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鐵柱

2024-09-04 02:34:33 作者: 南城二爺
  果真如老爺子料想那般,爺倆堪堪收了地里的麥子,天上就飄下水珠兒,落在脖頸之中,涼颼颼的。記住本站域名

  「快點,快點!」朴國昌指揮著小太監們,麻利的把打捆的麥子搬入庫房。

  老爺子依舊蹲在地上,大手不住的在地里翻找著遺落的麥穗。

  「皇爺爺,下雨了!」朱雄英說道,「別撿了,雨越來越大了!」

  「你趕緊去你祖母那邊,秋雨淋了可不是鬧著玩的!」老爺子忽然沒有起身的意思,「朴國昌,你這老狗幹啥呢?」

  話音落下,朱雄英只覺得身子一輕,已被人抱起來。

  然後就見朴國昌大步如飛,把朱雄英抱到了背雨的涼亭里。

  馬皇后拿過手巾,笑道,「快擦擦,秋雨涼!」

  朱雄英看著在細雨中的老爺子,「皇爺爺還在那邊!」

  「甭管,他就那樣!」馬皇后又給朱雄英拿來乾爽的衣裳,笑道,「糧食,是他的命!」

  說著,又對朱雄英說道,「大孫,可不能小看那些落在地里的糧食,能活命的!」說到此處,嘆息一聲,「那年你皇爺爺在外打仗,俺帶人在家裡秋收!」

  「你皇爺爺特意來信囑咐,哪怕一個米粒,都不能落在地里糟蹋了。那次秋收,也是頂風冒雨,俺和徐達的婆娘,湯和的婆娘,就住在田邊,看著他們弄!」

  馬皇后講敘舊事的時候,雨驟然大了起來。

  從一開始的若有若無變成潺潺,又從潺潺變成了刷刷有聲。

  再從有聲,變成了雨幕。

  「哎呀呀!』大雨之中,老爺子大笑著衝進涼亭,一隻大手擦著頭上的雨水,一隻手中還攥著幾株麥穗。

  馬皇后上前給他換衣裳,朱雄英接過麥穗,搖幾下去掉上面的雨水,放在一旁。

  「地里都撿乾淨了?」馬皇后笑問。

  老爺子用毛巾胡擼著頭臉,大聲道,「比狗啃的骨頭還乾淨!」說著,看朱雄英放在一邊的麥穗,又開口教訓道,「大孫,千萬別小看這些糧食!」

  「當年,若是有這一小把麥子熬成米湯,你太爺太奶也不會餓死!不能忘本,知道嗎?」

  「孫兒謹記皇爺爺教誨!」朱雄英正色道,「皇爺爺,今年再祭拜祖陵,帶上孫兒吧!」

  「好!」老爺子想想,坐下之後看著朱雄英,「年前,咱,你爹,你小子,咱們爺仨回鳳陽。一來是給祖宗的墳上增新土,二來是讓你看看咱們老家的鄉土!」

  說著,老爺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又吃了塊芝麻點心。

  他吃點心的時候,用一隻手擋在下面,等點心進肚子,還要把手上的殘渣也扔進嘴裡。

  「到時候,讓保兒也跟著去!」馬皇后在旁邊倒熱茶笑道。

  她口中的保兒,是老爺子的親外甥,如今的曹國公李文忠。

  「他自然要回去,那是他姥爺的墳,他自然要去磕頭!」老爺子大笑,卻又忽然皺眉,「哎呀,不行,咱如今是皇上,忽然回去一趟,雖說路不怎麼遠,可沿途的官民都要接待。鳳陽那邊,又準是大動干戈,得花多收錢呀!」

  「不如這樣,皇爺爺,您留父親監國,咱們爺倆還有文忠表叔騎馬,快馬加鞭直接去鳳陽,微服私訪不好嗎?」


  朱雄英本是說的玩笑話,誰知老爺子卻沉思片刻,一臉鄭重的說道,「好!」

  這時,馬皇后忽然猶豫著開口,「重八,若是回老家鳳陽,你去看看鐵柱吧!看他改了沒有!」

  頓時,老爺子臉上的笑意消散了。

  連朱雄英,也不覺之中嘆口氣。

  馬皇后口中的鐵柱,名叫朱守謙,輩份上是老爺子和馬皇后的侄孫。他的生父,是歷史上大名鼎鼎,洪都奇蹟的創造者,老爺子的侄兒,朱文正。

  當年老爺子起兵反元之時,諸兄長都無後,只有長兄南昌王朱興隆有一個兒子,那就是朱文正。亂世之中,文正和保兒一道跟著老爺子的姐夫投奔而來。

  若說老爺子把李文忠當成了兒子,那把朱文正就當成了嫡子一般。馬皇后更是愛在心上,親手照顧飲食起居。

  朱文正長大後,也沒辜負兩位的教養,一戰成名,在軍中威望日深。

  歷史記載,朱文正是因為老爺子賞罰不公,而產生了投效張士誠的心思。可作為皇明的嫡孫,朱雄英卻知道內情。

  彼時長江以南三足鼎立,陳友諒,老爺子,張士誠。

  朱文正死守洪都挫敗陳友諒的六十萬大軍,他連陳友諒都不放在眼裡,如何能看得起胸無大志,只知保守門戶的張士誠。

  再者說他是老爺子的親侄兒,去了張士誠那邊,還能超了這邊?

  真相就是,壞就壞在他有戰功,在軍中有了威望,有了將領的支持,而有了歪心思。

  這種歪心思不是叛變張士誠。

  而是,當時的朱標年少,朱文正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他也姓朱啊,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才幹,為何不能繼承叔父的基業?

  所以,老爺子才痛下殺手。

  不過雖然除掉了他,但老爺子對朱文正的兒子,朱守謙格外的好。可能是因為,把對侄子的愧疚和疼愛,都轉移到了這個叫鐵柱的侄孫身上。

  朱文正被黜之時,鐵柱已經懂事,老爺子抱著他,含著淚跟他說,你別怕,你爹不懂事,忘本了。將來你長大了,別學你爹,我給你爵位,你要做個賢良厚道的人。

  養在宮中,請明師教導,馬皇后更是覺得自己早年沒教好朱文正,才導致如此。所以對這個侄孫,更是上心。上心得,在朱守謙這個侄孫在宮中時,其他藩王都要讓其三分。

  洪武三年封靖江王,本該早早的就藩,可捨不得馬皇后,硬是留到洪武九年。

  他就藩途中走到長沙,給老爺子老太太寫信,惹得兩位老人家眼淚連連。

  老爺子親自下旨,「守謙未壯,猶有童心。既出鎮西南,唯爾文武之臣是賴。

  爾等若謂守謙為已能,不與之謀,不導以理,非賢人君子矣。

  宜勖之以學,誘之向善。若有不從,必從容開喻,務成其德。守謙本幼,朕令其行者,蓋以所保者有爾文武臣也。爾等其恪恭朕命毋怠。

  誰想,一到封地之後,朱守謙就徹底變了。

  前頭說秦晉二王讓老爺子火冒三丈,那他做的事情,簡直就是罄竹難書。

  他封地在桂林,乃是西南重陣。十歲就藩開始,在封地這些年,居然鬧到了粵人要造反的地步。

  罪行實在罄竹難書,奢縱淫佚,掠殺不辜,默於財貨,豪奪暴斂,號令苛急,軍民怨恣。

  所以,老爺子大怒之下,削爵圈禁於鳳陽中都。

  今日此刻,馬皇后又提出來,老爺子的臉色也複雜起來。

  他們都老了,最看重的,無非就是血脈親情而已。

  「行,咱看看那混帳改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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