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出城的高速前堵後堵,程清璵一個有耐心的人都變的沒耐心了。
本來晚上有台手術,但病人臨陣退縮,想要取消手術,擇日再定。
程清璵下午一下班,在醫院門口的花店匆匆忙忙買了束花,就急著開車往出城的方向行駛。
他還沒告訴梁書媞他要過來,希望給對方帶來驚喜。
趙鵬帶著梁萬全走到考古基地,拴著的狗聽見動靜,剛站起來,狗竟然認得梁萬全,對方一個安撫的手勢,狗又趴回去了。
時間接近晚上十點,梁書媞和張華兩個人為了打發時間,可沒好學的看什麼文獻和歷史紀錄片,b站找了個博主看一口氣講完《水滸傳》。
兩人看到天傷星武松血濺鴛鴦樓這一集,屋外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給足了氣氛。
梁書媞正覺著屏幕里殺戮過重不忍心看時,倉庫的門砰一下,被人一腳踢開。
被驚著的二人瞬間站了起來,頭一個進來的人是趙鵬,再一個,梁書媞很快認了出來,雖然沒見過本人,但看過照片,是梁萬全。
這都不用彼此開口,傻子都知道是來者不善,張華先一步從桌邊拿了防暴棍去堵兩人,梁書媞心裡閃過慌和怕,但她沒在原地發愣,立即撥電話叫人。
現實情況不是下象棋,你走一步,我再走一步,她這邊電話撥著,那邊已經開始打起來了。
梁書媞按了免提,順手也拿了棍子去幫忙。
周楠楠這邊正天黑請閉眼,微信電話響了,她幸好接的快,剛接通,喊了聲,
「師姐。」
「楠楠,快叫人過來倉庫,有人來搶東西了,快。」
除了喊叫聲,一片嘈雜,還有激烈的碰撞聲。
周楠楠開的是免提,對話內容及時傳達到其他人耳朵里,一聽有人搶東西,男生們著急忙慌推開桌子,就往外沖。
三輪車開出來,跑了一半的人趕緊上三輪車,有個男生,直接搶了老闆的鑰匙,騎著摩托先跑了。
顛一點的男生,已經開始叫嚷,抓賊了,抓賊了。
這一夜,就像是奧特曼里那句著名的台詞。
「有一天,原本平靜的村莊突然受到不明寄生生命體的襲擊!」
「快逃!」
梁書媞這邊,說是2v2,但根本不占上風,她和張華剛開始只能竭力把人控制在門口,讓他們不能再往進走,但很快功虧一簣。
兩人只能一人纏住一個人,等待救援,還挨了不少打。
梁萬全作為被通緝的人,本來是想看再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撈一個是一個。
以為兩個男人對一男一女,問題不大,眼下既想著急脫身,又有些不甘,乾脆一用勁,去推放文物的架子。
文物架子上,除過被發掘出來的完整物件,還有不少是隊員花心思好不容易一點一點修復拼湊好的。
碎一個,都是損失。
這樣一來,梁書媞和張華,基本是靠著本能,去奔著護架子,就這樣,兩人瞬時都背對著歹徒,成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趙鵬本就是酒壯慫人膽,這會兒也是紅了眼,撿起防爆棍朝著張華的頭就是一下,張華後腦勺一痛,身體不由控制,當下就倒在地上。
梁萬全眼疾手快,看到了架子上的青銅鏡和金冠,眼裡精光一閃,從架子上奪下了這兩樣東西。
外面響起了摩托車聲音,狗開始亂吠,來人了!
