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知道的?
之前電影上映之後在烈士陵園遇到的孫耀文老爺子說的。
林玉清,林玉柏......
嘖,呼應上了。
「沒事,就是之前在烈士陵園的時候知道的。」
方言把孫耀文老爺子跟自己見面的事情大概說了。
「話說你就沒懷疑過?你爺爺名字跟林玉清烈士就差了一個字而已。」
「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啊,誰會往那方面想,而且我爺爺從沒提過,林玉清烈士的事跡......以前我也不知道。」
林飛鴻解釋道:「我爺爺就一普通醫生,然後在醫院干到八九十年代就退休了,他怎麼也跟烈士沾不上邊吧。而且我爺爺幾年前就過世了。」
方言想了想,問道:「你爺爺家現在有人嗎?」
「沒有,我奶奶過世的早。我爺爺去世之後我們小輩沒什麼人回祖屋,不過我還留著鑰匙。」林飛鴻聳聳肩,「我是長子長孫嘛。」
「行,那咱現在就去你爺爺老房子。」方言拽著他就走。
「啊?現在?」
「對,現在。」
「這......行吧。」
林飛鴻沒辦法拒絕方言的強勢。
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家裡是不是真的跟林玉清烈士有關。
萬一呢?是吧?
家裡的長輩過去是不是什麼大人物?
那些歷史上的名人是不是跟我家裡有關?
誰都會有過這種想法的。
於是兩人直接殺回了林飛鴻爺爺家祖屋。
那是河北的一處農村。
村里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搬去了縣城,或者搬去了國家新蓋的現代化農村里。
兩人在村里只看到幾個坐在牆角曬太陽的老人。
林飛鴻跟他們也不認識,就沒打招呼,而是帶著方言匆匆忙忙回了爺爺的老屋。
進了土牆壘的院子,倆人進了左邊那間房子。
「這就是我爺爺生前住的屋子。」林飛鴻解釋道,「老爺子過世之後就留下來這座土屋跟這口箱子,還有一台老收音機。
「我爸他們覺得這房子也不值錢,老爺子也就是只有一箱子衣服跟一台收音機,那就都留著當個念想算了。」
方言打量著四周。
一個破木床,一張刷了暗紅色尤其的老式帶抽屜的木桌。
桌上放著一個小黑盒收音機。
牆角擺著一個陳舊的暗紅色老木櫃。
別的什麼都沒有。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完全沒毛病。
似乎察覺出方言的眼神,林飛鴻趕忙解釋,「我爸他們可沒讓我爺爺一個人住這兒,平時都是我爸跟我叔我姑他們輪流接我爺爺到家裡住幾個月。
「就是夏天的時候我爺爺喜歡回來住,說這裡住著安心還涼快。」
方言點點頭,「看來你家裡親戚挺和睦的。」
「都是我爺爺教育的好唄。」林飛鴻反問,「方哥,你覺得這有啥可看的?」
方言看了眼那箱子,「介意我看看箱子裡面的東西不?」
「沒事兒。」林飛鴻掏鑰匙過去打開箱子上的鎖,「裡面都是我爺爺以前的舊衣服,別的也沒啥了。」
方言走過去幫忙掀開蓋子,「你們都沒看過裡面的東西?」
「沒啊,這也沒啥可看的吧。」林飛鴻不明所以。
「可能是我多心了。」方言彎腰把柜子里的衣服褲子鞋都拿了出來整整齊齊擺在床上。
等全部拿完之後,他看著空蕩蕩的箱子一言不發。
林飛鴻也愣住了。
只見箱子底部鋪著的舊報紙上面還有一個被報紙包著的包裹。
「這是......」林飛鴻迷茫撓頭,「還真沒聽說過我爺爺柜子里有這東西。」
方言小心翼翼把那包裹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接著讓開位置,「小林子,畢竟是你爺爺的東西,你來開吧。」
「行。」
林飛鴻也沒拒絕,上來三下五除二把報紙就給打開了。
接著他的手頓住了。
紙包里包著的是一摞證書,幾枚勳章,還有一張照片跟一封信。
方言拿起照片,上面兩個長相相近的年輕人肩並著肩意氣風發地笑著。
照片的背後用鋼筆寫著兩個名字。
林玉清、林玉柏。
方言的目光又轉向了那摞證書跟勳章。
「一等戰鬥功臣證書,四枚一等戰鬥功臣勳章,八枚二等戰鬥功臣勳章......」
方言抬頭看著林飛鴻,「老爺子就沒跟你們說過他的過去?」
「沒有。」林飛鴻怔怔看著那張照片,「我爺爺從來沒說過過去的事情,我爸他們應該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我從沒見過。」
方言拿起那封信,側頭看向林飛鴻,「介意我看看嗎?」
林飛鴻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但沒摸出打火機,「沒事方哥,你看吧。」
方言打開信封,發現裡面有兩封信。
他先打開了第一封。
【弟玉柏親啟:
自爭吵之後相別已三載有餘,我不怪你。
猶記得當初你我兄弟二人乘船遠去巴黎留學之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
那時面對碧海藍天,要學有所成以報國的誓言猶在眼前。
但學成歸來之後,我發現軍閥割據貪污腐敗之風盛行,人民麻木不堪尤甚。
祖國已病入膏肓,若想救國,唯有施以猛藥!為兄投入佐藤太君門下,並非賣國求榮,實乃曲線救國!
你不理解,我不怪你。雖立場不同,卻也不該罔顧親情人倫於不顧。
言盡於此,望弟深思。
不知院子裡你我動身前往法蘭西留學之時種下的那顆梧桐樹是否安在?
等此間事了......
兄玉清】
方言沉默片刻,把信交給林飛鴻,然後接著看另一封。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已忘記當初誓言,業已忘記爹娘小妹血仇。
親情人倫?人與禽獸沒有共同語言,你不配!
那顆梧桐樹我已伐了燒柴火,你也不必回來!
從此你我一刀兩斷!他日若戰場相見......休怪我子彈不長眼!】
這封信字跡潦草,紙張上依舊留有褶皺痕跡。
明顯這是林飛鴻爺爺林玉柏氣急之下寫的回信,寫完之後又覺得沒必要再聯繫,所以就沒發回去。
還有這些勳章跟證書。
把這些東西壓在箱子最下面,一輩子都沒拿出來過也沒提起過。
這裡面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是羞恥?是憤怒?是對犧牲戰友的愧疚?
還是其他什麼?
方言不知道。
也沒人會知道了。
難怪老爺子一輩子沒提過林玉清跟過去的事情啊......
可是那張照片,不正說明了他心中還念著對方......
大概是親情和仇恨都有吧。
可林玉清烈士他其實是地下黨......
對了,孫耀文老先生是當初給許瑾言女士送信的人,他那天在陵園的話表明了認識林老爺子。
也就是說,林老爺子後來知道了真相,但這時候已經晚了。林玉清夫妻都已經不在了......
方言忽然覺得心裡有點悶,這種複雜的情緒讓方言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他把信遞給林飛鴻。
林飛鴻看完兩封信之後一言不發。
半晌,他眼眶泛紅,對方言道:「方哥,要不出去抽根煙吧。」
方言點點頭,「走。」
走出屋子,看著院子裡那顆樹幹筆直亭亭如蓋的高大梧桐樹,兩個人默然無語,默默抽菸。
微風拂過樹葉。
這沙沙聲......又是誰的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