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茶被沈淮與從車上扛回房子。
沒錯。
扛。
原本以為在醫院被拎起來已經是她尷尬史上的最大值,卻沒有想到沈淮與這裡還有後招等著她。
胃部抵著沈淮與的肩膀,杜明茶被壓的咳了一聲,努力吸氣,想要提醒他,一低頭看到他手裡的皮帶,又把話吞下去。
這邊住的人不多,綠色的花園上種植著高大的橡樹,杜明茶得以瞧見這樁別墅外漂亮的薔薇花牆,奶黃、淺粉、大紅色的薔薇花朵黑壓壓擠在一起,大朵大朵怒放盛開,絢麗若油畫,滿是燦燦爛爛太陽的光輝。
「這麼不聽話,」沈淮與說,「真該找個鏈子拴起來。」
他說這話時沒有嘆氣,眼睫稍稍低垂,仍舊是一派寬容柔和的模樣。
很溫柔,很溫柔。
溫柔到像是在看自己親手澆灌、生長的花朵。
杜明茶手扒著他肩膀,肺部被頂的有些不順暢,像是壓著氣。
她誠懇地表達著自己的建議:「在親熱時拴一下可以,平時就算了吧。」
沈淮與就這麼輕鬆地把她扛回房間,杜明茶一直暗戳戳想要逃跑的門在此時無情關閉,陽光被隔離開,將她眼巴巴看著的薔薇花朵全部遮蓋住。
杜明茶被一路扛回臥室。
在車上看到他的驚慌正在慢慢地褪去,她開始認真思考接下來是要躺平享受還是先安撫對方後再躺平享受。
杜明茶最大的優點在於適應能力強,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調整好心態。
跑路失敗後的她已經迅速調整好作戰計劃,轉而思考如何能讓沈淮與怒氣值降低、從而讓對方不要過度傷害到她。
慌亂在這種時候沒有絲毫用處。
沈淮與壓住她,捏著皮帶的手按住她胳膊,垂眼,居高臨下看她:「跑的還挺快。」
杜明茶謙虛:「一般一般,彩虹跑拿過前三。」
沈淮與手指收緊,皮帶上微涼的搭扣觸碰著她的胳膊,和這種沒有生命的金屬接觸,皎白的肌膚被刺激的發冷,沿著神經末梢游離,漸漸擴建到四肢百骸。
杜明茶不自覺地顫了下。
沈淮與將皮帶慢慢折好,眼底瞧不出什麼情緒:「你還挺驕傲。」
杜明茶說:「我——」
沒有說完。
沈淮與已然俯身,手指捏著她的臉頰。
皮帶和胳膊都在他手中,杜明茶嗓子有些發乾。
事實上,她和沈淮與算起來也才幾次,杜明茶沒什麼經驗,沈淮與也憐惜她,始終沒有太過分的舉動,兩人仍舊處於一種對彼此十分熱愛且瘋狂心動的階段。
換句話來講,只要互相擁抱就已經足夠了,還不需要用到其他。
杜明茶剛剛才將自己的衣服脫掉丟下去,她裡面只有長毛衣,藍色的牛仔褲,哪怕是到了時尚之都巴黎,她仍舊保持著自己的風格,隨意乾淨,有著清澈不服輸的眼神。
從不會因為外力而改變自己。
沈淮與拿著腰帶,此刻這皮帶被他握著對摺了,搭扣和尾相觸,就這麼握在手中,手背上青筋凸起,有一種隱忍不發的性感。
杜明茶說:「我心疼。」
沈淮與垂眼看她:「我還沒碰。」
「我就是心疼你嘛,」杜明茶試探著去摸他手背上那輕輕凸起的青筋,隔著他溫熱的肌膚,指腹按著血管往下壓了壓,這種感覺很奇怪,她觸碰他的手掌,杜明茶想要通過安撫他情緒來保全自己,放緩聲音,「淮與,你別這樣,我害怕。」
她眼睛清澈,裡面仿佛藏著星辰的倒影:「你這樣,我很心疼。」
杜明茶剛開始接觸言情小說時,那時候的口味還不像現在這麼輕。
那時候綠色大j網站的尺度能拳打如今的粉po,腳踢海棠,笑傲網文江湖一枝花,一本書裡面不帶點葷的都不好意思掛言情小說這個名頭,吃葷吃到膩的讀者也會忍不住批評作者專注燉肉忘記走劇情。
也由此,杜明茶接觸到的那些文中的男主,但凡和變態扯上點關係的,女主不來個一天一夜下不了床都算男主腎虧、手段不行。
杜明茶不清楚沈淮與腎行不行。
反正她不行。
無數女主的血淚經驗告訴杜明茶,要能軟能硬,熟練掌握順毛技巧,才能夠在半黑化的男主面前保證不受傷害。
現在就是該軟的時候。