「走。」
他喊了趙鵬讓撤。
梁書媞腦子裡已經沒有什麼風險意識,唯一殘存的便是,不能讓他們帶著東西走,她使出渾身牛勁,手抱住梁萬全的腰,讓他走不了。
梁萬全本不忍用勁,但此時火燒眉毛,顧不上收勁,隨便兩肘子擊在梁書媞的背上,脊背處的痛成放射狀,席捲全身,她根本扛不住痛,跪倒在地。
梁書媞覺著痛的能吐出血了,但這樣,她都半躺在地上了,還不忘拖住梁萬全的腳,讓他走不了。
趙鵬並不是冷眼旁觀,他看著地上碎了的陶片,想起了自己被踢出考古隊的事情,新仇舊恨,報復心起,撿起一片,就往梁書媞臉上去劃。
暗影壓來,她直覺著趙鵬要拿著東西朝她臉上劃,她焦急一扭頭,眉上方如利刃割過,皮開肉綻不過如此,對方手下一點不留情。
她終于堅持不住疼,鬆了手,攤在地上。
趙鵬還想再補一下的時候,梁萬全制止了,
「趕緊走,還磨蹭什麼。」
餘光里看到趙鵬和梁萬全跑了,有溫熱的液體從眉上往下滑,梁書媞右眼的視線沾上了紅,黏的她睜不開眼。
她渾身上下沒了力氣,全身疼的也不想動彈,只有聽覺還沒喪失了功能。
直到聽見了自己隊員大喊追逐的聲音,知道救兵來了,咳了幾下,才鬆了一口氣。
程清璵到了匠王村,車正準備往裡拐,就看到一輛摩托後面又跟著幾輛三輪車上載滿了人,下雨天,瘋了一樣跑。
他駛進村里,看到三個女生和一個中年男人,邊跑邊招手,沒打傘,讓他停車。
他放緩車速停了下來,降了車窗,其中一個女生滿臉焦急,
「大哥,幫個忙,帶我們去個地方。」
村子裡忽然這麼多年輕人,程清璵心中詫異,
「考古隊的?」
「是是是是,大哥快,江湖救急。」
程清璵馬上開了車鎖,讓她們上車,車子快速掉頭,周楠楠趕緊給程清璵指路。
車子一路飛快,和三輪車隊,幾乎是一前一後到的考古基地。
程清璵不關心先到的人抓住的人是誰,而是直接跑著進了亮著燈的屋子。
司機張博告訴程清璵,說是在考古工地工作的梁書媞和平時有多不一樣,更鮮活,更靈動。
來之前,他想過許多種見面的方式,但絕不是現在這樣,她躺在地上,半邊臉浸著血。
女生一見現狀,都嚇的喊出聲,
「啊!!!」
「師姐!師兄!」
李斌差點當場心臟病犯了,兩個副手,全躺在地上,兩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梁書媞聽見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書媞,書媞,梁書媞。」
眼前的血霧,被人用手拭去,那隻手,撫在她臉龐,她看見了程清璵。
他眉間是焦灼,眼裡是不安。
情愛不在多,一夕能傷身。
身體的痛一下放大了十倍,肋骨疼,背也疼,痛苦裡夾雜了不得而知心緒。
她沒傷到大腦,她知道這不是夢,眼前人,就是他。
程清璵在確認梁書媞清醒後,手開始從頭到腳檢查梁書媞的情況,她緩緩伸出手,握住了他正在檢查的一隻手,
「我沒事,都是皮外傷,快去看我師兄吧,他頭上挨了一棍。」
話是笑著說,眼尾卻落了淚。
程清璵心中感到窒息,用指腹擦掉了她的淚水,但忘掉了他的手指上,已粘了她的血跡,留下的成了血淚。
確認她沒有生命危險後,眼中泛紅道:
「等我。」
他還是一位醫生。
程清璵站起身子,又快速去看張華情況,張華的後腦勺也是一片血跡。
姍姍來遲的警車聲,紅藍燈閃爍,為這個艱難的夜晚,再添一把火。
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看了看張華的瞳孔情況,喊了喊對方,幸好人還有意識,還能說話。
程清璵也是替張華從頭到腳檢查一下,他對站在一旁的人道:
「麻煩打一下120。」
「嗯嗯,已經打過了。」
他再看看周圍,沒見到醫療箱,只能又起身出了倉庫。
外面也是鬧哄哄一片,他冒著雨跑到車旁,打開後備箱。
入眼的一束鮮花,他無暇顧及,提了車上的醫療箱,又快速返回。
程清璵儘量在不挪動張華頭的情況下,替他簡單包紮好。
他又讓人找了兩塊磚頭,再用紗布,先簡單固定住張華的頭,不要動他,等救護車過來。
程清璵再回到梁書媞身邊時,她已經被周楠楠扶著坐起來,拿著紙沾了水替她擦臉上的血漬。
「我來吧。」
周楠楠很有眼色趕緊閃開,這恐怕就是和師姐搞曖昧的男人啊!
看樣子,手法專業,是個醫生啊!
梁書媞額頭很痛,她不用看鏡子就知道此時有多狼狽,傷口至少有半個拇指長,大概率是要縫針了。
本來是個很堅強的人,她也該慶幸不是劃在臉上,但根本做不到無動於衷。
程清璵要替她擦臉,她偏了頭,低著眉道:
「我自己來吧。」
她去拿紙巾,程清璵沒鬆手,
「你看不到,聽話。」
梁書媞放棄了,抬起頭,任憑宰割。
程清璵下手很輕,尤其到她眉上方的傷口,始終控制著力道。
她問:「要縫針嗎?」
「要。」
梁書媞蹭的一下,控制不住眼淚又出來了,這下她一手奪過紙巾,站了起來,強忍住渾身的痛,
「我出去看看。」
隔壁屋人更多,她進去一看,梁萬全和趙鵬被手銬鎖著蹲在地上,被奪走的文物也還在。
一共四個警察,方澤陽就在其中。
「你沒事吧?」方澤陽過來詢問。
梁書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方澤陽一時無語凝噎,難得撓了撓頭,
「抱歉抱歉,本來收到梁萬全的蹤跡,結果我們還是遲了一步。」
梁書媞看著被圍在地上的人,額頭上的傷抽的她生疼,背部也是,生平再次深刻體驗到,什麼叫做怒火攻心。
不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好漢一條,現在就得報!!!
