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擂台上,初荷已經連勝了三名對手,正是志得意滿,風光無限。
——只要再贏過和谷嵐疏的這一場,她就可以以全勝之姿晉級了!這是衡陽宗歷年的弟子大比還從來沒有過的!
初荷高高地揚起下巴,劍鋒居高臨下,直指剛走到擂台旁邊的璃紅月:「你,上來!」
璃紅月身旁,站著一位約麼二十多歲、面目和善的青年修士,他此刻正雙手攥拳,拼命地給璃紅月打氣:
「小師妹莫怕,你上去只需要擺個姿勢……然後認輸就好。」
「咱們還沒有鍊氣,打不過她一個築基的,輸了不是很正常麼?今天有這麼多長輩在場,想來她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只要今天能全須全尾地下了擂台,咱們就算取得了勝利!」
作為大名鼎鼎的落霞峰廢物之首,大師兄南辭深諳精神勝利法。
程方卻在一邊哭喪著臉:「大師兄你說的那是之前……」
之前?
之前怎了?
南辭一怔,正想細問,璃紅月已經掙脫開他的手:「大師兄放心,我不會給她認輸的機會的。」
啊?
我是讓你認輸啊喂……怎么小半日看不見,小師弟和小師妹說的話都讓他聽不懂了?
再一轉眼,璃紅月已經輕提裙擺,從扶梯處一步一步走上擂台。
她的姿態極盡纖弱,仿佛一朵嬌柔無依、隨風輕擺的小百花。即便臉上不知為什麼腫了一塊,但那股楚楚動人的風姿,還是吸引了台下不少男弟子的目光。
一大片貪婪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到她的身上,但隨即響起的,是更加洶湧的尖刻鄙夷:
「居然還要走上去?」
「修煉了這麼久,連個飛身術都不會用麼?」
「哈哈,今天有好戲看了,初荷師姐暴打小廢物!」
「什么小廢物?明明是個只會搔首弄姿的賤人……」
鴻蕪弟子刻薄惡毒的話語傳來,璃紅月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靜靜地佇立於擂台一角,淡然微笑。
擂台上,她的裾角無風自動,仿佛佇立於崢嶸險峻的懸崖邊。
懸崖壁立千仞,萬年不倒,即便是再柔弱的花枝攀爬在此處,也長出了嶙峋的冷意。
不知為什麼,初荷忽然覺得自己背上爬上了細細的涼意,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讓她忍不住想要發抖。
但定睛看去,谷嵐疏還是那個谷嵐疏,一副柔柔弱弱、人畜無害的模樣。
她放下心來。
不過是一個入門百年都沒有鍊氣的廢柴!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居然會害怕她?
更何況,自己身上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助力……這一次,她定要在大庭廣眾之前,出一出心中的這口惡氣!
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笑意,初荷低聲暗罵:「小賤人,就會裝模作樣!看我一會劃破你的臉,讓你再也勾引不了人!」
璃紅月猜的沒錯,嫉妒,才是她霸凌谷嵐疏的真正原因。
她本是天之嬌女,眾星捧月,但偏偏,落霞峰出了一個谷嵐疏!
肌膚就像是雪捏成的,晶瑩剔透,仿佛一吹氣就會化了。一雙小鹿眼,總是低低地看人,像是含著一汪水,怯生生的。
……
呸!真是矯揉造作,噁心至極!
璃紅月恍若未聞,反而盈盈一笑:「師姐,請。」
這一笑,仿佛朝霞初升,玫瑰初露,更是清麗入骨,明艷動人。
「賤人……」
初荷心中更怒,眼中溢出陰狠殺意,手中的飛泉劍錚地一聲出鞘!
狂烈的殺氣自她周身澎湃而出,藍色的劍影在空中劃出巨大的光暈,宛如成千上萬的細碎冰錐!
有人驚叫起來:
「浮光劍陣?」
「不會吧,初荷師姐上來就用這麼兇狠的殺招?」
「若真是浮光劍陣,谷師妹怕是要殘廢了……」
「何止啊!初荷師姐的飛泉劍劍是鴻蕪長老尋東海寒鐵特地為她打造的,鋒銳無匹!若是被這一劍擊中,谷師妹就算不死,也會面容損毀,仙根斷裂,再也不能修仙了!」
程方和南辭大急,恨不得衝上擂台來替璃紅月擋住這一劍。就連桃木高台上的鴻蕪,也微微睜開了雙眼,凝視下方。
尖銳的劍嘯破空而來,仿佛一條碧光鱗鱗的巨蛇張開滿是毒牙的大嘴,眼看就要將對面柔弱的少女吞沒。
璃紅月不退不避。
非但沒有退,她甚至還弓起膝蓋,擺出應戰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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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劍鋒襲來之時,她側過身體,腳步微挪,避開最致命的劍刃。即便如此,她的左半邊身體也被劍氣所傷,剎那間皮肉迸裂,鮮血淋漓。
可她仿佛沒有知覺一樣,只讓身體順著劍勢後仰,同時一隻纖細的手臂纏上初荷側腰。
然後,叩起食指,竭盡周身靈力,匯聚於骨節一點,狠狠擊向初荷肋骨下方的京門穴!