杜明茶先打感情牌:「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你後特別高興。」
沈淮與面無表情:「有多高興?」
杜明茶:「……」
沈淮與:「巴嘎巴嘎地高興?」
杜明茶:「……」
視線稍稍上移,杜明茶牢記孟教授曾教給她的小技巧。
看人的時候,如果不好意思直視對方的眼睛,可以稍稍上抬,注視對方額頭及稍上的位置,這會令對方有一種被認真注視的感覺。
杜明茶把這小技巧運用到沈淮與身上。
她放緩和聲音:「我每天晚上都會想起你——」
沈淮與打斷:「八格牙路的那種想起?」
杜明茶說:「你知道比干怎麼死的嗎?就是因為他話太多。」
沈淮與笑了,他沒有鬆開杜明茶,手中把玩著那皮帶,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可惜了,我不是比干,今天倒是想做一把商紂王。」
杜明茶被他說的寒毛直豎,她問:「你想做什麼?」
「酒池肉林太過奢侈,」沈淮與只輕點她的唇,眼中微微漾起笑,「明茶,只有你一個就夠了。」
這兩句話聽的明茶心裡直打鼓,她想坐起來,只是臀部暫時無法受力,仍舊有些疼。
沈淮與展開腰帶,在杜明茶驚恐的視線中,淡然地將她併攏,尚有著他腰部溫度的皮帶貼到她腿上,將她腳腕束縛在一起。
她腳踝處纖細,一掙脫就開了,繞了三圈才扣好。
杜明茶要伸手去解桎梏,手腕卻被他拎住。先前的領帶在這時再度派上用場,雙手雙腳被縛,沈淮與坐在床邊,手指捧著她臉頰:「別急,一會再陪你玩。」
杜明茶:「玩可以,咱們公平一點,有沒有能用在你身上的?」
她想起剛才的玩具屋,試圖建議:「不能光我一人玩啊。」
「你玩玩具,我玩你,」沈淮與將領帶系了個漂亮的結,「多公平。」
杜明茶:「這算哪門子公平?偷國冬奧會眼裡的公平嗎?」
沈淮與沒有回答。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髮,把柔軟的發揉亂後才離開。
玩具屋離這裡很近,杜明茶忐忑不安地在床上躺了近五分鐘,終於看到沈淮與淡然拿了一黑盒子走進來。
瞧上去,體積並不是很大。
16寸電腦差不多大小,厚度像兩本摞起來的拉魯斯大辭典。
裡面應該也裝不了太多東西。
杜明茶忐忑不安地想。
沈淮與坐在枕邊,他溫和地與杜明茶溝通,揭開蓋子,展示給她看那裡面的東西:「挑兩個你喜歡的。」
毛茸茸的尾巴,金質的胸鏈,細長、可伸展的教鞭,像小蘑菇一樣可愛但功能絕非蘑菇這麼簡單的東西,一連串按照由小極大順序串聯在一起的珍珠。
都是漂亮燦爛的飾品。
杜明茶猶豫著選中了胸鏈:「這個吧。」
她先前跳舞時戴過類似的項鍊,可接受能力稍稍強一些。
畢竟這東西看上去的確就是個增加觀賞度的飾品,應該不具備其他特殊功能。
「還有呢?」沈淮與淡聲說,「再選一個。」
杜明茶試圖萌混過關:「淮與,我年紀還小。」
「出國前一晚你自己要動的時候可沒說自己年紀小,」沈淮與鐵面無私,解開束縛在手腕上的領帶,抓了她的手,要她自己去摸,「閉上眼睛,再選一個。」
這可比抓鬮難多了。
杜明茶閉上眼睛,胡亂摸了一個。
手指觸碰到一連串微涼,杜明茶受驚,睜開眼睛。她摸到了那一串珍珠,最小的珍珠只比綠豆稍大一些,最大的一顆如鵪鶉蛋,顆顆圓潤,閃著優雅聖潔的光芒。
不過被沈淮與放進這盒子裡,估計是聖潔不到哪裡去了。
這一串漂亮的珍珠鏈讓杜明茶有點退縮。
她下意識丟開手,想要重新選:「我改主意了,想換個。」
但沈淮與卻按住她的手,將盒子徑直合上:「開弓沒有回頭箭,明茶,這是你選的。」
杜明茶別無選擇。
領帶被他抽走,這條送他的生日禮物已經盡了兩次不應該盡的任務,微微起皺,越是天然的材質越嬌貴,杜明茶有些心疼地看著這領帶。
花了她好多錢呢,怎麼沈淮與也不愛惜?
