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程旭遠燒了一壺水,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
華僑公寓的生活,讓程旭遠覺得很是舒坦,這裡不用煤球爐,煤氣管道更是非常方便。
以往這個時候,程旭遠會伏案寫作,但是此時,他卻是怔怔的目視著沈瑜墨離去的方向。
在他的腦海中,全都是沈瑜墨離開時的情形。
她來找自己,真的只是爲了借點僑匯券嗎?
按照她家裡的條件,弄一些僑匯券,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難題。
就算沒有僑匯券,但是買手錶需要的各種票票,也是斷然難不住沈家的。
難道她找我,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只不過她不願意說出口。
可是,她找我能有什麼事兒呢?
程旭遠百思不得其解。
一口將杯子裡的茶水喝掉,程旭遠清楚,不管自己如何的猜測和糾結,也猜不透沈瑜墨究竟是怎麼了。
想要知道沈瑜墨究竟遇到了什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人問一下。
找沈玉林?
程旭遠搖了搖頭,他不覺得,自己和沈玉林以後還能成爲朋友。
至於沈玉樹,程旭遠覺得可能性好像要高一點,但是他真的知道嗎?
胡純莉?
想到沈瑜墨這位大嫂,程旭遠覺得,按照她的性格,她應該會和自己保持不錯的關係。
但是她和沈瑜墨的關係好像一般般,所以她知道的可能性,也不會太大。
真正可能知道的,應該是張德寧。
她們兩個,纔算是好朋友。
與其在這裡糾結,還不如去問一下張德寧究竟是什麼情況。
下定決心的程旭遠,將腦海中的煩惱快速的扔到一邊,然後來到書桌前,寫作了起來。
現在,趴在書桌前寫東西,已經成爲了程旭遠的一種愛好,好像哪天不寫,都有一些不適應。
他正在寫的,就是答應了萬老的《天下第一樓》。
這個劇本他答應萬老一個月寫完,可是《誅仙》的結尾,讓他在這個方面放慢了不少,現在需要加快進度。
好在劇本的內容,他都清晰的記得。
不用思考,抄書那就變得非常的快速。
第二天吃過午飯,程旭遠就蹬著自行車,來到了燕京文協大院往西有兩裡地的一個衚衕裡。
他曾經幫著張德寧送過一次東西,所以知道張德寧的家在什麼地方。
大雜院裡,因爲居住的人多,所以非常的熱鬧。
不過,作爲一個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程旭遠在很多人的眼中,還是非常顯眼的。
他纔剛剛來到院子裡,就遇到了兩三個人質問他幹什麼。
當聽說他找張德寧,一個個又非常熱情的給他指明瞭張德寧家的位置。
一個五六十,看上去頭髮有些花白的大嬸,聽說他找張德寧,更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反覆打量著他。
那模樣,好像在估摸著他和張德寧的關係。
「我是張編輯的同事,單位有點事找他。」程旭遠面對這種審視的目光,不得不撒謊說道。
聽到這話,那大嬸纔算是放開了對程旭遠審視的目光。
不過,這也讓程旭遠有點心驚膽戰。
很快,程旭遠就見到了正在院子裡擇菜的張德寧,穿著一身家居服的張德寧,頭髮隨意的梳在一起,很是有一種懶散的感覺。
看到推車而來的程旭遠,張德寧愣了一下。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程旭遠會來找自己。
不過看到程旭遠,她心中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這幾天有點反常的好朋友。
「哎呀,這不是程大作家嘛,你現在不應該忙著和女朋友雙宿雙飛嗎?咋跑到我這兒來了?」
對於程旭遠,張德寧一直把他當朋友,但是對沈瑜墨的關心,讓她的話從嘴裡說出來,很是有一種攻擊感。
聽到這話,程旭遠心中一陣無語。
自己也沒有得罪這位大姐,她這上來就刺自己,看來,大概率是有點給沈瑜墨打抱不平的意思。
可是這離婚,也不是自己的原因啊!
