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芷意這兩天仍然很晚下班,投資者大會結束後,和安那邊閉關開始做投資核算,而她則想要在他來中國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收尾。
除開布萊德一日三餐的挖牆腳讓貝芷意有些防不勝防外,她在這家公司上了三周的班,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她的名字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各種方案的人員名單上,投資者大會結束後,她的手機一度被獵頭電話打到沒電關機。
在她對自己產生顛覆性懷疑的五個月後,她在這個城市突然變成了香饃饃,而她對這件事唯一的反應,就是把那一段領養鯊魚方案的視頻剪輯發給了她父母。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最風光的時刻了,她像小時候每一次拿到獎狀的時候那樣交給了父母。
她曾經最看重最想要的被認同感,現在早就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
她得到了她後半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認同,那個人,把她當寶。
***
那一天到達她住的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
她的新公司有一個很人性化的規定,因為工作加班到九點以後的女性,在離開公司之前一定要找一個順路一起回家的男同事,並且在前台這裡做好登記。
貝芷意住的地方很偏,能送她回家的同事只有一個,姓黃,三十出頭,是個話很多的在冬天嘴唇會很乾的男人。
他很喜歡和人討論護唇膏,從品牌到質地到包裝到味道如數家珍,跟貝芷意單方面熱火朝天的聊了一路,到了她小區門口,他還意猶未盡的從駕駛座探出腦袋,把自己兜里五六個護唇膏放在手心裡。
「你選一個。」他狂熱的看著手心裡一排沒有拆封的護唇膏,「我覺得中間那個黃色的你用起來合適。」
「你唇紋不深,現在這個天氣看起來也不乾燥。」
「這個沒有顏色,先擦一層打底然後再擦口紅,效果很好。」他是真的熱愛護唇膏,貝芷意這段時間每天晚上回家都會被塗毒一次,到現在已經都有些淡定了。
「真的不用了。」她彎著腰細聲細氣的,「你前兩天送的我都還沒有拆。」
她因為不好意思拒絕,已經收了他兩三個護唇膏了,為了表達感激,又跑到商場裡給他買了一盒護唇膏,這樣來來回回的,她覺得自己的護唇膏這一輩子都用不完了。
「那你試試這個黑色的。」黃同事快從駕駛座的窗戶裡面鑽出來了,「這個膏體是豆沙色的,味道很甜。」
貝芷意:「……」
「她不用。」她身後橫|插|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堵在她和黃同事的中間,「謝謝。」
黃同事卡在駕駛室的車窗中間眨了眨眼。
「你是?」他還記得自己大半夜繞半條街送同事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同事的安全。
黃同事的身板和那個高大的男人比起來相差的有點遠,但是他仍然很勇敢的縮回了駕駛室拿出了手機,覺得萬一不對勁,他就打電話報警。
高大的男人轉身,看著已經石化的貝芷意。
「我是?」他看著貝芷意問。
因為和安突然出現腦迴路徹底斷掉的貝芷意還在開機重啟,一雙眼睛一秒鐘都捨不得離開他。
他……居然來了?
她好想好想他。
「……」和安本來想耍酷的心思在看到貝芷意的表情後消失的徹徹底底,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先解決掉她那個拼命要送她東西的同事。
「我是她男朋友。」和安伸出右手,「你好。」
黃同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很警惕的看了和安一眼,然後很警惕的伸出了手,握手的時候還不忘觀察貝芷意的表情。
……
必須要承認,她的同事很有責任心。
非常熟悉布萊德公司運作的和安自我安慰,忍住想用拳頭揍他現在一直在看著貝芷意的臉。
身後的貝芷意,偷偷的伸出了一隻手,拉住了和安空著的那隻手,手心微涼,手掌柔軟。
和安僵硬了下,本來有些冷的表情迅速的軟化了下去。
黃同事終於確認了貝芷意並沒有被陌生的肌肉人挾持,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忍住想跟這個肌肉人推銷下手裡護唇膏的衝動,衝著貝芷意點了點頭,一腳油門開出了她家的小區大門。
這小姑娘,看起來軟綿綿膽子很小的樣子,結果交了個男朋友長得跟美國大兵似的。
黃同事搖頭晃腦,摸出了自己私藏的蜜桃口味的護唇膏均勻的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今年魔都的秋天,特別的乾燥。
***
和安低頭看著那隻小小軟軟的手。
「你什麼時候來的呀。」身後的聲音軟得不可思議,「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啊。」
她都不知道他在她小區門口等多久了,他身邊還拖著個行李箱。
「你吃過飯了麼?」她很懊惱,早知道今天不加班了。