程清璵跟了過來,梁書媞額頭上的傷,還沒來得及包紮,程清璵正要勸她先回隔壁,下一秒,梁書媞直接上前一步,用腳去踹去蹬蹲在地上的兩個罪魁禍首,尤其是趙鵬。
人到這一步,還顧及什麼形象?
有個警察正要過來攔,方澤陽使了使眼色,又退回去了,由著梁書媞發泄,一個女生,能下腳多重。
程清璵也只冷靜站一旁,小心護著梁書媞,怕她一不小心,腳下站不穩了。
看踢的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她身前,雙手攔住了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再踢下去,還得找人給他們包紮了。」
救護車也終於到了,眾人幫著把張華抬上救護車,梁書媞當然也得去醫院檢查身體,縫合傷口。
現下救護車就近只能先去咸陽市的醫院,程清璵陪著梁書媞和張華上了救護車。
方澤陽和另一個警察開車跟著,受害者身體檢查完後,還得做筆錄。
考古隊也還得有人跟著,周楠楠和考古隊的幾個隊員開了程清璵的車,李斌留下來收拾殘局。
梁書媞拍全身ct時,程清璵依照她囑託,去同層核磁共振的地方去看看張華的情況。
不巧,聽見方澤陽和另一位姓劉的警察對話,應該是剛才庫房的監控傳了過來,他們也都看過了。
劉警官道:
「這女娃還真猛,我看打起架來她一點也不怯,要不是她拼了命攔住這兩人,說不定還真讓他們又給跑了。」
方澤陽點著頭,語氣裡帶著了點欣賞道:
「是呢,之前光以為腦子聰明,現在看起來還是個智勇雙全的女生。」
劉警官聽了方澤陽的讚美,故意損著他,
「現在覺著人家好了,可惜你沒機會了,護花使者前後跟著呢。」
「哎,我記上次在派出所她過來認文物的時候,你們就是老熟人了。」
方澤陽伸了伸懶腰,扭了扭脖子,
「中間人介紹,見面吃過飯。」
「那不就是相親?」
程清璵沒再往下聽,扭頭走了。
梁書媞身體檢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還是額頭上的傷口,剩下的都是軟組織挫傷,淤青的外傷,就這樣,還被程清璵堅持帶去打了破傷風針。
最後到了診療室準備縫合傷口,程清璵告訴值班的醫生,
「你好,額頭上的傷口不要普通縫合,要美容縫合。」
正在準備器材的醫生轉過身,看了看程清璵和坐在椅子上的梁書媞,態度還算溫和:
「我這裡只能普通縫合,能美容縫合的整形科醫生今晚不在,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起初程清璵本就是想自己上手給梁書媞縫合,但他秉持著相信同行的原則,才來了這邊醫院,既然如此,還不如回西宏醫院,讓他處理。
程清璵心裡想好後,蹲到梁書媞面前,握住了她一隻手,
「書媞,你知道我是外科醫生對吧。」
梁書媞看著兩人輕握的手,心中一片清寧,她點了點頭。
「從學醫開始,我的外傷縫合技術一直很好,包括美容縫合也是專門進修和經常操作的。」
「你信我的話,我現在帶你回西宏醫院,你的傷口,我來處理。」
梁書媞還是有些生活常識的,一則她知道美容縫合比普通縫合不容易留疤,二則程清璵如今大概率不能在西宏醫院之外的地方進行某些醫療操作。
天平的兩端,是該耐下心等待明天的醫生,還是相信她眼前的男人,跟他走。
診療室的醫生「咳咳」了兩聲,
「你們還處不處理?」
兩人的手還維持著輕握的姿勢,梁書媞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醫生,打擾你了。」
出了診室,方澤陽在樓道等著,見他們出來,就走過來,
「這麼快,咦,沒處理?」
程清璵往前走了半步,擋在梁書媞的面前,對著方澤陽道:
「現在我要帶她回西安去處理傷口。」
「這邊處理不了?」
程清璵情緒穩定,
「嗯,處理不了。」
方澤陽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頭有些大。
兩個傷者,張華雖然頭部內沒有淤血,但目前還是得住院觀察,現在不適合做筆錄。
梁書媞吧,本來想著先把她的筆錄做了,但看樣子也不行。
梁書媞看方澤陽欲言又止,主動開口:
「是不是著急要做筆錄?」
方澤陽點頭。
「那得多久?」
「半個小時吧。」
梁書媞轉頭去看程清璵,
「再等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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