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的時候喜歡到家附近的四處閒逛,尤其是在綠植鋪滿兩邊的街道,鳥語花香,格外放鬆心情。意外的,我發現桃花開了。陽光透過縫隙間的葉片,灑在這些桃花之上,光影交錯之間,桃花的顏色變得更加深邃,那是一種溫柔到極致的粉色,讓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觸摸那細膩的質感。
我的心靈也在春風拂過的搖曳中放空,一種極致的放鬆,拋下一切雜念,做一條只知道行走的屍體,沒有意識的漫無目的。
直到一片花瓣悄無聲息飄在我的手錶上,卡在手腕與錶帶之間的縫隙,我的靈魂才突然被拉回來。
我想起高中那會兒,我和小雨以出門買文具的名義,出門幽會。我說我想去購物廣場的遊戲城打電動,她說她想去咖啡店喝杯咖啡。
我們爭論不休,突然一陣風吹過,把令人陶醉的花香送到我們的鼻腔。我們抬頭一看,才猛然發現,春天來了,桃花開了。她的眼睛在淡粉色的街景中格外明亮,睫毛一睜一眨,便是這個季節該有的溫柔。
她捋一捋發梢,笑盈盈的對我說:「不如我們就在這走走吧。」
我笑著點頭,正有此意。
六年過去,同樣的街道,同樣的花開,只剩我一人獨自行走,揮一揮手,再沒有一隻細膩可以被我握住,也沒能有一枚桃花恰到好處的落在一個女子的發梢。
想到這裡,我心裡一陣苦澀,原本輕鬆的心情下起陰雨。為了抑制這種悲傷,我只得不停的行走,以肉體的勞累來忽視精神的壓力。
走著走著,我路過一家美髮店,門口的小姐姐熱情的過來詢問我是否要辦會員卡。我懶得搭理她,看都不看一眼。這位小姐姐十分的執著,走到我身邊,硬是要把傳單塞給我。我為難的加快腳步,後面乾脆跑起來,我朝著馬路對面跑去。她再執著,總不可能追著我跨過一條馬路吧。
心裡這麼想,突然間,耳邊響起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聲,我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烈撞擊我的側身。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我的心跳幾乎停頓。我被一輛車結結實實地撞倒,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那股力量旋轉了幾度,然後不穩地摔倒在地。
緩過神來的時候,車已經停下,我回頭看去,小姐姐已不見蹤影。我又拉開褲管檢查一下自己的腿,好在及時剎車,我只受到一點皮外傷,沒有發現骨折或嚴重的傷害。
車門打開,裡面走出來一個美女。我沒看見她的容貌,我之所以稱她為美女,是因為這個人我好像見過一次。她依然戴著墨鏡和口罩,一頭瀑布般自由傾瀉的頭髮。由於是白天,我注意到上次沒注意到的細節。
她披著一件米色風衣,第一眼看上去很普通,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風衣的剪裁非常精緻。它的線條流暢,無論是肩部的弧度還是腰部的設計都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女性的身形。每一處縫合的地方都經過精心處理,縫線細密而均勻,顯示出高級定製服裝的獨特魅力。
再看一眼她的車,我不懂車,說不出這輛車的名字,但是這車標我有印象,似乎是大品牌,價值不菲。
所以說,我被一個有錢且漂亮的美女撞了兩次。
美女也認出了我,怨恨的說道:「真晦氣,被同一個人碰瓷兩次。」
我站起身,拍一拍褲子上的灰,解釋道:「我不是碰瓷的,還有,這裡是單行道,你開這麼快要是反應再慢一點我就被你撞死了。」
美女冷哼一聲,說道:「碰瓷還這麼錚錚有詞,誰會沒事找事看也不看就往馬路上沖,你不是找死就是碰瓷,別狡辯!」
我不想跟她爭辯,理由之前說過。轉頭想走,美女突然叫住我,從手提包里掏出兩百塊,像扔垃圾一樣丟在我臉上,說道:「給你,你一個大男人不好好工作在這碰瓷,上次沒碰著,這次我給你好吧,我不缺這點臭錢。還有,你以後碰瓷找個沒監控的地方碰,到時候被抓起來你會後悔死。像你這種人,早死早超生。」
我不自覺的捏緊拳頭,怒視著她。我憤怒了,她不僅堅定的認為我就是碰瓷的,而且還侮辱我的智商,侮辱我的人品。更過分的是她還僅憑刻板印象來否定我一年多的工作努力,就好像我是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靠坑蒙拐騙混口飯吃的或老鬼。
我何嘗沒努力過,每天一大早起床,吃早飯的時間都要精打細算。上班被員工罵,處理不好被領導罵,有時候甚至不是我的錯,我也要替別人受罵。但是我還是為了一葷一素堅持下來,熬過實習期,習慣了低頭做人的我本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能讓我暴怒,直到我遇到這個嗶。
我走到她面前拿手指著她,罵道:「你瞧不起誰呢,臭妹妹。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就開豪車穿高檔衣服,你這麼年輕哪來的錢買。哦,我知道了,你是被人包養的小三,拿著大老闆的錢逍遙快活,不知羞恥。你之所以帶著口罩和墨鏡,就是因為你骨子裡替自己感到羞恥,所以沒臉見人!」
一陣刻薄如同利刃的辱罵過後,我注意到她口罩之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憤怒使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手緊緊抓住皮質的包身,指關節因用力過猛而泛白。
在憤怒的推動下,她突然揮臂,包包在空中劃出一道急促的弧線,硬生生的砸在我的頭上,衝擊使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包包落地後,裡面的物品散落一地:護手霜、煙盒、打火機、零錢和鑰匙等物品撒滿地面,狼藉了本該優美的街道。陌生人們聚集在路邊,指手畫腳,議論紛紛。我也注意到現場開始不可控了,無奈的安撫:「你不僅撞了我,還故意傷人。你運氣好,我寬宏大量,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所幸,美女也不打算跟我過多糾纏,她喘著怒氣,俯身把東西放回包里,然後就開車從我旁邊擦身而過。
隨著她的離去,周圍的竊竊私語也漸漸消散。我站在原地,心中的憤怒和震驚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空虛感。頭部被包包擊中的地方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而非夢境。
真倒霉!
自從那天晚上差點被她撞之後,我就沒走過好運,果然是紅顏禍水。
我看向地面,她扔給我的兩百塊錢還在。我唏噓道:「我就值兩百塊?」
心想這錢我不能要,萬一要了,我就真成碰瓷的了。可是剛才那一下她確實撞到我了,說是我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也不為過。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撿起來,但是不放自己口袋,不要問為什麼,問就是這錢晦氣。
我決定把兩百塊送到警察局,總之就是不給自己。
撿錢的時候,我意外發現地上還有一個蝴蝶發卡,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美女包里散落出來漏掉的。我撿起來觀察一番,並不是什麼貴重物件,普普通通的飾品店就能買到。這麼有錢的人,包里怎麼會放這麼普通的發卡,我想不明白。
可能是覺得它與我有緣,我把它放進外套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