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東去做事乾脆,雷厲風行,一旦做好決定,就會馬上斥諸行動。
他先是放下手中粉筆,接著轉過身來。
他的口中帶有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同學們,今天就帶著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異人類。」
裴東去領著這一幫孩子向東一路小跑往著城門而去。
東城小學離東城門並不遠,跑步的話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
走到城門附近,此時的城門早已關閉。
城門內有一些身穿鎧甲之人。
他們當中有城門護衛,也有剛躲進城內的修者。
幾位身穿白衣教袍與綠衣教袍的教會人員正攔住他們。
主要是對他們進行檢查與淨化。
檢查他們是否是由城外的殤所假扮。
同時對他們身上所攜帶的殘餘殤氣進行淨化,避免危害到城內的尋常民眾。
城牆是典型的古城牆,有寬1.5米,高15米的便於守城人走上城牆的階梯道。
階梯道邊緣還有扶手,以防有人掉落。
左右兩側以城門為中軸線對稱建造。
城頭之上,同樣身穿綠衣與白衣教袍的教會人員正嚴陣以待。
他們隨時準備擊退異人類的常規性進攻。
其中,一位身穿藍衣教袍的教會人員正在城頭中央指揮眾人的行動。
裴東去帶著眾人徑直朝著城牆階梯而去。
一眾修煉者和教會人員看到了這支隊伍,但卻都沒有上來阻攔。
眾人登上城頭,孩子們紛紛趴在城頭邊緣。
他們踮起腳尖,從城牆的孔洞之中向下望去。
然而什麼也沒有望到,只看到一片漆黑的景象。
進入永夜時代後,騰龍大陸的天空本就一直被灰霧籠罩,能見度極低。
加之適逢傍晚,其實天空已經和大災變前的黑夜差不多了。
所以這群還不是修煉者的孩子們單純用肉眼望去,並不能夠望見什麼。
身穿藍衣教袍,擔任這次指揮的教會人士正在指揮眾人守城。
隨著他一揮手,眾人朝著遠處和近處的地面分別發射幾顆巨大火球。
裴東去沒有放過任何能夠給孩子們講課的機會。
他自顧自地開始說道:「這是新法派之中聖法流的一種火光術。」
「於異人類而言,它的攻擊屬性可以忽略不計。」
裴東去解釋道:「使用它是因為它落地後的短時自燃特性,可以幫助我們獲取較好的光線視野。」
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的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如此行為,正好可以緩解他們伸長脖子所引起的肌肉僵硬。
本在指揮的藍衣教袍人聽到城頭出現聲音,他循著聲音轉過頭去。
他先是看到了那一長排只有7、8歲的小孩子們,隨後便看到了身材高大的裴東去。
他原本即將脫口而出呵斥話語突然止住了。
藍衣教袍人本想走上前,奈何被一道眼神制止。
他只得保持現狀,繼續指揮城牆防禦。
火光術的照明下,透過城牆孔洞,真實的異人類們正映入孩子們的眼帘。
夜色如墨,夾雜朦朧灰霧。
耳畔伴著行進中的腳步聲,引發無限遐想。
幾處寥落光亮,意外顯眼,卻又滄海一粟,難照黑暗大地。
微弱火光公平地打在那幾十上百正在木訥前行的身影之上,照出他們真實模樣。
他們樣貌各異,服飾各異,卻有著宛若標配般的灰白色皮膚。
灰色眼眸好似與身體膚色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他們頭頂毛髮,猶如十指,可以輕鬆數盡。
額頭上皆有數量不一的黑點,猙獰面容上依稀可見口水流淌。
尖尖的耳垂向下生長,渴望與地面接觸。
十指之上,細長尖銳的指甲,削鐵如泥。
他們身穿破舊不堪僅能蔽體的衣裳,或踩著破鞋,或赤足。
他們正朝著城牆緩緩走來!
