時孟輝叫徐子充一般都是不怎麼叫得動,得叫好幾次,今天倒是答應得乾脆果斷。
「不過先陪我去個廁所啊!」孟輝又說。
……
「可以。」
兩人往外走,遠遠地見到夏夢漁拎著袋子走在走廊的盡頭,轉身進了樓梯間。
「誒,那不是學神嗎?一個人拎著袋子去哪兒啊?」孟輝好奇地問:「又吃獨食啊?」
「不知道。」
但是徐子充知道,火箭班的教室就在樓上的那個方向。
他的目光一沉,孟輝明顯的感覺到同桌似乎心情不是很愉悅。
天氣熱,夏夢漁怕蛋糕的奶油會化掉,所以趁著這個課間休息時間長,趕緊去找賀夜陽把生日禮物給他,省得夜長夢多。
火箭班和快班以及另外一個文科的快班都在樓上,要去賀夜陽的班級就得上樓,夏夢漁特地挑的人少的樓梯。
這個方向的樓梯離小賣部比較遠,而且盡頭是男廁所,再加上又是暑假期間,所以來往的人比較少。
雖然學校里還是有一些人知道她跟賀夜陽是髮小,但是畢竟兩個人平時風格差別很大,絕大多數時候都沒人會把兩人想到一起去。
夏夢漁這麼低調,可不想被人把她跟賀夜陽這個花蝴蝶聯繫在一起。
也是巧了,夏夢漁剛走到樓梯口就見到賀夜陽和他哥們兒一起走下來。
賀夜陽雙手插袋,拽得二五八萬的模樣,見到夏夢漁出現在樓梯口,猛地停下腳步,強忍住得意的笑意,眯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賀夜陽的兄弟自然也是為數不多知道兩人是髮小關係的人,他是認識夏夢漁的,首先對她笑了笑。
夏夢漁也禮貌而羞澀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賀夜陽眯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著夏夢漁,微微蹙眉,似乎不大滿意夏夢漁先跟他的兄弟打招呼。
夏夢漁看向賀夜陽這位大爺。
小祖宗這麼要面子的人是絕對不會先跟她打招呼的。
「賀夜陽,這個是我爸媽給你的。」
夏夢漁先把爸媽囑咐的紅包交給賀夜陽。
因為先給的東西,賀夜陽拒絕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她先把蛋糕給賀夜陽,說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把紅包也收了。
她可不能犯這種戰略性錯誤。
「不要。」
賀夜陽果不其然乾脆果斷地拒絕,一臉的不爽。
「你不要爸爸媽媽要說我的。」夏夢漁可憐兮兮地說。
「那你自己拿著,就說我收了唄。」賀夜陽不耐煩地說。
夏夢漁心裡竊喜,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又把紅包又揣進了校服口袋裡。
賀夜陽還是站在台階上,繼續居高臨下地看著夏夢漁。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賀夜陽問。
「哦,」夏夢漁一副才反應過來的樣子,把袋子遞給賀夜陽道:「這個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賀夜陽神色稍微好看一點,終於是走下來台階,走到夏夢漁面前,一把拿過紙袋,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小小的蛋糕盒子。
蛋糕不大,大概只有六寸左右。
賀夜陽立刻拆開,要他的小兄弟拿著盒子,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拿出來。
是一個白色的小蛋糕,上面還用翻糖做了一個小獅子。
賀夜陽神色稍霽,終於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徐子充攔住準備繼續往前走的孟輝,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站在轉角,剛好看到剛才這一幕。
賀夜陽笑得春風滿面,一旁的小兄弟都看不過去了,笑得這麼風騷。
「這個是你親手做的嗎?」賀夜陽問。
「對啊。」夏夢漁表著忠心道:「早上四點半就起來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