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
祝正微已然六十。
第一批伺服器「竹景村校友群」同齡同學,徹底面臨壽終正寢的命運。
祝正微忍不住走下山,去了竹景村,「繼續閉關無用,是時候下山走一走了。」
嘩啦。
一輛摩托車行駛而過,旁邊的清涼妹子們紛紛側目。
在這個時代中街上能有個摩托車,就已經是極其威風的事了。
「第一批伺服器,要消散了。」
夜晚,祝正微走在街道上。
「死後他們的算力不再集中在個人上,而是分布天地之間,是真正意義上的雲伺服器。」
六十歲這一年裡,祝正微感覺到很多生澀的東西在自己眼中變得清晰,厚積薄發,種種理論知識積累下,終於迎來了高速爆發期,自己對於食氣法的研究,也有了突飛猛進!
許多念頭,一想就通,一點就透!
一路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琢磨著這片礦區會發展成什麼樣的未來。
幾天遊覽,來到了一處偏僻地帶的農居前,祝正微還看到幾個嬉戲的十幾歲女孩兒,在街道上打鬧起來。
「她們麼?」
祝正微笑了笑。
他忽然心有所感,看向旁邊的某處眯了眯眼,便拿出錢問這戶人家的主人:能否借住一晚?
農居主人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見來人吃了一驚,客人有一股溫厚儒雅之氣,氣質超群,不由得暗中揣摩是一個地位極高的人物,來頭定然不小,不由得說道:「當然可以。」
夜晚。
凌晨三點。
忽然有了些詭異響聲。
祝正微站起身,順著聲音來到了前屋,發現兩個女孩被捆起來堵著嘴,嗚嗚直叫,父母被打暈在屋內。
「哪來的傢伙,別管閒事。」紋身刺青的男人是頭領,坐在一輛三輪車堵在門口。
祝正微露出瞭然神情,「人販子?」
後世發生這樣的事已經很少很少了,這算是這個年代才有的人販子。
果然和自己所料。
這裡也是小姐姐們的根源夢,有自己的父母與鄰居。
雖然,每一個人的「出生民居」,都像是一塊塊夢境拼圖,乘著傘,落在這片如同吃雞大地圖的土地上,都相互影響對方的人生。
但是,一些某些人的過去人生悲劇,依舊沒有改變。
「你們要把她們抓到哪去?」
祝正微說了一句,雖然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高瘦男子望著祝正微,呵呵一笑,「今天你要在這戶人家留宿,我就有種預感你發現了我們兄弟幾個,但你若是裝作看不見還好,可你在自尋死路。」
祝正微看著這個露出輕蔑之色的惡徒,沉默幾秒,忽然大笑!
「你笑什麼?」
匪徒話音未落。
祝正微忽然掏出了腰間的飛鏢,狠狠一擲。
噗!
飛鏢完美的從男子的臉頰划過,拉出一條血線。
「你是什麼人?」惡徒驚慌失措,捂著流血的臉,顫聲說道。
「看我的右眼。」祝正微開口。
惡徒本能的看向祝正微的右眼眸。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眼睛,眼角有顆淚痣。
「有什麼好看的?」
惡徒冷笑一聲,很快回過神來,立刻從三輪車上抽出刀來,「兄弟們,硬茬子,給我上!」
很快,幾個惡徒身手不凡,手拿長刀,圍攻祝正微。
嘭嘭嘭!
一番血戰,打得刀光劍影,天驚地動。
最終略遜一籌,匪徒不得不劫持了兩個人質,說道:「放我們走,不然殺了她們!」
祝正微正色道:「諸位大俠入了歧途,但幾番交手,也知曉各位事出有因,放了姑娘,我放你們走。」
「豪氣!我信得過閣下。」
惡徒抱拳,帶著兩個女人質倒退了一段路才放了,開著三輪車消失在黑夜裡。
三輪車一路在夜間開著。
惡徒首領包紮傷口,剔骨療傷,卻絲毫不喊痛,忍不住十分敬佩道:「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般高人!可惜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兄弟們,我們走!」
...
夜色靜謐。
「原來他們是這樣睡覺的。」
「我好像懂當時的原理了。」
祝正微悠閒坐在椅子上,合上了手中的書籍,嘴角噙著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躺在地上睡覺的幾個惡徒。
旁邊,兩個姑娘嚇得不行,「他們怎麼??」
別看了,
當時你們也是那麼睡的。
當這些人販子看到自己右眼就已經被自己催眠了,接下去發生的,都是他們夢裡的景象。
「又是類似這些小姐姐的豪俠夢,這會兒,還帶這個時代的金庸武俠風格。」
眼前重複試驗了一遍。
之前小姐姐們為何會那樣,原因很明朗了。
自己見面就讓人睡,他們睡著了便會根據各種因素,合理延續與自己碰面的劇情。
這個能力,似乎有些意思!