京門,屬足少陽膽經,是腎氣匯聚之地,被稱為腎之募穴!
劍氣倏止。
……
「桄榔」一聲,飛泉劍脫手。
初荷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臉似紙片一般煞白。
谷嵐疏……贏了?
演武場上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谷嵐疏只用了一招,就贏了初荷?!
「體術……她居然只用體術,就打敗了初荷?」
「沒用靈力,只用體術?這怎麼可能!」
「不知道,我甚至都沒看清她如何出手的,只眨了一下眼,初荷師姐就跪了……」
台下,議論聲嗡嗡不絕。
台上,孱弱的少女一身青衣被劍氣割裂,左半邊的臉上滿是裂口,鮮血狂溢,眼睛高高腫起,就像一隻被鮮血浸染的核桃……可是她站著,還站的筆直!
衡陽宗的人都驚呆了,他們仿佛從來沒有想過,懦弱的谷嵐疏也會有一天身姿挺拔,似一桿槍般堅韌無畏,鏗鏘有聲!
有人呆呆道:「谷師妹什麼時候有了這等實力?」
「會不會……這些年穀師妹一直在藏拙?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一人吞吞吐吐地說。
這話一出,四周的議論聲頓時小了。
這些年,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有參與欺負落霞峰,甚至調戲羞辱過她。如果谷嵐疏真的是在藏拙,那麼……上午剛剛參與圍毆的幾個弟子,一下子臉全白了。
「荷兒,你怎麼樣?」鴻蕪長老從高台上飛身而下,一把扶住女兒。
「爹爹,我好難受……」初荷只覺得腰肢酸軟無力,像千萬隻螞蟻在咬。
鴻蕪長老臉色陰沉地望向璃紅月:「你敢使詐……」
璃紅月半張臉皮肉翻卷,神色卻極為淡然,不卑不亢地迎向鴻蕪:「哦?我如何使詐了?」
她剛才那一下,雖然動作迅猛,卻不會在表面留下痕跡。任何人看了,都只會覺得是體術造成的皮外傷,查不出裡面暗藏的玄機。
素問長老也從桃木高台上躍下,給初荷把脈。片刻後,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還好還好,脈息雖然紊亂,卻只是皮外傷。初荷侄女只要休息一陣就沒事了。」
鴻蕪聽了,稍稍鬆一口氣,但一雙眼睛立刻鷹隼般地盯住璃紅月:「若沒有使詐,你怎能勝過初荷……」
話音未落,他已經閃身到璃紅月身邊,右手如鐵箍一般扣住少女纖細的手腕。
「你……」程方急著要上前,卻被南辭拉住:「莫慌,鴻蕪長老只是想探查小師妹的內息。」
鴻蕪的臉上陰晴不定,他越是探查,越是震驚。
這女娃的體內,竟然真的幾乎毫無靈力!
……怎麼可能?!
一個尚未鍊氣,沒有靈力的普通弟子,竟然勝過了他的初荷?
他壓住心中的訝異,一雙眼睛陰沉沉地在璃紅月身上下掃視:
這女孩的身上沒有符籙,沒有法器,也沒有陣法的氣息……還沒有妖氣,沒有魔息,沒有沒有任何旁門左道的使用痕跡——難道她真的沒有作弊,僅僅只憑體術,就勝了初荷嗎?
不,絕不可能!
修真一道,玄奧繁瑣,相隔一境,實力差距何止千萬里。初荷足足比她高了兩個境界,她絕對不可能只靠自己就能贏!
鴻蕪長老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大膽谷嵐疏!竟敢妄動邪法,在弟子大比上公然作弊!」
「你……放屁!」
司玹長老渾身叮噹作響,一路從桃木高台上跑下來,氣喘吁吁地說:「你女兒贏了就是實力,我們小嵐疏贏了就是作弊?你真當衡陽宗是你家開的!」
璃紅月半邊嘴角稍稍翹起,不無嘲諷道:「打不過就誣陷,鴻蕪峰就只有這點本事麼?」
鴻蕪的那點陰暗心思並不難猜,無非是仗著自己強勢長老的身份,想要污衊她動用邪門法術,扭轉這場比試的結果罷了。
她不在乎,因為她送給初荷的大禮,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