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意看著寶鏡中,連綿泛起的土黃色光暈,感受著來自四方寶鏡給自己所指出的方位,再抬頭時,那邊已經打的不可開交。
不同於擁有強橫肉體的,白狐和花鱗大蟒之間肉體碰撞,修士的鬥法和前者比起來,就顯得靈巧多了。
來往之間,劍息縱橫,橫錯交叉,技巧性更加的嚴謹。
這也不是全部,就李小意自己看來,修者的打鬥,關聯於法寶的屬性強弱,斗者自身的修為深淺,道法掌握的精細程度,方方面面,息息相關。
李小意雖然心系杏黃幡旗,但是修者之間的生死鬥法也是第一次見,不禁看的心曠神怡。
再加上距離太近,一時間他也不敢妄動,索性靜下心來,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另有一番,別開生面的爭鬥。
看的出,無論是王綸,亦或者是程乾和陳音然,均是出自門。
因為三人在道法的使用,劍技的驅使,身法上的輾轉騰挪,以及劍息縱橫間的連番妙用,都有著一派而出的景象。
「這倒是挺適合我的!」李小意心裡想著。
本來先天體弱,街頭巷尾的時候,群架裝死,單挑就跑,毫無尊嚴的李小意,全憑一張笑臉,和討喜的口舌,在這裡似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參悟其中的他,正看的是津津有味之際,兩劍突然相交,氣息對沖的瞬間,地面上忽然迸起了一道裂痕。
並且一直蔓延,直到李小意所在的大坑前,算是將將止住。
李小意一頭冷汗的望著怒目相交的三人,只見程乾橫眉冷對的呵斥道:「師兄快醒醒,不要讓心魔完全侵染,護守住道心清明,才不能被那妖物有機可乘!」
「都這時候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師兄他已然被妖物所侵,你還看不出來?」陳音然的聲音略有顫抖,卻並沒有完全喪失鬥志。
王綸的面容里,透露出一股極其不自然的殷紅之色,一臉猙獰扭曲,仿佛極其痛苦,但又很是憤怒,矛盾交雜,讓人委實看不明白。
程乾還想說什麼,可是王綸手中的劍器法寶,忽然的響起一聲爭鳴之音,劍息吞吐如蛇,劃出一道漆黑的影線,只取陳音然。
翻手一轉,早有所準備的陳音然,手中則是亮起了一道青花,屏障般的藍色光幕,拔地而起。
程乾來不及再有所思量,手中的闊劍卻是甩手而出,綠油油的劍芒里,卻是夾帶著一絲猶豫的氣息。
王綸不退反進,雙手掐訣,已經射出的飛劍,竟是忽然的又快上一分,空氣里傳來一陣嘶鳴般的響音,程乾大驚道:「小心!」
陳音然面色沉重,青花流轉的屏障,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響音。
與此同時,王綸的胸前,猛然間飄出一道綠光,闊劍指在其胸膛,竟是未透體而入。
程乾還在猶豫,雙目含淚的望著自己師兄的同時,眼見陳音然的青花屏障立時落盡青花之際,只聽陳音然尖利的呼叫道:「快動手!」
雙指翻轉,指訣再變,氣機牽連在王綸胸前的闊劍,劍鳴翻轉不休,卻是聲勢大雨點小,程乾居然還是下不了痛下殺手的決心!
一條透明的手臂,忽然的一把將那炳疾馳旋轉的闊劍按住,臉色上另有一張透明的臉,似乎正在剝離。
而這時護持在陳音然身前的屏障,算是徹底的碎了,但是王綸的劍也就此而止。
讓人驚訝的是,就在陳音然的胸前,突然的亮起了一道璀璨奪目的白光。
光幕奪人眼,讓人不可直視的從中走出一人。
仙袍飄飄,鬚髮皆白的光影閃動,卻聽程乾激動的叫了一聲:「師傅!」
李小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幕,陳音然卻是臉色蒼白,眼角掛淚的站了起來,滿是委屈的喚了一聲:「爹」
光影中的老人沒有多看這二人一眼,眼眸里精光四射的盯視著前面的王綸。
聲音里不咸不淡的冷聲道:「我道是何物,原來是修煉的百年石葵化形,僅僅百年,便有此修為,定然是服食了異種的天材地寶吧。」
石葵原本意欲掙脫王綸的身體,見這老者的突然出現,馬上又是縮了回去。
也沒有回答老者的問題,王綸的剛見好轉得臉色,則是又變得灰暗不明起來。
冷哼一聲,老者伸手一招,陳音然的劍器法寶,一聲爭鳴之音響起的瞬間。
李小意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兒,王綸的頭部上已然多了一把劍柄,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師傅。
程乾和陳音然也是面目呆滯的僵立當場,只有躲在暗處的李小意心中咂舌道:「好硬的心腸啊!」
鬚髮皆白的老者,冷眼旁觀的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見滿嘴血沫,一字未吐的王綸挺身倒下,那個透明的身影再次出現的時候,一臉怨毒的盯著老者看。
