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贊約定的談判地點不在麗貝島,而是在麗貝島不遠處的一個離島上。
那個地方並沒有開發成旅遊區,可因為靠近商業區,島上的原住民比他們現在的這個離島要多好幾倍。
治安經濟都獨立,對外人很排斥。
和安報警的時候用了黛西爺爺的藉口——黛西得罪了偷獵船又交出了瞎子贊媽媽,現在被瞎子贊藏在這個離島上,點名要他去做談判中間人。
巡警們都是知道瞎子贊這個人的,對他媽媽的遭遇很是唏噓了一番,很快調用了警力圍住了瞎子贊在的那個離島。
他們都看到過黛西的排場,資本大鱷的孫女,任性行事毒辣,出事是遲早的,但是絕對不能在他們的地盤出事。
和安等巡警們圍住了離島後,才不緊不慢的去找了黛西帶過來的保鏢和僱傭兵。
黛西不是容易相處的僱主,她的跋扈向來由內而外表里合一,她手下的人怨言向來很多,忠心程度只和黛西給了多少報酬有關。
而把僱主跟丟這件事,哪怕黛西爺爺不發落,他們這些人在業內也很難再討到好。
所以和安找到他們的時候,幾乎是一拍即合,有幾個已經打算另立門戶的僱傭兵甚至沒打算收和安的錢。
剛來了沒幾天就惹出了一堆事得罪了所有人,「找到黛西,並且丟回美國」這個目標在這片海域上達成了空前的一致。
維克多一直安安靜靜的看著和安做完了所有的部署,坐上去離島談判的快艇的時候,他拍了拍和安的肩膀。
「我突然發現,你其實真的挺賤。」維克多感嘆。
一個小時不到,和安讓黛西迅速的得罪了所有的人,他通知了黛西所有暗地裡得罪過的人,把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十分誠懇的傳播了出去。
用救她的名義。
和安以前在放鬆的時候,會有些賤,來來往往的志願者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這裡,來這裡的人也並不是每個人都為了環保,和安對待別有用心的志願者的時候,會偷偷摸摸不動聲色的整人。
別人坐的好好的凳子他悄悄地往後挪,別人睡得好好的床到了半夜突然就塌了,他用志願者基地「簡陋」的設施逼走了不少只是打算過來採訪他或者對志願者基地有其他不明愛好的人。
可在正事上那麼賤,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他喜歡這樣的和安,更像是個只有三十歲的男人,有些人生閱歷,生氣的時候發泄的方式會讓人覺得過癮。
快意恩仇一些,更敞亮一些。
***
和安並沒有太關注維克多越來越熱切的眼神,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衛星電話上。
「等電話?」欣慰的維克多在為朋友高興地同時,又很想把他丟下海。
都分開了還天天給他們塞狗糧。
「我想打。」和安很糾結,「你覺得我跟黛西談判這件事到底要不要事先告訴她?」
雖然他很討厭黛西,但是畢竟她是個女的。
貝芷意還曾經吃過她的醋。
而且今天晚上的談判,雖然有巡警有僱傭兵,但是黛西就是個不受控制的神經病,和她談話這件事本身就挺危險的。
他很想給貝芷意打電話。
可又有些不好意思。
總覺得她才走了一天都不到,他這邊就已經事無巨細的什麼事都想一點點的告訴她,有點……不那麼男人。
「你如果把她當成你未來的老婆,這個電話就應該要打。」離異男人維克多的立場很堅定,「我連我每天早上起來上廁所能不能上出來都會告訴我前妻。」
和安:「……」
「那是會陪你一輩子的女人,你瞞著誰也不要瞞著她。」維克多拍拍他的肩,走到船艙里。
和安低頭,握在手裡已經開始發燙的衛星電話終於找到了撥出去的理由。
魔都真堵啊……
他在打電話的時候想。
她說了她住的地方離機場不遠,結果這都過去一個小時了,居然還沒到……
***
貝芷意接起電話的時候氣喘吁吁,和安在衛星電話里聽到她那邊一陣乒桌球乓。
她甚至沒看來電提示,接起來還特別生分的你好了一聲。
雖然聲音很不錯,但是和安還是很不爽的挑了挑眉毛:「你跟誰你好呢?」
貝芷意很輕很輕的呀了一聲,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很驚訝很驚喜:「你怎麼先打過來了?」
和安哼哼了一聲,被她明顯的驚喜語氣順了順毛。
「我剛到家,行李還沒放。」她聲音軟軟的帶著喘,和安眯著眼,覺得有些燥熱。
「你去麗貝島了麼?」貝芷意還記得他說要帶衛星電話出門的事,開了一半的行李箱用腳往屋子裡踹了踹,三個月沒住人的屋子,揚起了漫天的灰塵。
「在路上。」和安搓了搓鼻子,他忘記之前在電話里騙她去麗貝島買東西的事了。
「你等一下哦……」貝芷意被灰塵嗆到,電話那端又是一陣乒桌球乓。
和安又搓了搓鼻子,不想提醒她他買的衛星電話2美金一分鐘的資費實在不太適合用來閒話家常。
他覺得挺值。
煩躁不安的時候聽她的聲音,哪怕只是亂七八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的雜音,也能讓他心情平靜。
