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些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爺爺，如果可以，孫兒不想要這些，能否賜我幾畝薄田，讓孫兒去山野耕種。」
「什麼？」
朱瞻均的話，讓老爺子愣怔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著朱瞻均。
朱瞻均看著老爺子，臉上的神情保持不變，「孫兒是說，這兩個我都不選，我想去種地，過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生活。」
「能告訴爺爺，為什麼嗎？」老爺子這回聽清楚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身來，緊皺著眉頭看著朱瞻均。
他有想過，孩子聰明會放棄這兩個選擇，去要別的東西，又或者真的選擇其一。
雖然會讓他略有失望，但孩子終究年齡小一點，他以後好好培養想必也不會走偏。
可讓他千想萬想，甚至做夢都沒想到，這個他寄予厚望，將來會成為大明守護神的孫子，竟然選擇要去種地。
老爺子有些想不明白，不明白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想到去種地？
朱瞻均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默默低下了頭，屋裡的氣氛和情緒又凝重了幾分。
老爺子也沒催促，走到了朱瞻均面前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二孫子，等待著這個孩子，給他一個為什麼如此選擇的解釋。
在老爺子的注視下，朱瞻均慢慢的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委屈，卻對老爺子強笑道：「爺爺，您是千古明君，大明在您的帶領下，將會橫掃四敵，解決所有的麻煩。」
「我爹性格仁慈，將來一定是個仁德愛民的好皇帝，有他的管理，國家會走向更一步的強盛。」
「我大哥……」
說到這，朱瞻均略微停頓了片刻，「他被爺爺親自教導，將來想必也是一位馬上征戰的武皇帝。」
「孫兒相信，大明在你們三人的帶領下，將不會有任何敵人敢冒犯。」
朱瞻均看著老爺子，眼中表達出一絲落寞和無奈，「爺爺，孫兒去種地，其實挺好的。」
「那樣您不會心煩，我爹也不會苦惱，大哥更會安心。」
「不說他們，二叔三叔也不會多出煩惱。」
朱瞻均看著有些動容的老爺子：「大明的百姓已經夠苦了，他們被元人壓迫了那麼多年，又經歷過開國靖難兩場大戰，再也經不起折騰了，讓他們喘口氣吧。」
「爺爺，為了杜絕以後的麻煩，請讓孫兒去種田吧。就在京師旁邊，能讓我照顧著您和奶奶，爹和娘。等將來你們老去了，我就讓大哥給我選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裡含飴弄孫，度過餘生。」
看著眼中已經滲出了水霧的孫子，老爺子心如刺扎一般疼。
多好的孩子啊，為了讓所有人安心，寧願委屈了自己，讓自己這顆明珠蒙塵，也要讓家族安寧。
他三個兒子那麼多孫子，包括他和眾多兄弟，老爺子都敢保證，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一步。
面對剛才那兩個選擇，老爺子在內心自問，他在當皇帝之前，都做不到毫不猶豫的放棄。
可眼前這個孩子他做到了。放棄了軍權和無上的地位，去做毫無威脅的農夫。
選擇出這兩個獎勵的時候，老爺子也想過將來，會不會為今天做下的這個決定而後悔？
甚至在讓朱瞻均選擇之前，他心中還在考慮和猶豫。如果一旦朱瞻均有不好的苗頭，就立刻把其掐滅。
然而當孩子的話說出的那一刻，老爺子突然發現，他跟那日他訓斥的滿朝文武一樣了。
一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樣的，把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想成了滿腹心計，和他們一樣善於算計的人。
安心，讓所有人安心。
老爺子心裡騰起了一股怒火，他知道一定有人交代過這孩子，以親情感情，國家大義，讓這孩子放棄一切。
心中的火焰越發沸騰，老爺子將眼中的淚珠快要滾落的朱瞻均，緊緊的摟在懷中。
「好孩子，說什麼傻話。只要爺爺還活著一天，就沒人能安排你的人生。」
老爺子的話，一下擊破了朱瞻均最後一道堅持的防線，他緊緊的抱著老爺子，發出了低聲的嗚咽。
這一聲聲委屈的哭泣，讓老爺子的心更加疼了，緊緊的抱著朱瞻均，輕輕的拍打著孫兒的後背。
「伱為了你奶奶跑了那麼遠，應該累了吧，先休息一段時間。」
「你想種地，爺爺答應了，城南皇莊有上千畝地，那裡都給你了，你想種什麼種什麼。」
朱瞻均離去了。
看著那幼小孤獨的身影，老爺子緊緊的捏著拳頭。
「把紀綱給朕喊過來。」
一聲怒吼，嚇得小太監和護衛們，驚恐的趴在了地上。
不一會，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快步得邁入內殿，跪倒在臉色冰冷，在書架前整理一本本書的老爺子身後。
「臣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恭請聖安！」
老爺子沒有讓他起身，將手中整理好的兵法，以及他多年行軍打仗總結出來的經驗，交給旁邊懷中已經抱著一大堆書的小鼻涕。
「給二崽子送過去，來年播種還有一段時間，讓他沒事多看看這些書。」
「告訴他好好學，我會定期考教他的，不許給我偷奸耍滑。」
等小鼻涕走了，老爺子回到了座位，目光冷然地看著紀綱。
感受到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息，紀綱心中猛地一沉。
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得出一個猜測，有人讓陛下憤怒了，而且是非常怒的那種。
紀綱心中有些打顫，有些擔憂是不是他幹的那些事情，被老爺子給知道了。
不過隨即一想，如果真的是他的事情東窗事發了，恐怕現在就不是來見老爺子了，而是被他的手下五花大綁請入詔獄，熱情的招待了。
「天黑之前，給朕查清楚，這兩天誰跟二皇孫接觸過，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又因何而起的原因，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天黑之前，拿不到朕想要的，你就自己自裁吧。」
紀綱心中一凜，磕了個頭，轉身快步的離去。
目送著離去的身影，老爺子靠坐在了椅背上，微眯著眼睛輕喃：「傻孩子，你為所有人考慮，可誰又為你考慮過。爺爺還沒死，大明是爺爺的大明，沒人能替爺爺做任何決定，更沒有人能決定你的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