這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來,沈淮與便將領帶展開,蒙住杜明茶的眼睛。
視野頓時陷入一片濃郁的昏暗。
杜明茶伸手要解領帶,卻感覺到沈淮與將一串冰涼的東西掛在她脖子上,同時,那綠豆般大小的珍珠貼在她嘴唇上,杜明茶聽到沈淮與低聲說:「先潤些。」
視野受阻,杜明茶仍舊沒有放棄和他溝通:「淮與,我餓了。」
「嗯,」沈淮與低聲,「一會再說。」
杜明茶聽到了他抽出紙巾的聲音,嘶嘶啦啦,她看不到,但知道床邊的小木桌上擺放著一盒紙巾,用的是胡桃木花紋的方盒子,上面繪製著一朵一朵正盛開的茶花。
這房間裡很多東西都和山茶花有關,就像特意私人定製的。桌子和椅子上的軟墊、窗簾底端,都有著小小山茶花的刺繡。皮帶只解開一隻腳,另一隻腳上仍舊繫著他的皮帶,松松垮垮被推到膝蓋上方,腿抬起來,沈淮與墊了一層紙。
他握著珍珠鏈,從腳踝處一路往上細細掠過。
珍珠項鍊很襯她,金色也很襯她。
沈淮與瞧著她脖頸上的金燦燦項鍊和光華奪目的珍珠,忽而想贈予她更多的珠寶。
她合該佩戴如此多珍貴而美麗的東西,她原本就該過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是如此勞碌奔波,打工,睏倦到仿佛趴在桌子上就會立刻睡著。
沈淮與有能力讓她過更好的生活,也想讓她生活不再這樣辛苦。
珍珠是涼的,沒有體溫,鏈條也是同樣無生命的金屬,杜明茶眼睛上繫著領帶,伸手去觸碰沈淮與,卻被他扯住手腕。
杜明茶叫他:「沈淮與。」
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稱呼他,她頓了頓,又說:「淮與,那你小心點。」
回應她的,是沈淮與淡淡的一聲:「那要看幾顆珠子了。」
他憐愛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如果五顆以內能透一張,我就聽你的。」
杜明茶摸索著,捧住沈淮與的臉頰,感受到他臉上的體溫。她嘗試著去摸沈淮與的眼睛鼻子,感覺到他閉上眼,長而濃密的睫毛將她手心擾的發癢。
她感受到他臉頰的溫度,仍舊是她熟悉的溫暖。
「淮與,」杜明茶撒嬌般地又叫他,「你對我好一點嘛。」
她從來不吝嗇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想要輕些,」沈淮與說,「那就努力點。」
沈淮與沒有關窗戶,這漂亮的小別墅坐落於安靜整潔的富人區,外面清新樹影隨風搖,送入淡淡薔薇花味道。
溫暖柔和的陽光越過乾淨的玻璃躍進來,恰好落在填充著豐盈鵝絨、真絲質地的枕頭上面。
這種枕頭也出自於沈淮與所在的家族,由他另一個兄弟所繼承的百貨產業下製造。鵝絨只採取最軟處的絨毛,絲也出自於最上等的蠶。
這些鵝和蠶,尚不知自己努力不過是謊言,仍舊兢兢業業地產絨、吐絲。全然未料到,有朝一日,這些最柔軟的鵝絨蠶絲都會被抽絲剝繭,製作出價值高昂的枕頭,供人們使用。
但這枕頭也不過是富貴人家隨意可用的物件,並不會因為材料的珍貴而被精心呵護。漫長時間過去之後,這隻真絲枕頭最終倖存下來,被毫不留情地被丟到地上。