此等場景,大部分孩子早就縮回原本伸長的脖子和踮起的腳尖。
他們臉色煞白,略顯無助與恐慌地背靠著城牆。
其中更有甚者,眼角的淚水早已不經意間划過臉頰,川流不息。
對於這么小的孩子們來說,這確實有些為難他們了。
突然,一道冷漠聲音傳來,「恐懼誰都會有,記住這種恐懼,你們所要做的便是克服恐懼。」
「終有一日,你們也將面對他們。」
言罷,裴東去便準備帶著孩子們走下城頭。
他們走下城頭後。
城頭部分守城人員的身上突然亮起一陣光芒。
緊接著,天空中出現一把把光劍射向一眾異人類。
攻擊結束後,僅憑藉本能行動的異人類們開始緩慢散去,越走越遠。
一場稱得上周期性的異人類攻城就這般結束了。
守城眾人也都早已習以為常。
城頭之下,城門邊上。
剛走下的東城小學的學生們,他們立刻就收到了班主任布置的功課作業。
裴東去要求他們回去好好思考,明天會在課堂上抽查。
抽查什麼呢?抽查他們對於異人類的直觀感受。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先都散了,大家各自回家去吧。」
說完,裴東去便獨自離開城門。
一些本就相識的學生們也找到相識之人,結伴回家去了。
「陳天祚,你剛才感覺害怕嗎?」一個梳著小馬尾辮的小女孩試探性地朝著青梅竹馬問道。
「我沒有,是你感覺害怕了吧。」小男孩直截了當。
「嗯!」小女孩倒是坦誠,沒有掩飾自己的害怕。
承認之後的小女孩接著問道:「你今天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飯?」
「不用了,我先走了。」陳天祚聞言直接拒絕。
而且為了不再給朱芝荷任何說話的機會,他轉身便離開此處。
朱芝荷的眼神之中有著一絲無奈和遺憾。
不遠處,一位身形細長,臉龐瘦削的男孩全程看著這一幕。
男孩慢步走到心情低落的女孩面前,向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郭明,可以交個朋友嗎?」
「你好,我叫朱芝荷,很高興認識你。」女孩朱芝荷收拾好心情,擠出笑臉回答道。
「我剛才見到這些只在書上介紹的異人類,嚇了我一跳!」郭明率先開啟話題。
並且他還做出嚇了一大跳的誇張動作,聲情並茂。
朱芝荷呵呵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的關係瞬間拉近了不少。
她深有同感,「是吧,我也覺得挺害怕的,中途我都嚇得直接背過身去了。」
「我也是!」兩人相視一眼,然後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相視一笑之後,郭明主動詢問著朱芝荷家的地址,「對了,你家在哪啊?」
「我家在坤西南區鳳凰街道,你家呢?」
郭明笑道:「那和我家不遠,我家在離南區朱雀街道。」
「那是不遠唉,那......」朱芝荷欲言又止。
郭明當沒看到朱芝荷的表情,搶先一步說出自己原本想法。
「其實現在讓我晚上一個人回家有點害怕,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走回家去?」
「好呀好呀。」朱芝荷使勁地點頭。
她像是吃了蜜糖一樣,臉上瞬間綻放笑容。
僅僅八歲小女孩的笑容似乎可以融化寒冰,驅走黑暗。
......
離南街區,朱雀街道。
兩個小孩走在馬路上,直到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來。
郭明突然出聲打破安靜的環境,「我家到了,謝謝你保護我回家。」
朱芝荷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沒有啦,其實我也……」
「什麼?」朱芝荷說到一半便被郭明打斷了。
「沒什麼,我先走了,我父母該擔心了,再見。」朱芝荷說完轉頭就快速朝著她家方向跑回去。
哼哼,只要我跑得夠快,「害怕」這種情緒就永遠追不上我。
面對轉眼一溜煙就不見的朱芝荷,郭明無聲地道了句再見。
郭明轉身推開院子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院裡的一棵老槐樹。
此時他爺爺正躺在老槐樹下的一張躺椅上。
他右手搖著一把扇子,左手邊凳子上放著一把小茶壺。
老人時不時地提起茶壺喝上那麼一口,好不愜意。
老人說道:「阿明回來了啊。」
「嗯。」回答之人面無表情,與院子外天壤之別,好似不是同一個人。
「今天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
「還行。」郭明惜字如金。
「剛才門外面是新認識的同學嗎?」
「嗯,一個很有趣的女同學。」只有提到小女孩,郭明才願意多說幾個字。
「飯在桌上,吃完飯就準備去缸里泡著吧。」
郭明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子,開始吃飯。
……
坤西南區,鳳凰街道。
女孩風一般地跑進自家門內,身後的風捲起幾片門外落葉,隨她一起進入了院子裡。
不出意外,她這火急火燎的樣子遭到了她母親一頓數落。
飯桌之上,朱芝荷主動提起了陳天祚不願意和她一起來家裡吃飯的事情。
白雪梅無奈地朝著她當家的說道:「這孩子隨他爹,這麼要強,打從今年開始,說什麼也不願意來咱們家吃飯了。」
朱致遠身材健碩,面容剛毅。
若是剃掉臉上故意蓄著的短鬍鬚,那就是一個名聲在外的俊後生。
朱致遠也沒有辦法,他總不好硬拉著那孩子來他們家吃飯,強扭的瓜不甜。
另一邊,同樣在鳳凰街道,距離朱芝荷家不遠處的陳天祚家。
陳天祚走回家中,徑直走到家中並不深的米缸處。
他從米缸舀出一碗米開始淘米,蒸米,接著開始燒菜,吃飯。
8歲大年紀的一個孩子,熟練得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