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2024-09-04 04:42:47 作者: 繡生
  鄭多寶小心覦著他並不太好的臉色,遲疑了下,還是未敢替薛恕說兩句好話,輕輕嘆了口氣,躬身退出去讓人去傳薛恕來。

  薛恕自司禮監匆匆趕來。

  自隆豐帝駕崩後,壓在薛恕身上的事也不少。龔鴻飛謀反,高賢身死,如今錦衣衛、司禮監、東廠、西廠都暫時由他代掌,宮中禁軍需要重新整頓操練,巡防亦要重新安排。更還有東西二廠的勢力需要重新整合,提拔可靠人手的接替。

  雖比不上殷承玉日理萬機,卻也實在不算清閒。

  聽說殿下傳召,他便立即放下手裡的事務趕了來,就見侯在外間的鄭多寶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半晌還是將他拉到一邊,低聲提點道:「你也跟了殿下那麼多時日了,當知殿下雖然向來寬和,但卻不是那偏寵無度之人,切不可恃寵而驕。今日之事雖惹了殿下不快,但你好好認個錯,日後注意些分寸,便是殿下登極之後,亦不會虧待於你。」

  他作為旁觀者,也算看得出幾分端倪——殿下待薛恕是不一樣的。

  殿下素來潔身自好,並不重欲,但薛恕卻是個例外。

  殿下剛長成那會兒,也不是沒人打過爬。床的主意,甚至還有那等心思不純的,故意安排了人妄圖引未經人事的太子入歧途。但凡是生了不該有心思的,都被殿下發落了。那個時候同殿下年歲差不多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房中都已有了數個侍妾,尤其是三皇子那般風流放蕩,不僅是侍妾,孌童也不是沒養過。

  唯有他們太子,就連皇后安排的美人也不曾收用,一心撲在朝政上。

  這麼些年來,也就一個薛恕而已。

  鄭多寶被虞皇后派來伺候太子,可謂是親眼瞧著太子長成,如今瞧著薛恕是又欣喜又擔憂,也不知如今局面是好是壞,心情複雜的很。

  好在薛恕是個知恩圖報的,滿心滿眼都是殿下。

  鄭多寶心情複雜地拍了拍薛恕的手臂,見他沉默不語,便當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將門扉推開,道:「去吧。」

  薛恕擰眉瞧他,沒明白他為何忽然拉著自己說這麼一番話,卻捕捉到了一條重要信息——殿下還在生氣。

  他回想起昨日的事,抿起了唇。邁步踏入內殿。

  門扉開合發出輕微動靜,殷承玉循聲抬眸,瞧見他的身影,眼眸便眯了眯,從鼻腔中發出嗤聲。

  昨日的事他本是有些不快,但方才細細想來,又覺得最近這些時日薛恕情緒十分不對勁,那點怒意也就散了,眼下更多的是疑惑。

  他打量著站在面前的人,手指在扶手上輕叩。

  「孤後頸上的牙印可是你故意留下的?」

  他本以為薛恕會尋上一堆理由來證明自己的行為合理無錯,卻不料薛恕聞言竟直接認了錯:「昨日太過……」他頓了下才說完:「沒能控制住。」

  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殷承玉不斷打量著他,卻緩緩皺起了眉。

  正如薛恕了解他一般,他亦了解對方,總覺得緣由不止如此。

  但薛恕這人偶爾就像個鋸嘴葫蘆,你若強硬去撬是撬不開的,得用別的法子叫他自願開口才成。

  殷承玉思索片刻,便暫時揭過了此事,只道:「罷了,也沒被人瞧見。孤這幾日疲乏難眠,你今夜留下,替孤按按頭。」

  薛恕抬眸看他,似有些詫異,但還是立即應了下來。


  到了晚間,薛恕在司禮監處理完事務,便回了慈慶宮寢殿。

  鄭多寶瞧見他進了寢殿,面上就露出笑容來,體貼地屏退了其餘人,帶上了門。

  寢殿內間,殷承玉姿態慵懶地斜倚在羅漢床上,手中正拿著本書在看。瞧他進來便放下手中的書,道:「浴房還有熱水。」

  薛恕應了聲,自去沐浴之後,換了身輕便柔軟的中衣出來。

  殷承玉已經收了書上榻,見他出來便拍了拍身側空出來的位置,示意他上來。

  薛恕上了榻,殷承玉的身體便自然而然地靠過來,枕著他的腿闔上了眼。

  柔軟順滑的長髮鋪散在腿上,薛恕手指在發間穿梭,指腹控制著力道按在兩側太陽穴。

  不輕不重的按揉之下,殷承玉的身體很快放鬆下來,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規律地轉動,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薛恕目光貪婪地刻畫這張精緻的面孔,發覺他眼下已有淡淡青色。

