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軍官將圓柱形的長哨含在了嘴裡,鼓著腮幫子蓄勢待發,塹壕中的所有士兵的喉嚨都不約而同地聳動了一下。
看鋼槍的手緊了緊,手心微微出汗,
「第一排,向後轉!」
隨著軍士的命令,第一排士兵整齊劃一地原地轉向,槍上肩膀。
他們面前就是通往地面的爬梯。
很快,土兵們就聽見了頭頂傳來履帶的嘎哎聲,與發動機的轟鳴。
緊接著就是後方射來的炮聲。
加農炮彈像雨點般掠過塹壕頂上。
接著,敵方榴彈炮兵也開火了。
炮彈在雪地上炸起一道接一道高達數米的『黑白噴泉」。
叛軍重火力彈藥本就有限,分給每個戰區每條戰線的彈藥就更少了。
在昨晚和星界軍發生炮戰,又被掀翻一個炮隊後,手頭愈加窘迫的他們便不再回應炮兵的攻擊。
但現在,他們開火了,因為他們看見了整條戰線上衝上來的黎曼魯斯坦克。
嘩啦!
寬長的黎曼魯斯坦克從塹壕後方開出,滾動的鐵板在士兵們的頭上嘎吱作響,跨越塹壕,履帶抖下的大量黑色凍土與黑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塹壕下方的士兵頭盔與肩膀上。
士兵們紛紛低頭,沙土混雜著雪水像暴雨般灑下,打在士兵們身上,發出娑娑的聲響,雖然眼口耳鼻得以倖免於難,但後頸處則積了厚厚的一層。
一個年輕的88步兵團線列兵無聊地數著從自己頭上,及其周邊開過的坦克數量。
一輛—··..兩輛—··..三輛—···
接著更加清脆的引擎聲傳來。
線列步兵們對奇美拉的vulcanor16雙耦合多路燃燒引l擎的聲音比黎曼魯斯的要熟悉很多。
很快,前方就傳來了重爆彈、雷射炮、加農炮等各式武器密集交火的聲音,炮彈打在正面裝甲板上咚咚的如戰鼓般的聲音,砸入沙土掩體中爆炸的悶響聲,雷射炮發射時的銅鑼聲,這是戰鬥之曲的前奏。
年輕的線列兵知道,按照出擊序列,很快,就輪到他們走出塹壕了。
他將母親送給他的國教十字架含在嘴裡,牙齒咬在銀柄上,母親的愛護與神皇的庇佑為他注入了勇氣。
忽然,眾人的頭頂震顫起來,仿佛空氣在燃燒。
塹壕中的軍官和士兵紛紛抬頭,在頭頂那一片狹窄的天空中尋找聲音的來源。
但只聞其聲,不見其物。
「看那兒!是轟炸機!」一名同樣年輕的士兵打破了令人室息的寂靜,
興奮地指向天空某處,高喊起來。
塹壕中的人們紛紛看向士兵指向的方向。
那是一列編隊飛行的巨大『箱子」。
這些箱子很大,對比它們映入眼中的尺寸以及自己了解到的實際大小,
有經驗的軍官估計其飛行高度在八千到一萬米。
在空中飛行的是來自挑畔級輕巡洋艦的兩支星鷹轟炸機編隊,四架一支中隊,一前一後組成空襲編隊。
自虛空突破大氣層而來,旁邊還跟著兩支負責護航的狂怒截擊機中隊,
所以飛行時才會產生那麼巨大的音爆聲。
「『小上尉』,我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到達預定航線,位於目標區域13000米高空。」法夏上尉向霍雷肖匯報導。
「很好。接下來請繼續在此區域巡航,密切關注並接收地面空襲引導表格。」
地面上,昨夜跟隨幾支幸運兒偵查兵滲透進防線,此時正躲在樹林灌木中的地獄尖兵引導小組,正通過手上的測量儀器對幾公里外的堡群進行數據測算。
因為接下來要進行的是高空地毯式轟炸,所以需要事先進行彈看點散布範圍預估。
霍雷肖騎在黑馬鞍上,看著遠處天上若隱若現的星際鷹轟炸機群,露出了一個克制過後依日略微得意的微笑。