「這裡三個月沒住人了,髒死了。」他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來想打掃完了再給你打電話的。」
「你一邊打電話一邊打掃吧。」和安微笑,推開剛剛跑出來在一旁幫他計時算話費的維克多。
「你……」貝芷意這邊真的處在亂七八糟的狀態,出租房是半地下室,一整個梅雨季節沒有住人,牆角已經潮出了黑色的霉斑,沒有窗戶,整間屋子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你再等我一下。」
和安笑著應了一聲。
他腦子裡閃過貝芷意在基地里打掃衛生的樣子,一絲不苟,認認真真的。
真想抱她啊。
他滿腦子的柔情蜜意,還帶著晚上即將攻城掠地的豪情。
他也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變了很多,今天跟黛西爺爺的那一通電話,沉著的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
他是真的不在乎那些東西了。
很奇怪的,好像僅僅只是因為貝芷意那天晚上躲在被子裡解開的那幾顆扣子。
他又有些燥熱,走了兩步,離很八卦的維克多遠了一點。
電話那端貝芷意又很輕的呀了一聲,這一聲帶著恐懼。
「怎麼了?」他迅速擰眉。
「……」貝芷意咽了口口水,「我走之前放的蟑螂屋裡面有好多蟑螂……」
嚇死她了。
「……蟑螂屋?」和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啊。」貝芷意還在沉浸在蟑螂屍體的恐懼中,從廚房裡拿了一根棍子試圖把蟑螂屋推到垃圾桶里,「我還買了豪華版的,帶天窗和門檻的。」
比她的出租屋還豪華。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和安覺得自己的中文退步了。
「就是殺蟑螂用的。」貝芷意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在跟蟑螂屋搏鬥。
「你們……中國人殺蟑螂用蟑螂屋?」和安揉眉心,死了還給留個房子的意思?
「……這好像是日本產的。」中國人貝芷意迅速推卸責任。
「……」和安不說話了。
貝芷意大概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不像話,乾笑了兩聲,終於把蟑螂屋推到了垃圾桶。
和安瞥了一眼衛星電話,他們兩個就這樣毫無營養的花掉了二十美金。
「你晚上吃什麼?」他又接著問了個更沒有營養的問題。
「外賣吧。」貝芷意用棍子把垃圾桶挑出房間,丟到外面的垃圾桶里,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又怎麼了?」和安笑著問。
她在電話里一驚一乍的次數比在一起的時候多,似乎隔著電話她的臉皮可以更厚一點。
「我把蟑螂屋和垃圾桶一起丟掉了。」貝芷意微紅著臉,壓低了聲音。
門外有隔壁大媽經過,看到貝芷意打了一聲招呼。
和安微笑著聽她在和隔壁鄰居寒暄了兩句,還跑到屋子裡給鄰居拿了點她從機場買的禮物。
她和其他人說中文的時候,沒有和他說話那麼嬌氣,很有禮貌。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維克多從他面前走過,順便告訴他他們兩個已經聊完了三十美金。
和安清了清嗓子。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打這個電話的初衷。
「我晚上不是去麗貝島。」他單刀直入迅速坦白。
「啊?」貝芷意好不容易送走了隔壁大媽,進了出租屋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行李。
其實只住一個月。
她笑眯眯的,一個月以後她去了泰國,這個屋子應該就可以退掉了。
「黛西那邊出了點事……」和安斟酌了一下,把黛西爺爺的那通電話挑了幾個重點交代了一下,「我報了警,也請了僱傭兵,去談判應該沒什麼安全問題,只是猜不透她到底想幹什麼。」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跟她說自己報了警請了僱傭兵的時候,語氣有些孩子氣,像是小孩子得了獎想要媽媽誇獎的語氣。
貝芷意安靜了一下。
她坐在出租屋裡,地上都是灰塵,剛剛打開的行李箱被她翻得一塌糊塗。
她剛剛從地鐵站下來,剛剛重新回到鋼筋水泥里感受了一把人間沒什麼真情。
這裡的世界她太熟悉,所以和安說到黛西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腦子裡因為這個名字,迅速的掠過了碧海藍天,和安的臉,還有海底那些光怪陸離的美景。
她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兩個世界在她面前重疊了。
和安和她的世界,終於融在了一起,她這一次,終於有了實感。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