  這些日子各種各樣的事情全部堆在一處,他十分繁忙,後半夜才歇息是常事,卻從未喊過一聲累。

  指尖輕觸眼下淡淡陰影,薛恕又繼續按了一會兒,才將輕手輕腳地將睡熟的人移到了枕上,又下榻去滅了燈。

  屋中沒有留燭火,薛恕抹黑上了榻,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之後,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人擁在懷中。

  熟睡的人大約是覺得不舒服,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薛恕順勢將臉埋在他的後頸窩,先是用鼻樑拱動,之後又控制不住地將寬鬆的衣領往下扯,乾燥的唇貼上去,吮出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白日裡鄭多寶被後頸的牙印驚到,根本沒敢細看。若是他再往下看,會發現那牙印往下,還有一個疊一個的紅色印記。

  如今舊印之下又疊新印,瓷白肌膚瞧著有些觸目驚心。

  但薛恕卻是滿足地瞧著自己的「作品」,手腳化作枷鎖將人禁錮在懷裡,有些病態地將唇貼上去,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眼底滿是貪色,如同永不知飽足的饕餮。

  他的眸色深且沉,眼底藏著的深淵在無人瞧見時才釋放出來,卷著洶湧狂潮,似下一瞬就會將自己以及懷中人淹沒。

  但他的呼吸和動作卻又極輕,唯恐驚擾了熟睡的人。

  連橫在腰間的手臂都十分克制,始終保持著一種不會讓對方想要逃離的力度。

  他貪戀地輕蹭著,以唇描摹,用額緊貼,貪戀地汲取對方的氣息,只有無限地貼近,才能短暫地安撫他心裡焦躁不安的獸。

  然而腦海中卻又不受控制地回憶起應紅雪對他所說的話。

  就在前些日子,賀山在京中置辦了宅邸,應紅雪的酒樓也正式開業。兩人都是無父無母之人,亦不在乎世俗規矩,所以只請了薛恕去做見證人,定下了婚期。

  那晚三人都十分開懷,喝了不少酒。

  賀山喝得最多,早就醉得趴在一邊不省人事。

  應紅雪應大約也有些醉了,所以借著酒意同他說了從前未曾說過的話。

  她早猜到他與殿下的關係,卻未曾多加置喙,只問他可有想過將來如何打算。

  薛恕被她問住。

  他細細想來,才驚覺他與殷承玉兩世糾纏,卻似乎從未想過未來。


  第一世殷承玉早逝,他們沒有未來。

  這一世瞧著一切圓滿,他卻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何處。

  兩世為人,他用盡心機手段夠到了天上月,小心翼翼試圖占為己有,卻始終恐懼著這一切終是鏡花水月。

  帝王這個身份,代表著尊貴權勢,也代表著身不由己。

  身為一國君主,立後納妃繁衍子嗣,是穩定前朝的手段,也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上一世虞家覆滅虞皇后早亡,殷承玉又耗空了底子身體一直不好,便是有朝臣上奏請求廣開後宮,他也能名正言順地擋回去。

  可如今卻不同。

  虞家安好,虞皇后平平安安,已經是大燕最尊貴的女人。

  就在前幾日虞太后還召了命婦進宮,據說是為了相看各家適齡的女兒。

  殷承玉年已十九,眼看著就要及冠,登基之後,也該立後了。

  而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立場阻止。

  若是旁人,或許他還能使些手段阻撓或者乾脆殺了以絕後患,可經歷過上一世,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殷承玉對於親人的看重。

  他不知道若是自己與虞皇后放在一桿秤的兩端時,殷承玉會如何抉擇。

  這種不確定性讓他不安,不敢想更不敢去賭,只能自欺欺人地逃避。

  若真有那一日……或許他會比上一世更加瘋狂。

  薛恕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竭力壓下心底湧出的瘋狂念頭。

  摸索著握住殷承玉的手,牙齒叼著他脆弱的後頸肉輕磨,在黑暗的掩飾下,肆無忌憚地宣洩胸中不斷膨脹的惡念。

  「半夜裡不睡覺,咬孤做什麼?」

  黑暗中冷不防響起一道睏倦的聲音,殷承玉反應極快地抓住了受驚之下想要抽離的手。他緊緊抓住那隻手,轉過身去,手肘半撐起身體看向薛恕。

  薛恕下意識別開視線,片刻後又移回來,與他對視。

  兩人都未曾言語,黑暗中殷承玉的眼眸很亮,似在等著他回答。

  薛恕嘴唇微動,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他長久的凝視著殷承玉,最後泄憤一般壓著他的後頸,氣勢洶洶地去親他,仿佛想要借著這般極致的親密去宣洩難以宣之於口的不安和失控。

  被撕咬的雙唇感到了疼痛,殷承玉皺眉輕撕了聲,卻沒有出言叱責。

  他察覺了薛恕的不安。

  一手插。入對方發間,順著後頸弧度下滑至後背安撫,一手輕觸他的眉骨,殷承玉啞聲問道:「告訴孤,你在害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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