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試圖驅散殘留的睡意,然後站起身來,跟隨著蕭嫣走出辦公室。我們穿過走廊,來到了大樓外的一個小花園。這裡有一片供人休息的區域,幾張長椅錯落有致地分布在樹蔭下。
蕭嫣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霧。我也跟著點燃了自己的煙,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享受著菸草帶來的短暫慰藉。
煙霧在樹影婆娑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在空中舞動,勾勒出一個個瞬息萬變的輪廓,形成一層薄薄的霧靄,如同輕紗般繚繞在她周圍。在這輪廓之下,我的目光像被強力膠黏住了,駐紮在蕭琰的墨鏡上不放。
我好奇的問:「你一天到晚戴墨鏡,你的視野里是灰暗的,你看的不難受嗎?」
蕭嫣淡淡一笑,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超然:「顏色對我來說不重要,這個世界是非黑白太難分清了,至少戴上墨鏡的我不會讓別人看見我眼睛的顏色。」
「那你之前為何要在我面前摘下墨鏡呢?」 我又追問。
蕭嫣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簡單地回答:「因為我在你面前摘下過。」
我有些不解:「就這樣?」
「就這樣。」
或許,在蕭嫣的世界裡,墨鏡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選擇。而在我面前摘下墨鏡,可能意味著一種信任。我的心情宛如渾濁的海,鹹鹹的,又有點發酸。
我尊重她的選擇,甚至我自己也很想用一種看起來很平常的東西遮擋自己,我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展現,更不喜歡為了生活去與人交流,所以我能理解蕭嫣。
同時我明白了為什麼我會那麼想要待在蕭嫣身邊,小雨在的時候她偶爾也會說一些有些晦澀難懂的話,我不明白的時候,她會耐心解釋給我聽。時隔多年,我很懷念那個時候,如今我從蕭嫣身上找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
拋開身份、地位、性格上的不同,我有的時候會覺得蕭嫣和小雨就是同一個人。這不是伏筆,單純是我個人感覺。在尼古丁侵入血液最深的時刻,我在迷糊中看到面前有個神似小雨的女人,她穿著高中校服,扎著馬尾,對著我微笑。
但當我清醒過來,眼前的女人其實沒有穿高中校服,她也沒扎馬尾,更沒有對著我微笑。她戴著墨鏡和口罩,我看不清她。
之後我跟蕭嫣聊起昨晚「昔夢」發生的事,蕭嫣一點也不關心,表示:「你開心就好」。
畢竟「昔夢」不是她的資產,她只是顧客,來過一次的顧客。
話鋒一轉,蕭嫣問道:「今天晚上還有人唱歌嗎?」
「有啊,基本天天都有。」
蕭嫣思索片刻,說道:「我今晚再去玩玩?」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我一起去?」
她不置可否,只是堅定地說:「你愛去不去,反正我要去。」
得知蕭嫣今晚要去「昔夢」,我心裡頓時豁達開朗,但很快又急劇下降。我質疑的問道:「你上次說不去,結果去了。這次說去,不會到時候又不去吧?」
蕭嫣聽我這麼一說滯住了,片刻,她緩慢而有序的摘下墨鏡,眼神流露著俏皮的玩味,對我說道:「我的口是心非和誠實守信是相伴而行的,今晚七點十分,你幫我占個位,如果七點二十我還沒來,你就自己抽菸去吧。」
這句話的意思……是會來嗎?她沒有直接回答我,我暫且就這麼理解吧,晚上幫她占個位,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以「這裡有人」的名義,讓我周圍也清靜些。
抽完煙,蕭嫣回公司了。我不能總是打擾她工作,所以我與蕭嫣在樓下告別,然後回自己的住所吹空調了。在家裡無非就是躺著,我請半天假的目的也絕不是看病、臨時有事,就是單純不想工作。
所以這個下午我躺在沙發上看書、看手機,偶爾起來上個廁所喝杯水。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五點半,我看時間不早了,才吃個晚飯,然後上路。
蕭嫣約定七點十分,但是我六點半就到了。第一,我擔心我的座位被人占了;第二,我擔心我找不到可以坐兩個人的座位;第三,我怕自己遲到。
所幸,我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旁邊也一樣,對面也一樣。我總算鬆了口氣,然後像一個飢餓的人側躺在長椅上,感受坐墊的柔軟。
接下來我只需要等待,等待蕭嫣的到來,想到這我心裡有那麼一點期待。回想起蕭嫣說的那句話,我又覺得並非完全朝著美好的一面發展。因為蕭嫣從始至終都沒有明確表示自己一定回來,最後說什麼七點二十沒來就自己抽菸,這難道不是一種提前告知嗎?
所以她還是有可能不來。
我勞神的仰起頭,希望這樣能讓我少些思考,多謝靜養。
總之,先等吧。
此時我菸癮犯了,一般我菸癮犯的時候我會跟隨自己的內心,抽一支。今天破天荒的,我想等蕭嫣過來一起抽,憋一小時左右的煙,抽起來應該會很瀟灑吧。
店內牆壁上掛著的時鐘,時間指向七點十分,不見蕭嫣蹤影。我不由的緊張起來,還有10分鐘,10分鐘後她再不來我真的要一個人抽菸了。
時間偏偏愛這麼晚,在這種時候走的很慢,讓我的煎熬更加漫長。一分一秒過去,分針不斷朝著我恐懼的那個時刻逼近。
還剩五分鐘……
我有點口渴,點杯白開水。
還剩三分鐘……
要不我先抽一支吧……算了……
還剩一分鐘……
一分鐘……不急……一分鐘很長的。
還剩30秒……
怎麼過這麼快!
最後鐘錶上的時間終於來到七點二十,我身邊空空如也。之前一直緊繃的弦在這一刻鬆懈了,準確來說是垮掉了。
我心中的期待和緊張如同泡沫般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落寞感。店內的燈光依舊柔和,音樂依舊悠揚,但這一切似乎都在嘲笑我的孤獨。
甚至在七點二十分三十秒,我還幻想蕭嫣會突然出現給這個平凡的夜晚帶來一個驚喜,但現在看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我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卻沒有點燃。之前的堅持,現在卻成了諷刺。我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像個傻瓜,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約定,竟然放棄了習慣的慰藉。
最終我還是一個人把那支煙叼進嘴裡,正當我掏出蕭嫣的打火機準備點燃,她的聲音突然出現。
「說好一起抽菸,我才來你就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