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那一刻,撲面而來的恐懼感沖得齊樂人腦中一片空白!
那一身染血的連衣裙,那個身首分離、四肢全無的死法,以及她臉上那個割得皮開肉綻的數字……正是他們發現的第四個受害者,那個因為一聲尖叫引開了殺人狂,間接救了齊樂人一命的死者。
可她明明已經死了……眼前這個形容恐怖的少女,已經不是人類了……
這個認知越發激起了齊樂人的恐懼,他簡直是瘋了一樣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愕然地發現那隻蒼白纖秀的小手死死抓住了他,就像是焊住了一般,根本無法掙脫。
「你的手很冷,是在害怕嗎?」少女的聲音變了,不再是蘇和低沉的男聲,而是女孩子清脆又綿軟的調子,一模一樣的話語,卻比那時候恐怖百倍!
「放開我!滾開!」齊樂人一腳踢向她,繃緊了的腿腳蹬穿了空氣,根本沒有碰觸到對方,可是她卻能拉住她!用那隻力氣大得驚人,也冷得驚人的手拉住他!
那雙看似纖弱無骨的手猛地將他推到了牆邊,牢牢按在了玻璃上,
她的腦袋已經往一邊耷拉了下去,被電鋸殘忍鋸開的脖子上清清楚楚地看得見裸-露的頸椎和肌肉組織,卻沒有一絲血跡,她一手按住他,一手慢慢地將自己的頭推回脖子上。
「你在看什麼?」她問道。
青白的臉上有種天真又殘忍的好奇,她眼珠渾濁地盯著他,已經蒙上一層灰色的眼球里倒映出齊樂人崩潰的臉:「你在看什麼?」
要掙脫她,只有……
在木工房裡找到的小刀被齊樂人握在手中,他想也不想地直插自己的胸口,冰冷的刀刃刺穿胸膛,那溫度比死亡更冷,他的眼神越過惡靈的肩膀,看向不遠處自己存檔過的地方——還剩三秒。
他還沒有死,這個傷還不夠致命!
在惡靈冷漠的凝視中,他用快失去知覺的手握住刀柄,狠狠往旁邊一拉——刀刃避開肋骨的封鎖,銳利地扎破了心臟。
讀檔成功。
眼前一花,他已經站在幾米外,惡靈背對著他,好似終於發現自己的獵物突然消失,她緩緩回過頭,既無詫異,又無憤怒地看向他。
九秒。
惡靈向他走來。
八秒。
齊樂人取出血袋,狠狠扎開。
七秒。
血袋被拳頭攥緊,噴出鮮血。
六秒。
他已經衝到惡靈面前,血袋內的血噴灑在惡靈身上,也濺在了自己的身上。
五秒。
她小退了一步,冷漠渾濁的眼中沒有畏懼。
四秒。
她再次向他伸出手。
三秒。
來不及了!
兩秒。
齊樂人眼中閃過一絲絕然,迎頭撞向惡靈,利刃狠狠劃開喉嚨,動脈破裂,血液伴隨著心跳噴涌而出。
一秒。
十秒之內,傷口致命,連續讀檔成功。
齊樂人再一次站在存檔點,短時間內連續兩次死亡已經快耗盡他的精力,他幾乎隨時會倒下,哪怕他還可以連續讀檔一次,但是他的精神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熬過這種非人的折磨。
耳邊到處是悽厲的尖叫聲,惡靈好似被滾油潑濺一般嚎叫著翻滾,渾身散發出腥臭的黑色濃霧。
齊樂人幾乎是一步一趔趄地來到她身邊,拿出撬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被鮮血噴了滿身的惡靈渾身都扭曲了,刺破耳膜的尖叫聲里滿是怨恨和惡意。冷靜下來的齊樂人已經可以平靜地審視她的出現。
沒錯,有一瞬間,他是愧疚的。
這個女孩子生前無意中救了他一命,當他看到她的屍體時,他的確滿心不忍。
可是,這種微弱的憐憫和愧疚,比起他的性命……不值得。
他想活下去,活下去!