沈淮與仍舊擁抱住杜明茶,他蜷縮著身體,像是小心翼翼的擁抱,又像是要困她在自己懷抱中。
只有擁抱能給予他些許真實感。
他聲音帶點啞,或許是方才呼吸過度。
「你走之後,我……」
沈淮與只說了這幾個字,他沒有繼續下去,睫毛顫了顫,把那些話忍下來,只輕聲叫她名字:「明茶。」
他的下巴抵住她柔軟的頭髮,輕輕蹭了一下。
「明茶,」沈淮與又重複一遍,「小茶花。」
這裡是個敞開心扉、談話的好時機。
杜明茶知道男人都有傳說中的賢者時刻,這一階段的男性無欲無求,表現的比神還要聖潔。
這時候和他提什麼要求都能得到回應,沈淮與又是重允諾的性格。
早在開始前,杜明茶就打定主意,要等到這個時候和沈淮與好好談一談,談一談被信任的人欺騙有多難過,聊一聊被不受重視是什麼感覺。
杜明茶猜想如今的沈淮與應該能體會得到。
只是她千算萬算,遺漏一點。
那就是賢者時刻之前的沈淮與,就像一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將她這個可憐、弱小、無助的工人反覆壓榨。
飽受資本主義摧殘後的杜明茶已經不想再動大腦了,如今的她飢累交迫,縮在他懷抱中,慢慢地睡著。
杜明茶做了一個夢。
一個往日重現的夢境。
在沈淮與溫暖的擁抱中,她又夢到出國前、她和白靜吟在車上的對話。
白靜吟許久不出門,她那日穿了條雪青色的旗袍,優雅端莊,外面是一件白色的羊絨開衫,沒有塗絲毫胭脂,隻眼睛出奇的明亮。
白靜吟拉著杜明茶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認真告訴她:「明茶,雖然淮與是我兒子,雖然我也很樂意看到你們在一起,但有些話,我必須要告訴你。」
「你如今所接觸到的淮與,並不是完整的他。他的本性或許比你想像中要可怕一些,更像他父親,這一點,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遲早會面對這一點,我希望你不要被愛情分泌的多巴胺沖昏頭腦,你要冷靜想,自己能否接受他,能夠有信心與這樣的他相處,共度一生。」
……
「不過你和我不一樣,明茶。」
「你愛他。」
夜晚霧重露水濃。
沈淮與坐在玩具房中,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滿屋的東西。
安靜兩秒,他給宋乘軒打電話,手指按著太陽穴,沉聲問:「乘軒,二樓的玩具房是你弄的?」
「是的,先生,」宋乘軒畢恭畢敬,「您說要在二樓弄個專門用來玩耍的房間,一切按照您的意思來。這些都是我從各大用品店網站以及論壇上尋找來具有高評價、高滿意度反饋的商品——」
「我說的是有著毛絨玩具,可以讓她一邊看書一邊愉快玩耍的房間,」沈淮與說,「不是這種玩具。」
宋乘軒:「……」
不、不是嗎?先生竟然不需要這個?以前的沈先生可是有……
「對不起先生,」宋乘軒連聲道歉,小心翼翼,「我現在就聯繫人重新為您布置。」
「算了,」沈淮與回想起明茶後面顫聲摟著他要親親的模樣,笑了一下,「暫時留著吧。」
雖然理解上有偏差,但她的確玩的也很開心。
結束通話,沈淮與才從玩具房中走出,關上門。
夜空早已悄悄降臨,燈光燃亮,臥室中仍舊沒有絲毫聲息。沈淮與坐在起居室鋪著軟墊的扶手椅子上,側身,從窗戶中看到外面的光華夜色。