這麼一想,心裡也就釋然了很多,程旭遠笑著道:「德寧,你這早晨起來,是不是吃辣椒了,要不然,怎麼這麼嗆人哪!」
程旭遠的話,讓張德寧頓時覺得氣血上涌,她將手中的菜一放,瞪眼道:「程旭遠,你跑到我家裡,不是來和我吵架的吧?」
還沒有等程旭遠開口,就聽屋裡有人道:「德寧,朋友來找你,你怎麼說話的。」
隨著這話,就見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面容瘦削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身材不高,穿著普通,從樣貌上來說,和張德寧有四五分相像。
這應該就是張德寧的母親,程旭遠當下打招呼道:「阿姨您好,我是張德寧的好朋友,我叫程旭遠。」
「她一向不待見我,見了面都對我冷嘲熱諷的。」「您一定要勸勸她,女孩子一定要溫柔。」
聽到程旭遠那茶裡茶氣的告狀,張德寧恨不得將手中的菜砸在這傢伙的臉上。
自己只不過說了他兩句,這傢伙見到自己老媽竟然告起狀來,真是可惡。
還沒有等她開口,就聽自己母親道:「德寧,和朋友好好說話。」
說到這裡,她母親朝著程旭遠看了一眼,就笑著道:「小程,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阿姨,我現在還是一名學生,在燕京大學上學。」程旭遠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聽說程旭遠在燕京上學,張德寧的母親輕輕的點頭道:「小程,這麼說來,你和德寧還是校友。」
「你們是在學校認識的?」
看母親問的實在是有點多,張德寧實在是忍不住了。
「媽,我畢業的時候,他還沒有入學呢。」
說到這裡,張德寧將手中的菜一放道:「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
「德寧,朋友來了,哪有你這樣兇巴巴的,去,快倒杯水。」張德寧母親道:「對了,家裡的糖罐裡有紅糖,給小程的水裡加上點兒。」
張德寧一陣鬱悶,自己不但要給這傢伙倒水,還要倒紅糖水,實在是可惡。
糖可是要用糖票買的!
不過面對母親的目光,她雖然心中有些不願意,但是最終,還是乖乖的朝著屋裡走去。
當張德寧倒水出來的時候,就見程旭遠已經坐在自己剛剛擇菜的凳子上,和自己的母親,聊得非常的投機。
這傢伙,實在是可惡!
程旭遠和張德寧的母親閒聊了一會,這才朝著張德寧道:「德寧,我這次過來,是爲了沈瑜墨的事情。」
聽程旭遠說起沈瑜墨,張德寧翻了一下白眼道:「咋的,你已經和人家離婚了,還要死纏著不放嗎?」
「程旭遠,我覺得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哪!」
程旭遠在來找張德寧的時候,對於這等的情形,也有點預料。
所以聽到張德寧的話,程旭遠也沒有惱怒,而是淡淡的道:「德寧,咱們都是朋友。」
「我們爲什麼離婚,別人不知情,但是你不知道嗎?」
聽著程旭遠的問題,張德寧雖然願意站在自己好朋友一邊,卻也知道,離婚的事情,程旭遠並沒有什麼錯。
相反,在這件事情上,真的理虧的,是沈瑜墨家。
「行了,別說這些沒有用的了。」張德寧目視著程旭遠,有點煩躁的催促道:「你有什麼事兒,快點說。」
「昨天晚上,沈瑜墨去找我,她說有朋友結婚,需要用僑匯券,找我借二百。」程旭遠沉聲的道:「這件事兒,你知道嗎?」
沈瑜墨找程旭遠去借錢?
這怎麼可能!
但是程旭遠不會拿一件並不存在的事情來找自己,那就說明一點,這是一件真事。
如果是真事的話,那……
「我不知道啊,可是,她跑去找你借錢,這……這不應該啊!」張德寧明白沈瑜墨的脾氣。
她這個人從外面看,非常柔和,但是實際上,卻很是剛強。
讓她去找剛剛離過婚的程旭遠借錢,這根本就不可能。
「我也覺得奇怪,心裡有點不放心,所以過來問你一下。」程旭遠端起放在自己手邊的水喝了一口,一股甜絲絲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果然是糖水。
見張德寧一臉疑惑的樣子,程旭遠接著道:「德寧,你和沈瑜墨天天在一起,你覺得她這些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不一樣的地方?我沒有發現。」
「她每天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工作還是和以往一樣努力,至於其他的,也沒有啊!」
張德寧一邊說一邊思索,可是她真的想不到自己的好朋友,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就在程旭遠有點失望,以爲自己白來一趟的時候,就聽張德寧道:「對了,她這些天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
「不但經常嘔吐,而且有好幾次,手裡的稿子看著看著,居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這當然和稿子不是太好有一定關係,可是以往,她的身上,並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問題。」
「我還和她開玩笑,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可是她跟你都離婚了,你們兩個又一直都是這種狀態,她怎麼可能懷孕。」
「她跟著誰去懷孕哪!」
張德寧的話,讓程旭遠的神色,立馬變得凝重起來。
張德寧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可是他自己非常的清楚,他們那天晚上,可是沒有做任何的防護措施。
懷孕!
沈瑜墨是不是懷孕了?
要不是這種事情,她爲什麼會在自己家門口等自己,難道她真的會爲了二百僑匯券,放棄自己的自尊,主動找上門來嗎?
一個個念頭,讓程旭遠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