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開始,梁書媞接二連三參加了幾家香港高校的博士生的委員會面試。
雖然心心念念的是港中文,但她也沒辦法做到孤注一擲,頭鐵地只申這一個學校,便就多申幾個學校,以做備選。
在等待offer的期間,是最焦灼磨人心的。
居安思危,凡事還是要往最壞的打算想一想。
梁書媞如果一個學校的offer都沒拿上,她該何去何從?
這就跟趙本山宋丹丹的小品一樣,父母的錢也收了,關係近的親戚朋友,也都知道她赴港,既是為治病,也是為讀書。
要是沒考上,總不能灰頭土臉的回西安吧。
可是要是待在香港再花費一年的時間準備二戰,她殘存的自尊心,還不如讓她回西安吧。
跨年夜的時候,程清琪和施喬莘是想打算帶孩子們去遊艇上看煙花,算是家庭活動,肯定也邀請了梁書媞。
至於剩下的男的,愛來不來吧。
梁書媞在港的日子,跟程清璵的家人保持了良好的關係,他父母時常讓他們一起回老宅吃飯。
更不要說他大嫂和姐姐,也經常喊她去吃下午茶。
「你要是想去遊艇上看煙花就跟她們一起,嫌海風吹太厲害的話,我們就去酒店看也行。」
「和她們一起吧,在遊艇上看煙花,還沒嘗試過呢。」
年末的最後一天傍晚,程清璵帶著梁書媞去了碼頭坐船。
施喬莘和程清琪已經帶了孩子過來,私廚在船上備餐。
兩人牽手上了船,昊昊和靈靈撲著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程清琪坐在沙發上,看了他們一眼,對坐在對面的施喬莘道:
「哎,還得是不結婚啊,結了婚的男人,不知道是對浪漫過敏還是腦子裡就沒浪漫這兩個字了一樣。」
「以前拍拖沒結婚時,每年跨年都是一起,這結了婚,還不如以前。」
話是對施喬莘說,但大家都能聽見。
程清璵走上前,
「姐夫和大哥不是在一起?說要是公司事情結束早了,就過來?」
施喬莘伸手招呼讓梁書媞坐過來,順便對程清璵道:
「這話聽聽就行了,再晚又會說路堵過不來了,不信你等著看。」
因為彼此相處的時間,算是長了,稍微過界的話,說一兩句,其實無傷大雅。
她又扭過頭對梁書媞道:
「書媞,我看阿璵比他哥強,目前看,算是個好男人一個了。」
「你啊,但對他,該敲打還是得敲打,哪怕以後結了婚,也是一樣,有些事,別給他開個頭,開了頭,男人都會得寸進尺的。」
程清琪聽了施喬莘的一番話,也沒給自己弟弟拉偏架,反倒是順著施喬莘的話,給梁書媞講她過來人經驗。
程清璵就坐在梁書媞右邊,她聽也是,不聽也是,最後只能去伸長胳膊,想拿點水果吃。
男人坐直身子,把果盤給她移過來,梁書媞這個謝謝還沒張口,程清璵另外就把不鏽鋼水果叉遞給她,
一頓流程下來,都不用梁書媞開口,全給她備好。
「謝謝哈。」
「你以後要怎麼敲打我啊?」
梁書媞吃了塊獼猴桃,無奈瞧了他一眼,把水果叉又放他手裡,
「看你表現了。」
程清璵另叉了塊草莓,直接遞到梁書媞嘴邊,用粵語道:
「梁小姐還需要什麼,一定要告訴我程生啊!」
梁書媞把草莓推回到他嘴邊,讓他自己去吃吧。
今晚的跨年夜,施喬莘和程清琪給猜錯了,兩人的丈夫,最後還真都來了。
遊艇本來都駛離碼頭,後面又返回去接他們。
他們一來,自己的妻兒肯定高興,氣氛就也更熱鬧一些了。
後來,維多利亞港的夜景自然不遑多讓,光彩奪目。
零點的煙花,是整個香港這夜最璀璨的禮物。
海上燈光暗沉,可抬頭,火樹銀花絢爛,酣暢淋漓。
甲板上,兩個孩子一邊歡笑,一邊拿著他們的泡泡機噴泡泡。
海風拂過,那些泡泡有些吹到了梁書媞身邊。
程清璵貼心怕她冷,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按道理來說,此情此景,愛的人就身邊,又有這麼浪漫的煙花作伴,梁書媞是該開心的。
雖然,她真的也是笑容滿面。
可心就像浮在半空中,下面就是深淵。
文科生不合時宜的觸景傷情開始了。
尤其這種煙火、泡泡,美則美,但轉瞬即逝的東西,更讓她充滿了不安全感。
申博的中介交流群里,已經有幾個人提前拿到了學校的offer,其中就包含了港中文。
雖然往年大多數的offer發放時間是在1至3月,但有人已經收到,就證明,錄取已經開始了。
凡事就怕比較,怎麼別人都收到了,我為什麼沒有啊?
她內心的焦慮,時隱時現,既想著用吸引力法則勸自己,應該給宇宙發射出一種,她堅信她肯定會被錄取的信號。
可半場開香檳,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教訓,她還是知道的。
她現在就困在這裡,困在這個度日如年的等待期里。
等了一晚上的跨年煙花,從開始到結束,也只不過十來分鐘。
回岸上的時候,程清璵先下的船,然後再扶的她。
跟他的家人告別後,司機開車載他們回深水灣。
回程路上,程清璵大抵給梁書媞手指了個方向,
「要不明天帶你去文武廟。」
「文武廟?有文曲星?」
程清璵搖了搖頭,
「這我不清楚,只知道有文殿和武殿,文殿用來求學順利,香火好像是挺旺的。」
前排的司機道:
「是文昌君,蠻靈的,我仔學習一般般,他媽媽領著他去拜了拜,最後真讓他考上了。」
回來到家,兩人一前一後上樓,走在前面的梁書媞問:
「怎麼突然想起要帶我去文武廟?你不是一般不信這些的嗎?」
有一回程清璵跟她說,他們搶救了個病人,累死累活了一晚上,最後搶救成功後,告知病人家屬。
結果家屬轉頭,雙手合十,對著老天道,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
就讓人………
程清璵沒說自己到底信不信,只是道:
「我覺得你太過緊繃了,我是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但是,如果玄學加持,能讓你稍微輕鬆一點,我們不妨試試。」
梁書媞步子停住,轉回身看他,
「緊繃?很明顯嗎?沒有吧。」
她今晚一直很配合身邊的人,都沒有露出什麼不好的情緒。
梁書媞站的比程清璵高一個台階。
「今晚這麼美的煙花,你都沒有哭哎。」
他一句話,風馬牛不相及,可弦外之音,梁書媞竟然懂了。
她伸出胳膊,忍不住摟住了男人的脖子,程清璵自然伸手也摟住了她的腰。
流蘇吊燈垂在旋轉樓梯中央,地腳燈亮了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