由數個能工巧匠花費近100個小時手中織成的蕾絲窗帷被風吹的輕擺,臥室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杜明茶冒出個小腦袋,一瞧見沈淮與,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只露出一點亂糟糟的發。
沈淮與的心直直垂下。
果然。
她還是怕了他。
沈淮與早知巧取豪奪不可為之,強行留她在身邊只會讓對方愈發厭煩、抗拒。但他無法忍受這種長時間無法見到她、找不到她蹤跡的痛苦。
如螞蟻啃噬心臟,不間歇,從早到晚,只消暫時休息,就忍不住竊竊而起。
母親所說的分毫未差,沈淮與身體中流淌著沈從鶴瘋狂的血液,天生的掠奪者,天生的占有者。
這是他壓抑的本性。
所謂溫和有禮、克制自我,不過是一層偽裝,一層唯恐嚇到她的皮囊。
皮囊之下,如此不堪。
她應當見識到了。
哪怕沈淮與百般呵護,讓她愉悅多於其他。
然而,然而。
沈淮與安靜地坐著,他沒有動,等待著杜明茶接下來的批評、斥責和控訴。
正如先前被父親限制自由的母親,會採取暴力和謾罵來發泄。
他最終還是走上這條路。
如沈從鶴一般,如他那些噩夢,不再掩蓋自己對她的獨占欲,不再偽裝溫和有禮,而是將她強行留在自己身邊。
但是。
杜明茶只是探出半個身體,手仍舊貼在肚子上,問:「有吃的嗎?」
沈淮與:「嗯?」
「我太餓了,」杜明茶摸了摸肚子,「我想吃水果餡餅、熏三文魚,糖汁菠蘿、烤牛肉……」
她一口氣報了好幾種菜名,眼光閃閃:「如果有冰激淋吃就更好了。」
這和沈淮與預期並不相同。
他安靜一秒:「你再說一遍。」
「算了算了,」杜明茶說,「你隨便準備晚餐吧,最好多一點呀。我好餓了,一定要有冰激淋哦!」
她的毛衣被沈淮與扯脫線,牛仔褲的拉鏈被扯斷,現在穿著沈淮與為她準備好的睡衣,海洋綠,真絲質地,隨著她行走,能看到修長白皙的兩條長腿。
沒有遭受意想之中的激烈反抗,她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的情緒。
直到杜明茶進了房間後,沈淮與才站起來。
他打電話訂了法餐。
沈淮與見識過父母親的相處模式。
在激烈的爭吵過夜後,白靜吟會拒絕進食,即使被沈從鶴強硬帶到餐桌上,頂多勉強吃一口,就摔筷而去。
而杜明茶——
她脖子上還有胸鏈摩擦的紅痕,或許因為過度玩耍,走路姿勢有些不正常,此刻,杜明茶正嚴肅臉聽著沈淮與打電話訂法餐,還在報著自己需求:「我還想吃冰激淋,最好是香草味的,還想要個蛋糕當夜宵,啊,對了,還要葡萄、甜橙……」
沈淮與側臉看她。
她全然沒有被限制自由應有的覺悟,認認真真點了一大堆想吃的東西後,還補充:「對了,淮與,如果你非要限制我使用手機的話,請給我一台電腦,要能上網的就行,我要查資料,再和朋友家人報平安。」
沈淮與:「好。」
「我還想要switch和健身環,」杜明茶說,「長時間不運動我會不正常發胖,我看你這裡沒有專門的健身房,只能先用這個。」
沈淮與:「嗯。」