齊樂人舉起撬棍,重重地往下砸,撬棍砸上了實體,更尖銳的嚎叫聲響起,漆黑的濃霧扭曲成猙獰恐怖的形狀,濃霧中的厲鬼哀鳴著,化為了黑煙消散了。
鏘的一聲,撬棍落地,齊樂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厲鬼已經消散,四周卻依舊漂浮著淡淡的霧氣。
他看向金魚缸的方向,隱約看見一團被踩爛的金魚的屍體。
齊樂人感覺自己坐了有一會兒,勉強恢復了一點精神,站起身向魚缸走去。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他覺得自己好像走在冰窖里,冷,虛弱,隨時都會倒下。
太奇怪了,明明之前幾次讀檔都沒有這麼劇烈的後遺症。
他站在了金魚缸前,看著地上的金魚屍體。
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團,粘稠地團在地上,已經死去多時。
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嗎?齊樂人迷茫地問自己,呂醫生、薛盈盈、蘇和他們,還活著嗎?
眼前忽然一花,齊樂人定睛一看,魚缸的假山後游出了一條金魚,不安地靠近水面,躍動著要跳出魚缸!
啪嗒一聲,金魚跳出了魚缸,掉在了地上,垂死地用尾巴拍打著地面。
又是嘩啦一聲,另一條金魚也跳出了魚缸,在地上翻滾。
一條死了的金魚,兩條快要死了的金魚,在地上上演著一出荒誕又可笑的鬧劇。
齊樂人看了很久,終於在兩條金魚步入死亡前蹲下了身,將它們丟回了魚缸里。
幾乎是金魚回到魚缸的同一時間,他突然覺得心頭一松,如釋重負一般放下了什麼,但是困意卻越來越濃。齊樂人沒能堅持多久就坐倒在牆邊,強撐著眼皮讓自己不要睡。
然而那種好似靈魂深處湧來的睏倦擊敗了理智和恐懼,他終於無法堅持,閉上眼睡了過去。
……
……
……
「齊樂人?齊樂人你醒醒啊?喂,別睡了這都什麼地方啊!」
「可能是遇上了什麼鬼魂吧,不過好在沒受什麼傷。」
「齊哥不會有事吧?」
耳邊嘰嘰喳喳都是說話的聲音,不堪騷擾的齊樂人終於動彈了一下嘴唇,沙啞地說了一聲閉嘴。
周圍安靜了一下,然後更吵了。
最後齊樂人是被臉上的冷毛巾弄醒的,那溫度冷得像冰,讓他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三張臉都近在眼前。
呂醫生的、薛盈盈的,還有蘇和的。
「醒了醒了,你還好吧?」呂醫生問道。
「……沒事。」齊樂人頓了頓,說道。
「但你的臉色不太好,有哪裡不舒服嗎?」蘇和蹲在他面前問道。
「有點脫力,現在好多了。」齊樂人勉強露出了個笑容。
薛盈盈拿著剛才給他敷臉的冷毛巾,笑嘻嘻地說:「剛才我一轉眼就發現你們三個都不見了,嚇死我了,突然冒出好多鬼魂,還好之前準備了血袋,不然我也得學你放血了。」
呂醫生在一旁點頭:「是啊,我也是一抬頭就發現身邊沒人了,嚇得我直接跑去李主任的辦公室了。」
三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去那裡。
「你們不知道,李主任在我們院裡很出名的。」呂醫生一本正經道,「他是個狂熱的佛教徒,辦公室堆滿了佛像的那種,我簡直是一路被鬼追過去的,一進去就點了蠟燭檀香開始念金剛經,幸好還真靈驗,那些鬼魂都沒敢進來,一會兒就散了。」
「……」三人一陣無語。
「我和薛盈盈差不多,遇到了不少鬼魂,幸好沒什麼大礙。奇怪的是我明明和齊樂人拉著手,但是等我意識到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簡直像是著了魔一樣。」蘇和沉聲道。
「那你呢?」呂醫生問齊樂人。
齊樂人苦笑了一聲,正要開口,突然毫無徵兆地想起一件事,於是他回過頭去看金魚缸。
地上乾乾淨淨,沒有金魚。
一條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