雙手揚起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直入眉心的劍柄,似乎是想要將那柄劍給拔出來。
然而無論他如何掙扎,那柄劍卻是始終的插在他的頭頂。
不發一言的老者,雙手掐訣,一個「鎮」字脫口而出之際,透明人形正在不斷扭曲如水紋的身體,忽然的全身一僵,直挺挺的便倒了下去,沒有了生息。
做完了這一切,白髮老者臉色有些發灰的,這才轉頭看向陳音然和程乾,並且嘆息一聲。
「王綸已經被附體奪魂,為師實在想不出法子救他,若是本體在還好說,但這具靠著符篆之術凝化的軀體,就算能將石葵逼出你們師兄的身體,怕也沒有餘力再降伏住此妖。」
頓了頓,見程乾已經淚流滿面,老者又是黯然神傷的嘆息道:「憑藉你們的修為,那石葵,你們絕不是其對手,為師也是沒法子才做了此舉。」
「我明白,爹,我們該怎麼辦?」
見陳音然悽然的模樣,老者難掩眼中的疼愛道:「我已經用了大鎮魂術將其鎮住體魄,這石葵乃是天地石精所化,無論是魂魄還是軀體都是天材地寶,對你們的修為極其有用。用冰玉盒暫且收了,帶回山門,為師為你們煉成仙丹靈藥,立馬可以讓你們的修為再進一步。」
李小意聽出來了,這老頭兒的話,話里話外都是在反覆強調「你們」二字,生怕自己的徒弟不給他帶回去,也是人老成精的一個老狐狸!
果然,這番話是起了一定的效果,程乾不動,陳音然卻是幾步走上前,先是不忍直視的看了看王綸死不瞑目的屍體,然後又將石葵的魂魄,用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收起。
再走到先前的巨坑處,收了石葵的屍體,兩個玉盒都被陳音然收起了以後,程乾有些失魂落魄的到了王綸屍首旁,竟是大聲的痛哭了起來。
老者見兩個盒子都被陳音然收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身影卻是不知怎麼的又淡上了一分,由方才的發光發亮,變成了現在的灰暗無光。
他皺了皺眉,知道自己這具符篆所化的分身,立馬就要消失殆盡,也不看正在旁邊一臉痛不欲生的程乾,而是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一瞬間,李小意只覺著全身的汗毛直立,那老頭兒所注視的方向,正是自己的藏身所在。
石葵和王綸那可是活生生的例子,李小意只覺著自己的喉嚨發乾,大氣兒也不敢喘的一動不動。
卻見老者忽然低頭對著陳音然說了句什麼,然後身形便消散在了空氣里,沒有一絲痕跡。
陳音然轉身,斜眼瞅了李小意這邊一眼,然後徑直的走向程乾道:「別哭了,人都死了,哭有什麼用!」
程乾憤怒的猛一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陳音然,嚇得她接連後提幾步道:「你發什麼瘋!」
還沒等陳音然再說什麼,程乾忽然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了陳音然的臉上,猙獰道:「你和那老匹夫一樣,眼裡只有自己,王綸,你可知道王綸師兄就像我的親哥一樣,你知道麼?」
捂著自己臉,陳音然有些緊張的,看著似乎正在逐漸失去理智的程乾,目光不時的瞥向李小意這邊。
「程乾現在不是胡來的時候,你要知道這裡不僅僅只有我們兩人!」
程乾一把抓住陳音然的手腕,難掩臉上的悽然之色,可隨即這股悲傷又變成了憤怒,他咆哮著對著陳音然道:「我知道你有師傅的符篆,可你有機會再次發動麼?」
陳音然知道程乾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可還沒等她有所反應,程乾的另一隻手已然死死的抓住了陳音然的脖子。
只見他一臉猙獰道:「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師兄給的,我們打小一起沿街討飯,我年紀小,師兄怕我餓,有吃的都是先緊著我,你知道嘛!」
程乾的手越加的用力,幾乎已經將陳音然給提了起來,漲紅臉的陳音然,不斷的掙扎扭動,想要說什麼,卻是說不出口。
目視著陳音然越來越痛苦的神態,程乾的臉已經扭曲。
「後來我們一起上山學習道法,師兄對我更是百般照顧的無微不至,你那個父親呢?每天傳完道法就走,還嫌我笨,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是師兄對我言傳身教,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從來沒有!」
後面的話,程乾幾乎是吼出來的,而他的手也隨著他的憤怒,變得更加的用力。
直到陳音然在一陣猛烈的抽搐之後,終於垂下了手臂之時,程乾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起來道:「師兄喜歡你,那麼你就去陪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