「我家裡還有一本沒有歸還給圖書館的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在下周五晚之前幫我還到圖書館裡去嗎?不然我要繳納一筆罰款,」杜明茶認真回想著待辦事項,有條不紊地說,「哦,還有醫院裡的錢,我還沒有在帳單上簽名——」
「等等,」沈淮與打斷她,冷靜,「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杜明茶微微側臉,頭髮散落,露出有著沈淮與牙印的細白脖頸,「你不是特意請假來陪我玩七天的嗎?」
「難不成,」杜明茶後提一步,伸手捂住嘴巴,驚訝,「難道你想把我當情婦一樣關在這裡嗎?你把我當什麼?被你關起來只能挨炮的情婦嗎?」
「怎麼可能,」沈淮與不喜歡情婦這個詞,下意識否決,輕斥,「胡說八道。」
下一刻,杜明茶就摟住他的胳膊,頭在他胸膛上貼了一貼,聲音清脆如甜棗:「那就好了嘛,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把我關在這裡呢。早說是捨不得我陪我玩嘛,我又不是不陪你,正好前幾天我好累,能白吃白喝白女票你——咳,我的意思是,能在這裡安靜地看書,準備功課也挺好。」
沈淮與安靜一秒。
才將手按在她後腦勺上。
她的頭髮很軟,柔柔若月光。
良久,他輕嘆:「你啊。」
杜明茶縮在沈淮與懷抱中,悄悄鬆口氣。
果然啊,沈淮與真的是吃軟不吃硬。只要她態度柔和一些,再撒撒嬌,對方壓根就捨不得往狠里收拾她。
不過,有一說一,這點在床上的作用不太大。親密時候,杜明茶越是撒嬌示弱,對方反倒是像被刺激到了似的更加強勢。
杜明茶想,她或許找到沈淮與的命門了。
晚飯很快送過來,沈淮與訂的比杜明茶想像中還要多,滿滿當當擺滿整個鋪著厚厚亞麻布的胡桃木桌子。
近乎一天沒怎麼吃東西,杜明茶胃口大開,努力把嘴巴填滿,將自己合口味的東西飛快一掃而空。
沈淮與見她幾口吃完香煎梨肉,順手將自己的推給她。
杜明茶沒有客氣,她埋頭就吃。
她不傻,能感覺到沈淮與這次情緒和之前完全不同。
為了避免沈淮與真的走上沈從鶴的老路,也為了阻止沈淮與真的強硬限制她一切活動,杜明茶必須利用他對自己的那些不一般,作為籌碼和他溝通、博弈。
先前沈二爺只是個傳說中的名諱,杜明茶嘴上念叨著沈二爺什麼都行,實際上和她生活並無太大關係。
沈二爺再有通天本領,和她這麼一個普普通通女大學生有什麼關係呢?他老人家家大業大,難道還會刻意和她這麼一個普通人過不去?
而經過今天這麼一回,杜明茶終於明白,先前那些虛無縹緲的權勢名利以及沈淮與這麼名字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對如今的她是單方面碾壓。
尤其是現在,這裡不是中國,是法國。
只要沈淮與想,他能輕鬆限制她自由,能徹底將她變做禁|臠。
甚至,強迫受孕,就像曾經的白靜吟。
但杜明茶相信不會發展到這步。
沈淮與和沈從鶴不一樣,她和白靜吟也不一樣。
杜明茶放下小銀勺。
吃飽喝足睡夠,她養足了精神,小口喝著熱可可,她思考要從哪裡開始談。
沈淮與吃的不多,他在等杜明茶挑著她喜歡的東西吃完,才將那些她不愛的東西吃掉。
「明天我約了裁縫和一些珠寶商上門,」沈淮與慢慢地說,「這次準備倉促,那些衣服不適合你,你也可以挑一兩件合心意的珠寶。」
珠寶?
