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魔?
怎麼可能!
璃紅月心中一凜。
初荷的心口處黑霧繚繞,戾氣叢生,惡念無形,這分明就是心魔之兆!
可是,景音是太清神域的仙君,他不可能辨認不出魔息……
「我本也以為是心魔,」景音也很困惑:「可是心魔的滋生要有魔族功法相助,必然會留有魔族氣息。」
「我剛才催動的這件法寶,叫做靈犀圖籙,是家師朱顏星君的法器,最能辨認妖邪魔物。」他看起來有些迷茫:「可是現在它既沒有嘯叫,也沒有變色示警,溫和平緩,毫無異狀,那就說明不是魔……」
「仙君此言當真?」鴻蕪雙眼緊緊地盯著他:「我女兒當真沒有入魔?」
景音被他看得有點緊張:「應、該吧……」
衢玄子:「若是沒有入魔,初荷為什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是啊,為什麼呢?」景音也不解。
他又圍著初荷轉了兩圈,嘀咕道:「看起來像魔,又不是魔,似是而非……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的確只有一種可能。
璃紅月眸光微動。
就是背後渡給初荷魔息的人功法強橫,能夠完全隱藏住她上的魔息,以至於連朱顏星君的法器都辨認不出!
若非自己身為魔尊,深諳魔族秘法,只怕也會被欺瞞過去。
璃紅月心中不由地大為震動。
她原本以為這事只是一個仙門女修耐不住修仙路上的孤苦,受到了魔族功法的引誘,被哪個小魔修纏上。
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初荷的背後似乎另有其人。那人的魔功,只怕不在她之下……
正在低頭沉思,璃紅月聽到景音的聲音響起,還說的異常篤定:「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什麼!」鴻蕪失聲叫道:「你說什麼?」
景音好心地向他解釋:「聖者有雲,世事無相,相由心生,萬物無境,境隨心轉。這位女修的身上沒有魔息痕跡,卻又無端異變……那就只可能是她自己內心的所想所欲,在某種刺激下於外在表現出來了……」
璃紅月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查不出心魔,反而把問題歸結於初荷自己內心太變態,這位景音仙君的腦洞還真是夠大!
鴻蕪長老陰沉了臉:「仙君是說,我女兒的內心……是個嗜血殺人的怪物?」
景音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是說,令愛資質絕佳,天縱奇才……只是在弟子大比上不幸惜敗,或許一時無法接受……唔,會不會是平時太過順風順水了,才導致她接受不了這種挫折,才變得有那麼一點點的、一點點的……小暴戾?」
「哈哈哈!」不等鴻蕪長老發作,司玹長老就大笑起來:「仙君說的對!初荷這丫頭就是跋扈的太過,才接受不了自己在弟子大比上被小嵐疏打敗,在演武場上失控!」
「什麼心魔入體?哼!自從那魔尊璃紅月伏誅以來,我三界已經太平和順了一百年,哪來那麼多狗屁倒灶的魔?」
(璃紅月:……我覺得你好像是在內涵我)
「鴻蕪,你平時都是怎麼教導女兒的?受這麼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能發瘋?」
「自己教女無方也就罷了,這回還驚動了神域的仙君……哎呀,真是光著屁股推磨——轉著圈的丟人,我衡陽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你……血口噴人!」鴻蕪長老氣的眼冒金星,渾身顫抖。
司玹卻是昂首挺胸,滿身花花綠綠的法器炸開,一副蓄勢待發鬥志昂揚的姿態——他早就看鴻蕪峰不順眼了,這次非要趁神域的仙君在場,罵一票大的!
