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之前溫若水想來是把自己的教養和行為看得格外重要，但是現在瞧著，她好像泄氣了一般，再如何的動作，好像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可能是和泄的這口氣相關。
徐秀霞今日站在溫若水面前，絲毫沒有得勝的感覺，只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太漫長一些，若是作比較誰與誰更可憐，那完全都沒有可比性。
不是誰可憐，誰就不需要替自己做的錯事贖罪了的。
「嗯，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總之徐秀霞是不會覺得溫若水能給她道歉的，她的性子，向來就是，過不下就去死，只要還有一條路，維持她現狀的生活，那就還有得繼續干。
溫家確實已經倒了，但是溫若水未必已經走到絕路了。
這些年溫家給她東西，例如錢財，珠寶，或者是其他的價值相關的房車，都是一筆客觀的數字，至少是足夠維持她的溫飽了。
「你現在應該很得意吧？贏了我，畢竟你那麼討厭我！」
溫若水頭髮披散著，雜亂如稻草一般，看著便平添幾分落寞和可憐，她顫抖著手點了根煙，瘦削的手指夾著，慢慢送進嘴裡，過肺，然後從口中彌散出一些煙霧出來。
斜眼瞧著徐秀霞在笑，笑中帶著平添的瘋感，好像下一秒就要仰天大笑，然後再落下眼淚，好讓眼前人瞧見她現在如此狼狽的樣子。
但是溫若水怎麼會這樣，她眼眶紅了，卻也到此為止了：
「我沒想到會輸給你，我哪裡都好，沒一點不好，我這樣的人，配的上我的虛榮，外貌，生活，哪一點不需要金錢維持呢？」
「都說我拜金，可是人生既然已經走到了困境，作何選擇有何後果，我都不會後悔。」
溫若水猛吸一口煙，煙霧繚繞時竟然朦朧看不見她眼中的神色：
「是我愚蠢，下鄉的時候日子太苦了，我可以是一年苦，兩年苦，可是我的青春還剩幾年呢？明明只需要服個軟我就能過好日子，我沒道理要把自己的未來，壓在一個對我只有責任，根本沒那麼喜歡我的人身上！」
她忽的劇烈咳嗽起來，徐秀霞垂著頭望去，在某一瞬間，好像和當時高傲的溫若水與她見面時的位子相重合。
只是這次居高臨下的人好像變成了徐秀霞。
什麼都沒做，時間流速過快而已。
「人總歸是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而承擔相對應的後果，我並不對你的行徑做出置喙。」
徐秀霞目光平靜：
「我也不會憐憫你，更不會可憐你的遭遇，你當然不會後悔，你後悔就是背叛曾經的自己。」
溫若水微微眯起眼，仿佛對這番話有些不可思議，好半晌才道：
「我還以為你真沒什麼文化呢！要不說錢養人呢？養得好我，自然也能養的好你！」
徐秀霞始終都覺得，在某一段時間，宋慎是真真切切地喜歡過溫若水的，畢竟高嶺之花跌下神壇只為求他的一點真心，溫若水性格鮮明又突出，即使虛榮，在這個年代作為貶義詞存在，就輕易將她下了定義。
未必只是貶義詞。
那樣刻薄的話，從溫若水口中說出來，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樹影婆娑，溫若水舉起手，剛想落在徐秀霞的頭頂，就被一聲急斥給驚住了：
「溫若水！」
是宋慎，但是溫若水只是淡淡地徐秀霞頭頂的枯草給摘下來。
「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說，你單獨把秀霞約出來做什麼？」
宋慎大抵是在看見簡訊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誰知道一過來就看見了那樣的場景。
遠遠瞧著，就像是溫若水想給徐秀霞腦袋上來一下似的。
「宋慎，我原先還想進娛樂圈，不過現在看來，你比我更有的演繹天賦！」
溫若水並不對他的急切抱有任何態度，只兀自坐在大石頭上，陽光聚焦又失焦，很難真正地看見她眼底的情緒：
「你騙了我，對嗎？」
「你拿我作掩護，利用了我哥想迫切的緩和溫家和你之間的關係，你做出一副要愛不愛的樣子的，放鬆我的警惕性，趁此機會收集證據，你是在報仇嗎？還是說也想讓我嘗嘗天堂落入地獄的感覺呢？」
溫若水知道，宋慎這樣可以甘心蟄伏的人，實在是太深不可測了，心機深沉對他而言只是褒義詞，只要他願意，留一個勾子，就能讓許多女人前仆後繼地為他做事。
但是清高的宋慎並不會這樣，某種程度上，溫若水覺得她和宋慎是一類人，但還是會有區別的。
溫若水不會和自己內心討厭的人虛與委蛇，但是宋慎卻可以。
宋慎回過頭來看一眼：
「很多事情，你可以責備我，我沒給過你好的生活，但是我自問，只要我有的，沒有什麼不能給你的，你若是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可以分手，也可以在拋棄我離開。」
「可你不該無中生有，要斷了我唯一的生路。」
宋慎的目光平靜，仿佛根本不是在講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知道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瞬息萬變，我卻分不清你是否真的厭惡，厭惡到讓我一輩子就如同一條蛆蟲一般，將我狠狠踩死在陰溝里。」
那段苦不堪回首的往事，讓宋慎都不敢再回頭。
再一次踏入城市的時候，恍如隔世般，年少時不懂詩詞，知道真正踏上的時候，方才知道，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含義。
從此之後，不會再有人打倒他。
現在，他也確實是做到了。
「是，我就是恨你，因為你從沒有真正地愛過我，我於你，不過是一種責任而已！」
溫若水幾近吼出聲來，身體因為激動而大幅度地顫抖著，眼神像是一頭處於困境的猛獸，只想狠狠要下眼前人一塊血肉，才算是解了這口氣！
「你騙我，所以我要毀了你，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時間，怎麼會看出你不是真的愛我，我只是你低谷時期可以依靠的唯一的人而已。」
溫若水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
「我不想再忍耐你，因為你給不了我情感上的寄託，所以我恨你。」
徐秀霞在旁邊，對眼前這個場景有些不忍直視。
溫若水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她並沒有不愛宋慎，相反，她是太愛了，以至於無法面對，這段感情的初始並不真摯。
自然，溫若水也無法站在道德的最高點去對溫若水進行指責，由愛故生恨，由愛故生怖，因愛而恨，足以蒙蔽所有人的心。
「就只為這嗎？」
宋慎情緒絲毫起伏都沒有，對比起溫若水的瘋子模樣，大相逕庭。
好像不是局內人，而只是個看客。
看來就是曾經在一起過的人，才知道，刀子怎麼戳人更疼。
「行了，你也不用多說了，就當這次，將我前半生的罪孽都償還清了。」
溫若水整理了一下頭髮，大抵是想再說什麼髒話，只是看見徐秀霞正凝神聽著，快到口又咽了了下去。
「祝你們幸福吧。」
或許是沒有別的話說了，溫若水再怎麼歇斯底里，除了發泄也無作用了。
或生或死，不再做過多的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