轟炸機群所在的地區不屬於叛軍高價值地區,而是計劃性放棄的阻滯防線一環。
所以,叛軍沒有把寶貴的空中力量布置在此片區域,擔任帝國海軍預警機的警戒型掠奪者也確實未發現敵對空中力量。
更別說出於保險起見,他仍派遣了護航戰機進行保駕護航。
而此處叛軍的對空武器主要是九頭蛇與撼地炮,
帝國海軍既然不願意頂著敵軍航空炮火進行近地支援,那麼霍雷肖直接換了個角度思考:
我在確保制空權的基礎上,先對看固定目標來一輪高空地毯式轟炸,
不就既不違反支援原則,又能對敵方固定永久防禦建築進行削弱殺傷?1
很快,星鷹轟炸機編點在萬米高空中收到了兩支地獄尖兵引導小組,從不同角度方向確認規劃的一條『轟炸走廊』。
領航員在面前的屏幕上一一標註點位,規劃航線,長機指揮官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機群開始以編隊為單位調整飛行角度,飛往指定入場區域。
地面,敵軍防空陣地的鳥卜雷達已經探測到了逼近的機群,各個堡壘群都收到了敵方空襲預警。
「快!把他們打下來!」刺耳的防空警報聲中,叛軍炮組們如螞蟻般忙碌了起來。
撼地炮和九頭蛇冰冷的炮管遙遙指向天空。
不一會,密集火雨便射向天空,炸出一團團黑煙,
「所有護航機組立即抬升高度。」身為聯隊長的法夏上尉向護航中隊下令道。
狂怒截擊機拉升高度,脫離轟炸編隊。
轟炸編隊內的八架飛機則分別散開,前後保持著幾公里的距離。
在一萬三千米的高空上,這八個皮糙肉厚的分散目標,看起來並不算大,瞄準起來也頗有難度。
沒有飛彈,又缺乏密集火網的叛軍很難依靠幾座卡車拉來的牽引式九頭蛇防空自動炮,以及寥寥幾門撼地炮,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其擊落。
撼地炮對空高爆彈在晴空與雲彩間炸開一片片黑雲。
九頭蛇對空火炮的精金曳光炮彈松鬆散散地從機體周邊幾公里的範圍掠過,散布很大,並不精確。
它們的武器都是實彈,面對萬米之高的高速目標,天然就存在著較大的延遲,而且缺乏完善對空體系與鳥卜雷達車的他們也難以估測星際鷹轟炸機的提前量。
這些射擊與其說是期望打下身處萬米高空的目標,不如說是想要干擾其投彈精準度更為貼切。
但這也正中霍雷肖下懷:
我都地毯式轟炸了,還要什麼高精準度?炸彈只要能扔在你們碉堡群陣地上,不管炸壞炸死炸塌什麼都是賺。
而叛軍則對此一無所知,仍以為帝國海軍航空隊要對堡進行精確近地轟炸。
萬米高空之上。
「投彈手,飛機操控權交給你了。」轟炸機機長用通訊器說道。
「收到。」
投彈手將眼睛對準投彈裝置,開始調試設備。
綠色的全息影像投出,沉思者計算後的預估落點在影像上標出一個個紅色標記,投彈手再調出地面空襲引導小組測繪的空襲區,將兩者進行疊加比對。
在確認一連串炸彈的落點位置與理想的帶狀落點區相吻合後,投彈手撥下了儀器邊的撥鈕。
「炸彈離艙!」
一枚枚離開彈艙的炸彈,彈翼乘風,自由地翱翔著,順便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長鳴尖嘯。
每一枚都是6000磅規格(大約3000千克),粗大且致命,飽含著致命的電漿。
加上星際鷹這種虛空轟炸機的尺寸體積遠比大氣層常用的掠奪者轟炸機要大上將近三倍,其承載的炸彈數更加驚人。
其效果就像八艘空艇在頭上一萬三千米扔下彈雨一樣恐怖。
