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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能折磨你的人只有我。

2024-09-04 07:28:56 作者: 木羽願
  時鳶被帶進宴會廳里時,還沒有理清眼前的狀況。

  被人半押著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輝煌。

  滿眼令人作嘔的浮華虛景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尤為格格不入。

  像是落俗的金色壁畫裡被一抹刺眼的黑無情割破,卻讓這個原本污濁陰沉的顏色在此刻的畫面里顯出奇異的澄澈來。

  莫名的,讓她熟悉。

  直到走近後,她終於得以看清賭桌另一頭的那道身影。

  男人的動作停下,狹長的眼尾微微挑起。

  那道冷漠又充滿戾氣的目光措不及防地掃向她。

  視線交錯的那刻,時鳶的呼吸停了一拍。

  耳邊空蕩蕩的,仿佛能聽見海上風聲呼嘯。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還會再見。

  當然也不可能會想到,會是在眼前這樣的場合。

  原來下午做的那場夢,是預兆。

  就在時鳶愣在原地時,許子郁站起身,一隻手臂攏上她的肩膀。

  「時鳶,這位是裴總,我的合作夥伴。「

  「裴總,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時鳶。」

  裴忌的視線落在她雪白的頸上。

  斑駁駭人的指印哪怕被遮掩過了,在她的身上也分外明顯。

  他的目光又落在搭在她肩膀的那隻手上,。

  漆眸底似是隱有陰沉風暴席捲,復又被壓下去。

  他淡淡收回目光,像是根本不認得她這個人,也不屑多看一眼。

  時鳶的嗓子莫名有些發澀。

  他這樣的反應才是對的。

  做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才是他們的正軌。

  可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景下,時鳶的心情極度複雜。

  她想開口,想求救。

  可偏偏他是裴忌。

  而許子郁的手就落在她的肩膀上,剛剛經歷過的窒息感還歷歷在目。

  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她到底該怎麼辦。

  裴忌冷白的指尖摩挲著光潔的玻璃杯,直勾勾地盯著她,漆眸冷然得沒有一絲情緒。

  迎著他這樣不帶任何掩飾的注視,時鳶的全身都控制不住地緊繃起來,他的視線所及之處皆開始發燙。

  很快,他收回眼,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許總眼光不錯。」

  裴忌神色很淡,沒露出任何感興趣的意思,許子郁終於松下一口氣。

  果然是他多心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時鳶:「去敬裴總一杯吧。」

  時鳶微垂著頭,露出一截細白的頸,脆弱得不堪一擊。

  從裴忌的角度,能夠清晰地看到她纖長的眼睫如蝶翅般輕顫。

  他的面容依舊冷然,窺不出任何情緒,指節卻不自覺蜷了一寸。

  許久,她終於端起那杯透明的高腳杯,慢慢朝著賭桌的另一頭走過去。

  短短几步的距離里,時鳶的腦子裡閃過了很多念頭。

  她朝他舉起酒杯,目光靜靜地望著他:「裴總,我敬您。」

  裴忌沒說話,慢慢撩起眼。

  空氣里,視線短暫交匯。

  時鳶不知道該怎麼用眼神傳達出求救信號。

  也完全不能篤定,裴忌到底能不能猜到她目前的處境。

  就在她思緒亂成一團時,下一秒,卻見裴忌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白皙分明的指節一翻,杯口便朝向地面。

  一滴不剩。

  他忽地啞聲開口:「滿意了?」

  時鳶錯愕地怔在原地,僅僅半秒,她便意識到現在是一個好時機。

  「啪「得清脆一聲,她手中的杯子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像是被嚇了一跳,隨後便蹲下身去,在桌角的視線盲區里飛快拾起一片玻璃碎片藏進袖口。

  裴忌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眉頭輕蹙起。

  許子郁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檢查,緊張道:「沒事吧。」

  時鳶臉色煞白,想躲他,卻又不敢躲開。

  「我沒事。」

  一旁,裴忌看著這一切,目光漸深。

  他忽然對著許子郁說:「讓他們出去,我有關於合同的事情要跟你說。」

  許子郁不疑有他,抬手叫來保鏢,讓人把時鳶送回房間。

  時鳶的步伐沉重而緩慢,整個人幾乎快要被絕望淹沒。

  在即將走出大門的最後一步,她抱著最後一次希望轉過頭。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裴忌沒有抬頭。

  「砰「一聲,大門緊緊合上,關門的聲響迴蕩在空蕩的宴會廳內。

  一切視線被徹底隔絕。

  裴忌忽然站起身,端著空了的酒杯朝著另一邊走過去。

  他順手拿起了一旁的酒瓶,往酒杯里倒酒。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他笑了笑,語氣是難得一見的溫和:「不過在那之前,得先算筆帳。」

  聽見這話,許子郁一下沒反應過來,也就是在這怔忪的短短半秒,紅酒瓶忽然朝他狠狠砸過來。

  「砰」得一聲脆響,一切都來得措不及防。

  許子郁捂著頭嚎叫出聲,根本不曾想過裴忌會突然翻臉下狠手。

  鮮血簌簌流下,混合著酒瓶里剩下一半的紅酒,在光潔的地板上匯成一道紅色的溪流。

  還沒等他有機會大聲呼救,頭髮又被人一把拽起。

  拳頭砸中的聲音一下下響起。

  就在許子郁幾乎快要昏厥過去時,手掌傳來的一陣劇痛再次讓他驚醒過來。

  裴忌踩著他的手,慢慢蹲下身,唇邊噙著淡笑。

  「哪只手掐的她?嗯?」

  低沉磁性的聲音迴蕩在耳邊,似惡魔的低語,讓人不寒而慄。

  「不說啊。」

  對上他漆黑冷戾的眼,許子郁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冷汗浸濕了身上的衣物,喉嚨里全是血腥味,根本說不出話。