「怎麼?我哪句話說錯了,初荷平時不跋扈?不刻薄?不欺凌同門?」
「想要在弟子大比上大展威風,一舉奪魁,這話不是你們說的?」
「上來就對小嵐疏下殺招,全衡陽宗的弟子都看到了,你還想抵賴?哼,要不是我們小嵐疏機警,福大命大,現在早就成了你女兒的劍下之鬼!」
他不顧衢玄子給的眼色,一句一句地瘋狂騎臉:「鴻蕪,你平時就囂張跋扈,張狂傲慢,目下無塵,這才上樑不正下樑歪,教導出這麼一個小肚雞腸,陰狠歹毒的女兒!」
「你、你……」
鴻蕪長老臉漲得通紅,全身顫抖不已,手中的撼雲劍也雷聲隱隱紫電條條,已逼於爆發前兆。
眼看著兩位長老要從吵架演變成互毆,景音心中發急,暗暗碰碰澤塵:「怎麼辦?」
澤塵:「什麼怎麼辦?」
景音發愁地說:「青木尊上好不容易允許我們下山,還特地叮囑我要好生照看你……若是知道我害得衡陽宗兩位長老打起來,肯定饒不了我……」
「師兄是想讓他們停手?」
「正是!」
「簡單。」
澤塵上前一步,腰間的月華絛帶展成一道耀眼的白練鴻光,仿若流星般掠過鴻蕪和落霞——轉眼間,就將他們兩個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演武場上霎時安靜下來,眾人都被這陡然的變故驚傻了。
衢玄子:「……這……啊這……」
鴻蕪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捆成粽子,一張老臉由青轉紅,又由紅變白,羞憤交加的幾欲自盡!
司玹卻是掙扎了兩下沒掙扎開,又對著鴻蕪破口大罵起來。
景音呆住:「你……幹什麼?」
澤塵:「不是你說要讓他們停手的嗎?」
景音咬著牙低吼:「我沒讓你把他倆捆起來!」
……
只有璃紅月表情複雜,看著澤塵若有所思。
一百年不見,她竟差點忘了澤塵是個什麼樣的性子!
世人都說太清神域的澤塵仙君皚如山雪,皎若林月,端方雅正,俊逸絕倫。但那不過是道聽途說和話本打造出的人設——他們並不了解真正的澤塵。
一百年前,寂衡天尊無端打上門後,她曾派人去查澤塵,派去的人帶回來這麼一個故事:
曲江流域常年居住著豚族和鼉族兩大水族,這兩大水族因為爭搶地盤屢屢掀起爭端,結怨頗深。
一次,兩族鬧得太厲害,大打出手,死傷無數,雙雙告到太清神域,請神域主持公道。
太清山接到奏表,派了一位仙君前去調停。
這位仙君抵達後,第一件事就是將兩族族長及族中有分量的長輩都召集過來,講了一番鞭辟入裡振聾發聵的話:
「此事不難解決。」
「先說族眾人數,豚族現有族眾四百三十二人,鼉族現有族眾四百一十九人,相差不大。」
「再說時間,我翻過卷宗,你們兩族最早居於曲江的年份都已不可考,也就是說,無法確認哪個先來,哪個後到。」
「既然說不清楚……那麼,你們不妨將曲江一分為二,每族各占一半,如何?」
話沒說完,兩族的族長就急了:
「憑什麼分他一半?」
「不可能!上遊河灘是我們鼉族的!」
「放屁!那裡明明是我們豚族世代居住之地,怎麼說是你們的?!」
「上次你們鼉族那小子打傷我三太爺的兒子,還沒和你們算帳呢!」
……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眼見著就要演變為武力衝突,仙君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就恕我越俎代庖了!」
他飛至半空,手中憑空出現一把長劍。
長劍華光流轉,燦若星河,磅礴的劍意仿若大江東去,從半空中狂瀉而下!
轟隆巨響中,已是地覆天翻。
豚族和鼉族的房屋宮殿紛紛倒塌,河水倒懸傾瀉,泥沙斷木塞道,整個曲江流域天塌地陷。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後,曾經洶湧澎湃、號稱八百里險灘的曲江,已被從源頭至入海口劃出一道天塹深淵!
想要不一分為二,也是不可能了……
「兩邊河面各寬十六里三丈五尺,分毫不差。」仙君謙謙有禮:「你們以為如何?」
還能如何?
在碾壓的實力面前,誰敢說半個不字?
豚族和鼉族族長各頂著一張血色全無的臉,哆嗦著握手言和。
仙君非常滿意,衣帶飄飄,洒然離去。
聽完這個故事,璃紅月單手托腮,半天沒有說話。
容顏俊美,氣質絕塵,天賦異稟,不喜廢話,崇尚武力,腦子有坑……
天生靈物百歲成年,自成年以來,澤塵總共下山兩次,一次劈了八百里險灘的曲江,一次和她傳出了轟動三界的緋聞。
——太清神域究竟是用了多少仙果玉髓,才養出這麼一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