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欣然看著梁書媞端了水過來,在離她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整個人像是愣住了。
趙欣然追隨著梁書媞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位醫生,身材極好,寬肩窄腰,再看臉,面容嚴謹而英俊。
肚子裡突然一陣擰痛,讓趙欣然差點暈過去,她屁股朝右挪了兩個位置,臉色蒼白,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拽了拽梁書媞的衣角,用僅有的力氣緩緩道:
「姐妹,先看看我,別,別犯花痴了。」
梁書媞瞬間從那所謂的一眼萬年中醒悟過來,把手裡的杯子給了趙欣然手中,
「你先喝水,我去掛號。」
梁書媞跑到登記掛號的地方,掏出趙欣然的證件。
對方證件拿過去登記以後道:
「掛號費700。」
當工作人員說出這個價格時,梁書媞心裡默念了「臥槽」二字,但臉上還是鎮定,
「支付寶、微信可以嗎,或者刷卡?」
還好出來拿了銀行卡。
「不好意思,晚上這個時間,急診掛號只收現金或者刷八達通。」
梁書媞頓時汗顏,她手裡的港幣現金和八達通裡面的餘額沒有這麼多。
「那這兒有取款機嗎,我……」
她正說著,一隻很漂亮的手拿了張八達通卡過來,遞了進去,對裡面的人道:
「用呢張。」
「程醫生,晚上好啊。」
「晚上好。」
梁書媞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台面,無由頭的心虛,讓她有些不敢抬頭,也不敢看玻璃。
掛號單和八達通一起遞出來,梁書媞接過後,穩了穩心跳,才轉過身,把八達通拿給他,
「多謝啊,等會兒我取了現金,還你。」
程清璵抬手取走了八達通,淡淡道:
「你朋友身體不舒服?」
「她吃壞肚子了,可能胃腸炎了。」
「你去坐她旁邊等吧,我讓護士帶她去分診台,剩下的你不用管了,醫院會安排的。」
梁書媞本來心一直吊著,一半是因為趙欣然生病,另一半是因為遇見他,但慢慢的,她的心又定了下來。
她坐回到趙欣然旁邊,趙欣然好像又好一點了,有心思八卦了,
「不是吧,姐妹,怎麼回事,就這麼聊起來了?」
梁書媞沒回答,護士就過來了,用的普通話,
「這位女士,我帶您去分診室,走吧。」
梁書媞站起來要跟著去時,程清璵卻擋了路,
「她有人照顧,你不用跟著了。」
她也就停住了步伐,不知道說什麼,就又說了聲謝謝。
程清璵注意到她露出的胳膊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去外面花園吧,比裡面暖和些。」
梁書媞跟著程清璵的步子,從醫院的另一個口出去,到了花園。
路燈下有一個飲料自助販賣機,程清璵從裡面買了兩瓶。
他把一瓶牛奶打開,給了梁書媞。
她接過,看到他喝的是咖啡。
「謝謝。」
「來香港玩?」
「嗯。」
「玩幾天?」
「四天,後天下午走。」
「不多玩幾天?」
「好像颱風快來了,不早點走的話,會被颱風困住。」
………
靜謐的夜裡,程清璵問一句,梁書媞答一句。
沒有慷慨激昂,沒有爭鋒相對,平淡到就好像白天才說過再見一樣。
「來香港玩,沒想過聯繫我?」
粉飾太平里,終於有了道裂縫,令人猝不及防。
梁書媞忽不知怎麼回答和搪塞過去,緊接著,聽見他像是笑了一下,
「哦,對了,你把我刪了,怎麼會有我的聯繫方式。」
梁書媞瞬間全臉通紅,去看他,男人的眼裡,不像是笑意見底。
「我,只是想著,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男人這次沒有說話,只是喝著自己手裡的咖啡。
梁書媞此時電話收到消息,她打開看,是趙欣然的。
「小媞,我這會兒輸上液了,在803病房。」
接著,又有一條好友申請,她一點開,就看到了曾經熟悉的頭像。
她看了看對面拿手機的男人。
「現在不是又見面了?」
蔣文安查完病人,去醫護人員茶水間給自己泡咖啡,聽見幾個護士在說話,他隱隱約約聽見什麼程醫生之類的,他走了過去問:
「程醫生今天過來了?」
其中一個護士長道:
「是的,今天心外科本來做三台手術,晚上又送來個急診,醫生不夠,但程醫生今天好像休息,不在瑪麗醫院上班,就被緊急call過來了。」
「人走了嗎,沒走我去找他?」
其中一個護士突然撲哧一笑,
「剛才不久又來了個女病人,程醫生讓我帶人家去看醫生,讓我從頭跟到尾,我看他和病人家屬也認識。」
蔣文安乾脆跟她們坐在一塊兒了,
「女病人?程家人?他姐姐?」
「拜託,二小姐我怎麼會不認得,我看是從內地過來的,證件上是西藏的。」
西藏的?蔣文安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4月份的事情。
當初喬治堅稱自己沒撒謊,親眼看見程清璵給一個女孩提箱子,讓他碰都不讓碰。
莫非就是她?
「病人走了嗎?」
「沒,還讓住的單人病房。」
「幾號?」
「803。」
蔣文安值班的睏倦頓時也清醒了不少,
「你們繼續,我去看看病人。」
他從茶水間出來,轉身就按了電梯上樓。
803的房間燈還亮著,他敲了敲門,聽見了「進」。
他進去一看,房間只有病床上一個人,沒有程清璵,但他還是走進去,從床尾拿出她的病歷看,趙欣然,急性腸胃炎。
趙欣然本來以為是梁書媞上來了,結果進了個沒見過的醫生,也是個帥的,她也就沉默了。
趁對方看她病歷的時候,她看了看他的胸牌,蔣文安,骨科。
骨科?