  他似是無奈地嘆息了聲,輕笑著。

  「那就都別要了。」

  房間內。

  時鳶再一次被綁回到了熟悉的沙發上,甚至還被蒙住了眼睛。

  剛才被她藏起來的玻璃碎片此時還在袖口裡,時鳶深吸口氣,慢慢移動著角度,試圖讓碎片從袖口滑進掌心。

  只可惜手被捆得實在太緊,她嘗試了半天,效果依舊微乎其微。

  她偷藏起那枚碎片,不是為了天方夜譚地想著自己能割斷繩子逃跑。

  是為了在危機關頭自保用的。

  與其說是自保,倒不如說是自毀。

  她不敢想像,等會許子郁回來,她今天晚上究竟要怎麼度過。

  她微喘著氣,儘量將記憶深處蔓延出的恐懼壓制回去。

  然而,房間裡的死寂卻將一切情緒暴露無遺。

  因為視覺被剝奪的緣故,聽覺的敏銳便被成倍地放大。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靜得讓人心慌。

  還有,一串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突然,「咔噠」一聲輕響在房間裡響起,讓時鳶腦中的弦迅速繃緊。

  門鎖被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眼前的黑暗增加了人對未知的恐懼,耳邊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詭異的死寂里,時鳶悄無聲息地攥緊了手中的玻璃。

  那人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這樣徑直朝她走近。

  就在他越走越近時,時鳶終於忍不住低喝出聲。

  「別過來!」

  因為恐懼,她的尾音都有些發顫,自然起不到任何的震懾作用。

  果然,那人的腳步僅僅停留了半秒,隨後便繼續朝她走來。


  一股絕望在時鳶心底瀰漫開,她咬緊牙關,渾身都有些發抖,掌心也被碎片割破,疼得她清醒了幾分。

  她顫聲說:「你要是再過來,我就……」

  那人像是覺得好笑,竟然輕笑了聲。

  他問:「你就怎樣?」

  懶散熟悉的語調,時鳶頓時渾身一僵。

  他的聲線太過熟悉,熟悉到她甚至有些恍惚。

  她的嗓子莫名有些發澀,不太確信地叫出他的名字:「裴…裴忌嗎?」

  窸窣聲響從面前傳來,他似乎頓了一下,緊接著,屬於他的氣息突如其來地將她籠罩。

  強勢,冷戾,壓迫感十足。

  只可能是他。

  時鳶緊繃的身體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放鬆下來,是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隱隱能感覺到,男人在她的面前蹲下。

  從黑布最下方那絲縫隙里,借著外面的月光,時鳶看見了那隻修長白皙的手。

  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膚色是近乎病態的白,指節分明,顯得有些欲氣叢生。

  指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摩挲過她腳腕間的肌膚,有些粗糙的觸感,引得她渾身一陣顫慄。

  幸好,還未等熱意繼續灼燒瀰漫,腳上的束縛感便消失了。

  時鳶聽見他輕嗤了聲,聲線依舊冷漠,卻難掩嘲弄。

  「現在記得我是誰了?」

  「………」

  那股淡淡的熱意瞬間褪去,她被他這刺耳的語氣噎得講不出話,頓了半晌,才擠出了兩個字。

  「謝謝。」

  語氣客氣禮貌,又不失疏遠。

  那人給她解手銬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黑暗裡,氣壓忽然變低,危險壓抑的氣息蔓延開來。

  時鳶有些不明所以,猶豫片刻後開口:「怎麼了嗎?」

  她身上的幽香融在空氣里,因為雙手被反綁住,胸前的美好弧度便愈發明顯,黑髮垂落下來,遮得若隱若現。

  她還被用黑布蒙著眼。

  時鳶自己並不知道,此刻的畫面究竟有多麼禁忌。

  裴忌舔了舔唇,看見她脖頸上斑駁的指印,胸口那股戾氣再次翻湧上來。

  他冷笑,「我在想,我憑什麼救你。」

  這話一出,時鳶的意識也陷入剎那的怔忪。

  是啊,他為什麼要來救她。

  他應該恨不得她死才對。

  空氣再一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半晌,裴忌忽然又有了動作,繼續給她解著手上的束縛。

  他忽然冷嗤了聲。

  「原來是個神經病。」

  時鳶覺得他應該是看到了牆上的照片,她忽然又想起許子郁盯著她近乎變態痴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怎麼,怕了?」

  時鳶沒吭聲。

  裴忌又輕笑一聲:「確實該怕。剛從神經病的手裡逃出來,又落到了我這個瘋子手裡。」

  「記住了,時鳶。」

  他的指腹輕輕拂過她頸上的指痕,帶來些冰涼的觸感,刻骨銘心,讓時鳶心尖一顫。

  「能折磨你的人只有我。「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帶著不由分手的強勢,仿佛可以主宰一切的自傲。

  她眼前蒙著的黑布忽然被一下子解開。

  漆黑的世界一下子湧入光亮,讓時鳶剎那間失了神。

  除卻光亮,他的面容措不及防地出現。

  朦朧的銀白月光下,他的輪廓線條冷硬分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靜靜注視著她,瞳仁漆黑,以俯視的角度。

  好像跟多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卻又似乎完全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只有

  ——每一次突如其來的相遇,他都是以這副狂妄的姿態,強勢地闖進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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