這種長嘯令聽聞到的敵我雙方皆毛骨悚然,前線的星界軍士兵在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後,他們緊接著就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耶!炸爛那幫叛徒!」
「飛天佬!乾死他們!狠狠地干他們!」
塹壕中的士兵舉起手中的步槍向天空的轟炸機歡呼喝彩道,海航的空襲支援可不多見,哪怕是那些資深軍官,這輩子也是頭一次在正式接戰前見到空中火力支援。
得到了罕見的特別支援,至少此刻,眾人都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上百枚散發著幽藍螢光的重型等離子炸彈帶著破風呼嘯向地面落下。
去除了穩定裝置的等離子體透過彈體釋放出愈加美麗明亮的湛藍色光芒,看著就像美麗的藍色流星雨接連從天劃落。
遠處的山頂上。
「多麼美麗啊,真是難得一見的漂亮情景!」
『我從未見過如此浪漫的戰鬥開幕式。」
「哦,柯克倫先生,你們海軍的武器都是如此浪漫嗎?看得我都想讓女兒嫁入帝國海軍了,不知你可有介紹?」
旁邊一眾打著遮陽傘,身穿蓬鬆洋裙的貴婦人和小姐們看著遠處如繁星點點般灑下的等離子炸彈從天而降,紛紛情不自禁地感慨道,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仰慕。
「我謹代表帝國海軍,為諸位獻上這開場秀,希望各位紳士淑女喜歡。」霍雷肖全神貫注盯看戰局,隨意附和看說道。
話音剛落,周邊紛紛傳來輕快的掌聲。
輕快的掌聲中,炸彈如雨點般落在了敵方堡壘群帶上。
從投彈手角度來看,就是一顆顆藍色的焰火在地面爆開。
一時間,碉堡群頂上電漿四溢,任何暴露在外的守兵只要身上沾上一星半點,飛濺的等離子就會將他炸得屍骨無存。
很快,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焦糊與鐵腥味道。
那些布置在堡頂上,意圖封鎖地面道路的小型露天火力點停止了開火,星界軍戰車的裝甲板上終於不再有叮叮噹噹的煩人聲響。
這些火力點的射手、副射手連帶著他們的重型武器,已經永遠融為了一體,只有還剩下的部分森森白骨讓人還能辨識出來這裡曾經站著兩個活人,
兩個可恥叛徒。
死亡從丘陵頂部逐漸向下蔓延。
一些在昨夜經受一整晚炮擊,頂部已經露出鋼結構的堡,在接觸到大當量電漿後部分結構開始融化。
失去結構支撐點,加上炮擊陣地仍在戰鼓雷鳴般咚咚將炮彈砸在上面。
終於,這些受損堡也開始堅持不住了。
其中一座堡,正當駐守期內的炮兵們不斷裝彈,瞄準著黎曼魯斯坦克堅硬的正面裝甲射到忘我時,頭頂開始索索掉下礫石。
一名叛軍炮兵看向頭頂,下一秒,斷裂的鋼結構直插他的面門,削去了他的上半個腦袋,只剩一條鮮活的舌頭還在血液噴涌的口腔中蠕動。
轟轟轟。
垮塌的頂部結構將整個堡戰鬥射口堵得嚴嚴實實,炮門被速凝土碎塊砸到扭曲,整個炮口被壓扯,變扭地向上歪曲,仿佛在向進攻而來的裝甲部隊抬手致敬。
「K-231堡壘!收到回復!收到回復!媽的!該死!」隨著接連數座堡壘失去聯繫,防線指揮官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朝著防空陣地軍官大喊大叫道:
「我不要藉口,把那些該死的飛天猴子打下來!不然今晚的血祭決鬥坑,你當開場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