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醫生的話引來了三人的興趣,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首先,剔除掉殺人狂這個暴力的意外因素。那麼我們被捲入的其實是一個解謎遊戲,戰鬥難度很低,這些鬼魂很好對付,尤其是我們掌握了方法之後……」
齊樂人忍不住斜了呂醫生一眼,這傢伙打怪的時候簡直從頭到尾都在划水。
「要存活到天亮這個主題,需要我們發現真正的災難是什麼,以及如何規避它。這一樣是在考驗我們的發現和解謎能力,如果我們不能發現地震的危險,那麼時間一到幾乎是必死無疑,所以存活的關鍵不在打怪,而在解謎。最終的謎題不算太難,去掉我這個有主場優勢的因素,要一個不知道地震的普通人來破解謎題,要存活下來的希望也不小。畢竟這個新手村至少有十五位玩家,沒有殺人狂的話,大家肯定會聚在一起想辦法破解,分頭尋找線索,再通過分析,最終發現地震的可能性很大。」
齊樂人喃喃道:「只可惜出了一個意外。」
呂醫生也輕聲道:「是啊,出了一個意外……這個謎題對人數多的玩家來說並不算難度太高,只要在本市生活過的市民,多少都會知道二十年前地震的事情,加上已經地震過兩次這種線索,要發現最終謎題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安排一個小小的時間陷阱也不算太出格。我以我多年玩恐怖遊戲的經驗,設計者真正的殺招其實不在地震,而在於時間。」
如果他們沒有發現這個陷阱,此時此刻他們很可能悠哉地離開防空洞,去尋找其他存活者,然後在地震中團滅。真到了那一刻,他們一定會在絕望中不甘心地死去,明明發現了災難,卻提前一個小時發動,簡直令人猝不及防。
「那我們……還要去看看……倖存者嗎?」薛盈盈弱聲問道。
呂醫生堅定地搖頭:「我是絕對不會踏出這裡一步了。我們已經告知了危險,算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地震還有兩個多小時呢。」薛盈盈看了看時間,說道。
「外面的鬼魂數量也越來越多,安全起見還是不要出去的好,萬一再一次捲入什麼金魚迷宮耽擱了幾個小時,那就玩完了。」呂醫生正色道。
「哦……那好吧……」薛盈盈雖然有點愧疚,可是還是聽取了呂醫生的建議。
齊樂人看了看大門,眉頭緊皺。時間還有多,也許現在一樓大廳里正有聽到了廣播的倖存者在徘徊等待他們,他們可不知道地震時間可能有變動……
「我去一趟吧。」蘇和站起身說道,「就留一張紙條,很快就回來。」
呂醫生簡直要抱頭尖叫了:「你走就走,幹嘛立個Flag!」
蘇和忍俊不禁:「抱歉,一時說錯了話。不過不用擔心,大廳到這裡也就幾分鐘的路程,不會有什麼事的。」
「……」呂醫生一臉心好累,這人簡直是個插旗狂魔。
「我和你一塊去吧,路上有個照應。」齊樂人終於下定了決心,決意出去看看。
蘇和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微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在呂醫生和薛盈盈看烈士的目光中走出了防空洞,齊樂人看了一眼時間,一點十四分,還有兩個小時。
醫院裡似乎更安靜了,也更陰冷了,四周的霧氣比之前更濃,一路上還有他們灑下的血漿,為這片空洞的白色平添一份恐怖。
周圍安靜得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以及淡淡的呼吸聲,齊樂人幾次想找個話題,最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路過一扇玻璃窗時,他眼睛的餘光看見蘇和那張完美的側臉,他也同時看向玻璃窗,然後對他笑。
這一幕讓齊樂人毛骨悚然,他難以自制地想到那時候他拉著「蘇和」的手,然後發現那早已不是蘇和。這相似的一幕引發了記憶中恐怖的畫面,他猛地別開臉,不去看玻璃,專心看著前方的路。
「我嚇到你了嗎?」蘇和輕聲問道,聲音溫柔好聽。
「咳……沒有。」齊樂人當然不想承認自己剛才那種恐怖的聯想。
蘇和輕笑了一聲,語氣幽深地說道:「剛才你說你也想出來,我有點意外。」
「為什麼?」齊樂人不解道。
蘇和轉過臉,與他的視線交纏在了一起,俊美的臉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意味深長:「你就這麼傻乎乎地跟著我出來了,就沒有想過,其實我是別有用心的嗎?」