「咳咳。」
趙欣然咳了兩下,蔣文安放下病例,
「嗓子也不舒服?」
「呃,不是,醫生,我是消化出了問題,你是不是走錯病房了?我骨頭沒問題。」
這一下還把蔣文安給整尷尬了,他假裝鎮定地把病例放回去,
「程醫生讓我過來看看。」
正說著,病房門還開著,卻還有人敲門。
蔣文安回身一看,靠,站門口的不就是程清璵,和一個美女。
梁書媞還以為是給趙欣然治療的醫生,還很有禮貌問:
「醫生,我們可以進來嗎?」
倒是身後的程清璵回答了,
「不用管他,進吧。」
等梁書媞進去後,詢問趙欣然情況的時候,蔣文安發現程清璵的注意力全在跟他一起進來的女孩身上,這才曉得自己剛才猜錯人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好多了,醫生說輸完液就好了。」
梁書媞抬頭看,還有一半,估計還得要一個鐘頭。
「那你打算醫院住一晚,還是輸完液,我們回酒店?」
剛才梁書媞還沒上來的時候,趙欣然上網搜了一下自己住的醫院,結果一搜,好傢夥,全港最貴的私立醫院。
再往下看,有的評論說,光普通一晚的床位費都得2000,她一看自己住的是很明顯的單間,頓時心底涼涼。
有一種涉世未深,被騙到傾家蕩產的感覺。
所以當梁書媞問她的時候,她絲毫沒有猶豫道:
「回酒店,回酒店。」
梁書媞便也點點頭,接著起身對程清璵道:
「剩下的我陪她就行了,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
「你們在哪個酒店住?」
梁書媞估計他要送她們,便道:
「就在跟前,離得很近,我們走路都能到。」
蔣文安和趙欣然倆都十分默契不說話,全神貫注聽梁書媞他們的對話。
程清璵還想要再說什麼,看了一眼吃瓜的兩人,只對梁書媞道:
「你能陪我出來一下嗎?我還有話要說。」
他們走到了樓道的盡頭,
「梁書媞。」
他又叫了她的全名。
梁書媞抬頭看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男人看了看手錶道:
「現在是夜裡2點,天亮以後,9點我就要上班,這次是on call,你知道嗎?」
「知道,連續上36小時,你告訴過我。」
梁書媞在回答完他的話後,心裡立刻計算出,等程清璵再下班的時候,她應該都坐上了要回西安的航班了。
她心裡忽然覺得遺憾,這也許就是造化弄人吧。
如果沒有這次的不期而遇,這份感情應該永遠埋在塵土中,不再見天日。
現在見了,她回去後,又要再花費很久的時間,來忘卻。
「你還記得上次在貢嘎機場,你最後問我的話嗎?」程清璵問她。
梁書媞就像拉電影回放一般,思緒和記憶,直接跳回到當初,包括,那個吻。
「記得。」
她回得坦然。
程清璵接著道:
「這次輪我問你,你婚戀否?」
深夜,人有時候是缺乏理智的,梁書媞在這一刻,情感是占了上風。
她想,既然他們接二連三的遇見,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哪怕最終沒有結果,但是,至少快樂過?
「否,單身。」
她給的是和程清璵當初一樣的回答,這次,她清楚地看到對方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本來想說邀請你早上吃早餐,但我想,你和你的朋友應該很困了,明早還是多休息一會兒。」
梁書媞心裡覺得好像哪裡又有點不對勁,接著聽男人道:
「很遺憾沒辦法陪你遊玩,但還是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在香港玩得開心。」
「等會兒我給你再留一個朋友的聯繫方式,如果你在香港遇到什麼困難,聯繫不上我的話,可以打給他。」
梁書媞漸漸覺得,自己剛才內心是有些自作多情了,雖然程清璵還是很紳士的為她著想,但又不是她以為的那種。
「好。」
她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陪你朋友吧。」
「嗯,謝謝你,再見。」
「再見。」
程清璵到了醫院的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喬治已經坐在裡面。
他上車坐到後排,又是習慣性捏了捏眉骨,
「麻煩你半夜還過來給我當司機了。」
喬治倒不覺得,反而道:
「您就應該像這樣,忙一天,做幾個小時手術,身體累的時候,就叫我過來,程家上下,也只有您一個人,最不會使喚人了。」
「您十天半月都用不到我一次,我領薪水都領得不好意思了。」
車子行駛在路上,程清璵降下車窗,感受夜裡的風。
「梁書媞來香港了。」
喬治一頭霧水,
「梁書媞是誰?」
程清璵笑了笑,
「就是那個你整天告訴蔣文安,我在西藏遇見的女孩。」
要不是開著車,喬治很想扭回頭去看程清璵,
「她來香港找您?」
香港的風,始終沒有羊湖邊的風那麼冷咧。
「她是來香港遊玩,湊巧碰到的。」
喬治通過後視鏡,只能看到程清璵的側臉,猜不出他的心思,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最後也只好說了一個「哦」字。
程清璵沒再說什麼,等車子快開到深水灣別墅時,他才對喬治道:
「我留了你的聯繫方式給她,如果聯繫不上我的時候,讓她打給你,這兩天如果她給你打電話需要幫忙,還請你幫我多操心。」
一個「請」字,讓喬治有些如坐針氈,他開口時,難得謹小慎微,
「三少爺,您嚴重了,我會竭盡全力的。」
車子停穩後,程清璵下了車,臨關門時,想是怕喬治太大壓力,又道:
「她大概率是不會找我們的,我只是說萬一。」
「我明白,少爺。」
程清璵門都關一半了,又打開,一臉鄭重對著喬治道:
「喬治,你以後,還是一直叫我阿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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