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嫣應該不缺錢，所以我完全可以放低姿態找她借錢。十萬元，對她而言不過是帳面上的一串數字，對我卻是救命稻草，能讓我從生活的泥潭中掙脫出來。
只是我不好意思說出口，我不想欠她，害怕這份情誼會因為金錢而變得複雜。所以遲遲沒有撥通。
公交車在城市的脈絡中穿梭，四十分鐘的車程，三十分鐘的換乘，時間在我的猶豫中悄然流逝，最終化為一個小時的沉默和一個分鐘的匆忙。
最終我在這木然的月色之下和這稍顯驟急的風中，我坐在公交站的鐵一樣冰冷的座椅，閉上眼睛撥通了電話，每一次響鈴，都像是心跳的鼓點，敲打著我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期待。
終於在即將自動掛斷之際，蕭嫣接聽電話，熟悉的聲音穿透了沉默，讓我緊張焦慮的心情稍微緩和，但同時又新升驚慌失措的不安。
「什麼事？」蕭嫣冷淡的問道。
我想告訴她我缺錢，可話剛到喉嚨又噎住了，以至於我像個失語者發出嗚嗚的不明聲音。
「你吃飯噎到了？」
我意識到，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僅無法得到幫助，還可能失去這個寶貴的機會。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組織語言。一番掙扎後，我艱難地開口：「我打電話……我……我想……我想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
借錢這麼大的事還是當面講比較好，請她吃個飯以表達我的誠意。
蕭嫣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什麼時候？」
我看現在有點晚了，便說：「明天……或者後天也行。」
「不行，我周末要把方案搞出來，沒空。」
她的回答如同冷水澆頭，讓我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沉重。
「好吧……那就不打擾你了。」我說完迅速掛斷電話，把手機翻面壓在大腿上，仰頭長呼一口氣。有被拒絕的落寞，又有一絲釋然，至少我周末不用為如何開口借錢的事而煩神。這是一種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但是我習慣了。
錢的事不能拖，但拖個兩天應該沒問題，周日我再問問蕭嫣下周有沒有空。
……
次日早晨，我無所事事地在房間裡抽著煙，煙霧繚繞中瀰漫著一種極端無聊的氛圍。幾乎每個周末，我都是在這片沉悶的空間中度過，仿佛時間在這裡停滯不前。早知道蕭嫣沒空，我就在那座小鎮多留幾日，至少那裡還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伴，能讓日子不至於如此單調。
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打破了室內的寂靜。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猜測多半是某個推銷GG的打擾。我接通電話，準備在對方滔滔不絕的介紹中途禮貌地掛斷，但傳入耳中的卻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子聲音，帶著一絲輕佻。
「請問是杜先生嗎？」
「你是誰？」我警惕地問道。
「我們見過面的，在高檔餐廳裡面，當時蕭嫣也在。」
蕭嫣的弟弟！
我對這個人不是很了解，但我覺得他不會無緣無故打我電話，一定是有備而來。
「找我什麼事？」我直截了當地問。
「不知杜先生今天中午是否有空出來，給我一個邀請你共進午餐的機會？」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迅速權衡著各種可能。蕭嫣曾說這個人居心叵測，與他合作是引狼入室，所以我斷不能答應他。
「不好意思，我喜歡女孩子。」
「哈哈哈」他歡快的笑出聲來，讓我感到一陣不適，「杜先生還真是幽默，怪不得老姐那麼喜歡你。」
「你別亂說，我跟你姐是清白的。」
「杜先生不要誤會，你是我姐姐的朋友，自然而然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請客吃個飯不是很正常嗎？我這個人喜歡結交朋友，不論貧窮與富有。所以杜先生不要見怪。「
當他說他只是單純交朋友的時候，他就不是單純的交朋友。在這個世界上，朋友往往意味著相互利用的關係。他要跟我交朋友，無疑是因為他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利益。
我堅定推辭道：「沒空，你找別人共度午餐去。「
他輕蔑一笑，那笑聲讓我感到脊背有一絲絲髮涼。我能感覺到他的不甘和算計。他說：「實不相瞞，我有一請求，需要杜先生高抬貴手，助我一臂之力，若是杜先生答應，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獎賞。」
一提到錢，我的心頭猛地一緊。現在的我正處在經濟困境中，這筆所謂的「豐厚獎賞」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我知道，這裡面很可能藏著一個陷阱，一個精心設計的局，但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去考慮。
我沉默了一會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先說說看，是什麼請求？」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得意：「中午12點，大膳廚菜館見面。」
「等……」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他果斷掛斷了電話。
屋內再度陷入寧靜，手機屏幕黯淡，回歸鎖屏。我疾步至客廳，落座於略顯僵硬的沙發之上，點燃一支煙，心緒不寧。煙霧裊裊升起，穿越塵埃塑造的光影，若隱若現，宛如沼澤中蒸騰的霧靄，迷離而又幽深。
久違的焦躁感再次襲來，哪怕是公司調用不合規車輛，我也沒這麼慌過。那個男人一定別有用心，我不能去，但是我需要錢，如果我沒錢，小璨將來就會跟我一樣永無天日。
無望之際，我的心裡會祈求神的幫助，而我心中的神，就是小雨。小雨是個深思熟慮的女孩，如果她在，一定會幫我分析，告訴我該不該去。可是她不在，對嗎？
於是乎，再多的祈禱都是無效，命運的操縱杆就直直的安在我的面前，我手一揮，輕易改變未來的走向。但我沒有地圖啊，我不知道我要去哪。
那辛辣的味道在喉嚨里翻滾，如同我現在的心情一般複雜難解。我看著那團煙漸漸消散在光影之中，就像是我的理智在欲望的迷霧中一點點迷失方向。
先了解清楚情況，這頓飯不妨去吃，答不答應他是另一回事，反正他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