這一瞬間,齊樂人後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他幾乎是倉皇地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恐,可蘇和卻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嚇唬你的。」
「!!!」
眼看著齊樂人要炸毛了,蘇和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嚇唬你的。可是剛才你看著我的眼神實在讓我忍不住……」
想捉弄一下這個警惕的小傢伙。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走你前面好了。」蘇和看他是真急了,乾脆走在齊樂人的前方,向大廳走去。
齊樂人在跟著他和掉頭就走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走在他前方的蘇和留給他一個挺拔的背影,和飄散在空氣中的優雅聲線,就算在這個布滿了危機的恐怖醫院中,也依舊從容不迫:「我感覺得到,其實你並不信任我。」
齊樂人下意識地要去反駁,可是回想起在金魚缸附近時他對蘇和的懷疑,卻又無從反駁。
蘇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其實我也是一樣的。在這裡,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危險的敵人,只是有的人表現得露骨,就像那個殺人狂,有的人卻很隱晦……」
他在說誰?齊樂人愕然地看著前方。
「比如那個四號小姐,她生前應該是個執念很深的女孩子,也許還很聰明,只是運氣不佳。」
齊樂人想起那個女孩子,心中一片沉重。
「努力平安地離開這裡吧,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蘇和在走廊出口停下腳步,轉身對齊樂人笑道。
就在齊樂人怔忪之間,蘇和已經走入了大廳。
留完字條回到防空洞的路上,齊樂人的心緒已經平復了,這體現在他看到蘇和的時候不會有那種惶恐的感覺,蘇和開誠布公的一番話也讓他放鬆了不少,至少他知道蘇和其實也有著和他一樣的懷疑,這讓他覺得蘇和同他的距離又接近了一些。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蘇和所謂的小秘密究竟是什麼,他直覺那應該不只是個「小秘密」。
沒有發現其他人,又留下了字條,兩人很快回到了防空洞,呂醫生和薛盈盈明顯鬆了一口氣,只是那一臉驚喜的表情讓齊樂人有點不爽——這簡直是提前判定了他們的死刑啊。
呂醫生堅持要給兩人驗明正身,於是幾分鐘後,齊樂人一臉默默擦著手上的血漿,用冷颼颼的視線掃射著呂醫生。
呂醫生坦蕩蕩地接受了他的視線拷問,結果在蘇和的微笑中敗下陣來,藉口要睡一會兒就鑽進了從包裹里取出來的毛毯中。
薛盈盈也累了,找了個角落學著呂醫生躺下了。
齊樂人雖然已經小睡過一陣,但在病房爆炸後又連續死亡兩次,還是有點虛弱,可是精神卻異常亢奮,根本不想睡覺,於是他坐在呂醫生身邊寫筆記,將這一天的事情記錄了下來。
「我說,最好別寫日記。」呂醫生從毯子裡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嚴肅地提出建議。
「為什麼?」齊樂人問道。
「你沒看見恐怖遊戲和電影裡總有關鍵道具『日記本』嗎?這說明,寫日記的人容易死,死了這日記還會成為主角的關鍵線索來源。所以寫日記等於插Flag。」呂醫生義正詞嚴地說道。
齊樂人決定無視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快到三點十三分的時候,每個人都清醒著,呂醫生死死盯著手機上的時間。
三點十三分,地震來臨,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地下防空洞中的四人也感覺得到這種從大地深處湧來的恐怖能量,以及外面沉悶的倒塌聲,好幾次齊樂人都覺得自己要完蛋了,可是這個防核級別的防空洞竟然扛住了這種恐怖的崩陷擠壓力量,只是部分地方出現了破損。
幾十秒的震感很快過去,齊樂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們曾離死亡那麼近,但最終,他們活了下來。
距離天亮,只剩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