很好。
現在的杜明茶想自己已經找到切入點了。
杜明茶抬眼看沈淮與,柔聲問:「你是把我當情婦養了嗎?你認為你是我的sugardaddy嗎?」
沈淮與皺眉:「胡說什麼。」
「那你送我這麼昂貴的禮物做什麼?」杜明茶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需要這些。」
「不喜歡珠寶?」沈淮與頓了頓,轉移話題,「或許你需要一些包,方便你裝資料。」
杜明茶糾正:「只有老男人才會給動不動就給情婦送包。」
沈淮與:「這裡離你學校不遠,治安管理都不錯,風景也好。等你開學後就搬到這裡住吧,和你朋友一起。過幾天我回去,走之前給你留下車子和司機,送你們上下學。閒暇時間,也可以坐車出去兜兜風,逛逛街。」
杜明茶說:「只有情——」
沈淮與微微眯眼:「你再說一個情婦試試。」
「那你做的就是這樣嘛,」杜明茶雙手交握,身體微微後仰,轉臉看他,這姿態還是從他那裡學到的,她認真地說,「沈淮與,你有沒有發現你其實有點過度保護我了?」
「我不需要你的錢財珠寶,我自己也能很好生活下去,而不是一直要仰仗你而活,」杜明茶說,「我一點兒也不比你差,沈淮與。老師和朋友都很喜歡我,我成績優秀,交際能力也不錯。不怕你笑話,我認為我未來能獲得一份薪酬優渥、體面的工作,可是你為什麼總是把我當成一個弱者呢?」
海洋綠的真絲裙下,她身上還有著沈淮與留下的痕跡,身上還有他的味道。
不可否認,杜明茶喜歡沈淮與,也喜歡他的身體和技巧,他能夠給自己帶來那麼多她不曾體驗過的愉悅,能夠讓她分泌這麼多快樂的多巴胺。
可沈淮與太習慣以養護者的姿態看她,他看她時的目光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不平等。
「你看呢,」杜明茶撐著腮看他,「你所看到關於我的優點都是以男人看待女人的角度出發,那你能不能試著從看待常人的角度來看我?刨除掉性方面的因素,比如說從領導者角度來看待我身為下屬的優點呢?」
沈淮與目光沉靜:「你不告而別是為了這個。」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的語氣。
他微微後仰,沉思的姿態,語氣沉鬱:「明茶,我從不知你會這樣想。」
「不對,」沈淮與說,「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這一點。」
完完本本超乎他的預料。
杜明茶剛剛吃了一小塊烤羊肩肉配南瓜泥,胃部被填滿後,暖融融的,格外熨帖。
填飽肚子令人滿足。
在這個溫暖柔軟的夜裡,休息好、吃飽喝足後的杜明茶在認真和自己仰慕的人慢慢攤牌。
「是的,淮老師,我不是脆弱到只能任你照顧的洋娃娃,」杜明茶笑了笑,她心裡清楚,以前的沈淮與或許無法理解她這種固執的堅持,但她現在可以證明給他看了,「這一個月,我沒有接受你任何幫助,但我生活的依然很快樂,也很順利。」
「在家樂福站一下午,搬運貨物、整理貨架也叫快樂?」燈光下,沈淮與眼睛濃深如墨,仍舊心平氣和地問,「在雨天傍晚險些被難民跟蹤也算順利嗎?」
他說這話時沒有夾雜過多個人情緒進去,如和自己學生討論課題的教授。
兩個人相對而坐,就這麼在餐桌上一點點攤開彼此的籌碼。
沒想到被沈淮與問到這個,杜明茶睜大眼睛:「你從哪裡知道的?」
叮鈴。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起,通過感應器,清晰地傳進來。
沈淮與起身,站起來,去開門:「你的冰激淋到了。」
杜明茶不理解,跟在他身後,仍舊追問:「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
沈淮與卻沒有回答,他大步朝外面走,面容平靜。
杜明茶相較他腿短、步子小,不得不快走幾步,才能勉力跟上。
「不對啊,」杜明茶走不快,和布料摩擦起來不舒服,她停在客廳邊緣,走累了,手扶著牆,不確定地問,「難道你早就到了?」
沈淮與已經走到門旁,正低頭解密碼鎖。
這道門工藝複雜,安保性強,用了兩重鎖,從內部開也需要花一段時間。
杜明茶一副不罷休的姿態,仍舊跟上去,站在他身後,試圖依靠撒嬌來套出更多信息:「沈淮與沈淮與——」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
沈淮與終於成功打開房門。
塗著幾層淡淡透明漆、保持著原木花紋的門打開,門外站著風塵僕僕的鄧老先生和一臉驚愕的鄧言深。
杜明茶的聲音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
一句清脆脆的「沈淮與」就這麼順著微甜的風傳出去,清清晰晰,飄到幾人耳中。
安靜。
四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鄧老先生和鄧言深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杜明茶,滿目驚愕。
三秒後,鄧老先生皺眉:「明茶,你怎麼沒大沒小的?快叫二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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