和安轉身,看著貝芷意十分糾結十分自責的擰著眉毛,還試圖從他手裡拿過行李箱。
「先去我家吧。」她想幫和安拿行李箱,結果行李箱被和安長手一按就被固定在了原地,「我們點外賣好了。」
擔心他在秋寒露重的時候在外面待的太久,又擔心他是不是一直餓著肚子,貝芷意現在已經完全顧不上所謂重逢的喜悅了。
畫風,同和安想的驚喜有一點點出入。
事實上,在看到貝芷意開始,他的畫風也有一點點不對了。
貝芷意工作的時候一直穿著職業套裝,大多都是黑白灰三色,她今天穿的這套衣服他在視頻電話裡面看到過,白色的西裝外套白色的一步裙,外套收腰的地方系了一條很細的黑色皮帶。
長發盤了起來,臉上畫著淡妝。
所有的打扮他都在視頻電話里看過,衣服都是中規中矩的款式,淡妝也只有最最簡單的粉底口紅。
可他就是,有些口乾舌燥。
她就那麼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鮮活的,觸手可及。
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貼到她的身上。
她瞪圓了眼睛,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抱住了她,順著那條黑色的細皮帶,摟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熟悉的身高差,他很熟練地把她微微往上抱了一點,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頭頂發旋。
「想給你個驚喜。」卻沒料到她仍然加班。
「餓了麼?」他女人埋在他懷裡的聲音熟悉到讓他這樣的大男人居然感覺到鼻酸。
和安點點頭,多少有些狼狽。
這驚喜,弄到最後都不知道是給誰驚給誰喜。
「我們先回出租屋?」貝芷意心疼壞了。
她最清楚他這幾天在芝加哥的工作量,和他們這些幕後人員不同,和安是唯一一個需要衝鋒陷陣站在大眾面前的人。
無數個會議,無數次和他過去有關的家族的聚會,半夜三更的噩夢,還有一次又一次被有些完美主義的布萊德掐斷的演講演練。
和安很累。
可最累最累,他也不過只說了一句抱歉進了洗手間用冰水搓了半天的臉,出來的時候就又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和安。
他幾乎沒有怎麼休息就飛來了,她最近一直在查航班信息,從芝加哥飛到魔都,最短最短,也要十五個小時。
她又開始絮絮叨叨,由著和安一直維持著摟著她的姿勢,在門衛保安有些曖昧的眼神下,非常勇敢的把和安拽進了自己的出租屋。
「有點亂。」她後知後覺的開始害羞,卻還是記著他仍然餓著肚子。
「你是要點外賣還是我下一碗麵給你吃?」她的出租屋只有電磁爐,泡麵煎蛋可以,再複雜的以她的廚藝很難化腐朽為神奇。
「外賣吧。」和安站在玄關等著她翻箱倒櫃的找拖鞋。
他不想重逢的時候他女人還得在廚房忙他的晚飯。
貝芷意的回答是遞給他一雙包在塑封袋裡的新拖鞋,然後低著頭開始挑外賣。
她很熟悉和安的口味,選了一家比較近又還算乾淨的夜宵店,給他點了一碗大排面。
「加個蛋。」換了鞋子的和安很不把自己當外人,非常自然的貼在了貝芷意背後和她一起看菜單。
貝芷意的頸脖子因為和安的靠近開始一點點的泛紅。
和安沒有說話。
他只是故作鎮定罷了。
沒見面的時候,最多只是想念。
見了面之後,想念變成了實體,密閉空間的兩個人,連呼吸都變的敏感。
他在視頻電話里看過無數次她的房間,他睡眠不好的時候,貝芷意幾乎都是開著視頻陪他睡覺的。
可是再流暢的視頻,也代替不了實感。
這是她住了幾年的出租屋,很小,一居室。
半地下室所以沒有窗戶,採光不好,她抱怨過一到梅雨季節,她屋子裡就有一股蘑菇的香味。
但是被她弄得很溫馨,很貝芷意。
牆紙是乳白色的,上面有薔薇的暗紋,到了容易發霉的牆角的地方,她耐耐心心的貼了一層淺灰色的踢腳線。
家具看得出都是最普通的板材家具,她在所有桌面上都鋪上了桌布,花色各異,洗的很乾淨,走近了會有乾淨的柔順劑的味道。
廁所被她用一個巨大的貓臉隔板擋住了,裡面也是白色的瓷磚,她說過她自己重新弄過填縫劑,所以整個廁所雖然小,但是一點奇怪的污漬都沒有。
最後……
還有床。
那張他已經十分熟悉的單人床,上面放了那個他最近十分痛恨的長頸鹿。
貝芷意,從每一個細小的細節上,都能看到她努力認真活著的痕跡。
和安覺得,這些痕跡讓他心潮澎湃。
讓他忍不住,想要把她抱上那張單人床,用嘴巴一顆顆的解開她那件修身到不行的小西裝外套的扣子。
他的下顎有些緊繃,因為想到了扣子,忍不住緊繃的更加厲害。
「十五分鐘就到了。」渾然不知道自己即將羊入虎口的貝芷意點完了外賣鬆了一大口氣。抬頭問他,「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和安看起來很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推開了她房間裡大臉貓的隔板。
走的時候還一不小心撞到了櫃門的角落,一聲巨響。
貝芷意擔憂的看著他揉都不揉一下就徑直進了衛生間,一直硬撐的表情放鬆了下來,臉紅成了番茄醬。
她……把他領進了門,還……進了她的衛生間。
她真是……太有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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