祝正微站起身,直接離開了,只是留下了一句,「睡著了,怎麼處置,等你們父母醒來再說了。」
身後,兩個姑娘不敢吭聲。
只感覺這個神秘的儒雅男子實在深不可測。
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很邪。
同時,她們心中一震後怕,如果這一夜被擄走,以後怎麼樣悲慘的命運在等待她們並不清楚。
「敢問恩人高姓大名?」兩人看著背影大喊道。
祝正微沒有停留,越走越遠。
自己只能改變她們的重啟人生,讓她們在這裡過完自己想要的一生,卻無法改變她們現實中的遭遇。
兩人呆呆的看著背影。
那一雙眼隱約有些熟悉,竟然有種前世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個人,有顆淚痣。
...
...
另外一邊。
竹景村中。
三弟張質也徹底老了,五十餘歲。
「同齡人們,也在接連離去。」他也如祝正微一般,仿佛不語而同的默契外出行走,去看看當年的故友。
眼前,他在為一名老朋友送行。
這是大他三歲的一位朋友,張夏,也是自己學校共同開創者之一,學識淵博,機敏聰慧,是和二哥同年出生的嬰兒。
此刻,老人病危,在交代後世,親人們都在哭嚎。
但是,一些人還是不由得恭恭敬敬道:
「張老先生。」
「張老先生您來了。」
張質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多禮。
他進去看了一眼病床上躺著的老人,生命在他身上明顯流逝,張夏嘴巴在微微張動,在和孩子們交代後事,卻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質坐下來和他簡單交流了幾句,便帶著一名學生走出房屋,站在遠處看著看著風景,
他心知最後的時刻,應該由家人送他離去。
看著又一位曾經熟悉的故友離去了,張質心中百感交集,亦感同身受。
「人生苦憶徒增憾,笑看紅塵似雲煙。」
張質望向屋內,忽然瀟灑地笑了,「我想起他與我共創小學的艱辛,真是個精彩的故事,可如果沒有二哥為他治腿,也沒有後來的故事了。」
這一位故友的思維,的確天馬行空。
平常偶爾蹦出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墳頭蹦迪」「這遊戲有毒」「我愛富婆」這些聊天詞彙...
可能,人真的有前世。
這個世界真的有太多太多神秘了。
人到暮年感慨良多,回首人生一世,張質恍惚之間想起了幼年時代中,那個一直盤腿坐於院落的神秘孩子。
「二哥,你在幹嘛?」
「修食氣法。」
食氣,無比簡單而古樸的名字。
卻是自己與大哥兩兄弟一生中都追逐不得的目標。
他看著窗外藍天晴空,忽然想起了大哥臨終前那一幕,何嘗不是眼前這般?
病於竹床,言於後事。
大哥至死都躺在病床上在對著孩子們交代後事,至今自己仍忘不了大哥最後的目光一直帶著憧憬,僅僅握著自己的手,不斷對他重複千百遍的那一幕「天上地下,唯吾獨尊」,那是他幼年看到的景象,烙印在心中。
凡俗食谷,天人食氣。
那是不曾踏足的神秘領域,亦是大哥的心魔,如果不曾見到就不會有失落,可是這隨著他們一家的神靈降世凡間,便有了一種對於生命長生的純粹而單純的渴望。
「老爺子!西去了!」
隨著一聲哀嚎響徹整個屋內,那一雙枯萎黝黑的手落下,
「又一位故人離去,我們走吧。」
張質拄著拐杖,穿著黑色風衣,壓低帽檐,緩緩轉過身,離開了背後的哭嚎之聲。
忽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露出一抹激動。
猛然回頭看向老者屍體,有無形的氣絲絲縷縷消散,無比激動,「那是氣,氣在消散?在飄蕩天地間中?」
的確是器,第一代伺服器在消散了。
「老師,您?」得意門生鄭林壽滿是疑惑。
「霞氣。」
張質呆了,痴痴望向天空,「我能修煉食氣法...」
這些年他見過並送別的逝者不少,卻第一次見到這般瑰麗神異的逝者異象,日落黃昏,卻宛若日出五彩朝霞散溢,美得不似人間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