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鳶不知道自己是還沒來得及反應,亦或者是被裴忌身上的醉意傳染了,一時間竟然忘了推開他。
房間內光線昏暗,氣氛濃稠而曖昧,連窗外的星星都羞答答地藏進雲層里。
她緊張到不自覺地攥緊他的襯衫領口。
終於在他即將深入地攻城略地前,時鳶終於找回些許理智,試圖把他推開。
她只是微微用了些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醉得太厲害,竟然真的被她推開了。
男人歪倒在沙發上,精緻的薄唇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水光,領口被她剛剛攥出了些褶皺,凌亂中透著幾分恣意不羈。
他閉著眼安靜靠在那裡,眼尾微微上挑,長睫低低垂著,覆蓋出一小處陰影。
真的像男狐狸精轉世一樣。
而她就是那個沒出息的,被狐狸精蠱惑的文弱書生。
一丁點兒的美□□惑都會忍不住繳械投降。
時鳶慌亂起身,只覺得自己的臉像是被燒著了一樣一陣陣發燙。
「裴忌...你...你喝醉了,我去給你倒一杯溫水。」
說完,她立刻轉身,落荒而逃。
也自然錯過了沙發上的男人微微翹起的唇角。
廚房裡,時鳶調試出合適的水溫,倒進玻璃杯里,
熱氣氤氳了杯壁,倒映出她緋紅如霞的臉頰。
時鳶覺得,她應該也醉了。
否則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推開他的。
沒錯,就是這樣。晚上聚餐喝的那幾杯酒的醉意還沒徹底散去。
只是喝醉了而已,興許明天醒來,裴忌都可能會忘了。
所以她也不用在意的。
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一遍遍地給自己洗腦後,時鳶才終於平復下剛剛劇烈跳動的心臟。
她深吸一口氣,端著玻璃杯走出去。
沙發上,裴忌好像已經徹底睡沉了。
他的呼吸均勻平穩,剛剛皺緊的眉心此刻也鬆散開來。
時鳶輕輕把杯子放下,沒有再叫醒他,而是在沙發一側坐下。
她的目光從他高挺的鼻樑,一點點滑落到他的唇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也許是因為,只有現在這種時候,她才能肆無忌憚地看著他。
夜深人靜,連星星都睡去。
只有無人知曉的這一刻。她心裡的負罪感才會減輕。
時鳶一直在他的家裡待到天亮才離開。
劇組今天是早戲,休息室里,時鳶正閉著眼,抓緊這一點點的時間補眠。
可到底也睡得不怎麼踏實。
化妝師正用遮瑕刷給時鳶眼下淡淡的烏青遮住,又見她打了個哈欠,自然聯想到前兩天熱搜的事兒。
化妝師語調戲謔,意有所指道:「怎麼看上去這麼累?昨晚沒睡好呀?」
時鳶還沒打完的哈欠頓時憋住,杏眸都睜圓了。
她還沒等來得及辯解,洛清漪好巧不巧地在這時進門,把化妝師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昨晚時鳶去找了裴忌這事兒,洛清漪還是聽江遇白說的。
剛好化妝師這會兒弄完了,出去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休息室里就剩下時鳶和洛清漪兩人。
時鳶感受到洛清漪熊熊燃燒的八卦欲望,掩飾性地拿起桌上的保溫杯輕抿一口。
洛清漪在她旁邊坐下,語出驚人地問:「怎麼樣?昨晚做了嗎?」
驟然聽見這麼直白又露骨的話,時鳶一下子被還沒咽下的那口溫水嗆到了。
她連連咳嗽起來,臉蛋也不知是被嗆的還是什麼原因,迅速紅了起來。
「你瞎說什麼呢?」
洛清漪拔高音量,難以置信道:「不會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還喝醉了,什麼都沒發生?」
時鳶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否認:「沒有。」
洛清漪卻不肯罷休:「親也沒有?」
這話一出,瞬間勾起了時鳶腦海里反覆出現的回憶。
灼熱的氣息,冰涼濡濕的觸感。
那個曖昧又危險的夜晚。
她不自然地別開眼,語氣佯裝鎮定:「沒有。」
洛清漪覺得不可思議,摸著下巴琢磨了下。
又壓低聲音憋著笑問:「裴忌該不會是不行吧?」
時鳶眼睛瞬間睜大,連耳根都急紅了:「洛清漪!」
難得一見時鳶這種溫溫柔柔性子都急了,洛清漪見好就收,強憋著笑。
「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
忍了沒到兩秒,她又抿緊唇,調侃問:「要不等會他來了,你再側面試探試探?」
時鳶抓住她話里的關鍵詞,頓時一怔。
「裴忌一會兒要過來嗎?」
洛清漪理所當然答:「對啊,是我跟那個周秘書聯繫的。你們都是未婚夫妻了,未婚夫來探班,不是很正常嗎?」
時鳶輕嘆一聲,認認真真地糾正她:「是假的。」
再被這樣帶偏下去,她自己都快覺得是真的了。
洛清漪撇了撇嘴,無所謂道:「就算是假的,也總得給那群成天在片場外面蹲著的記者們做做樣子吧,起碼這幾天不能露出破綻吧,還能給cp粉營業一波。一舉多得,又不虧。」
「要敬業,OK?」
「.........」
原本時鳶的計劃是躲裴忌幾天。
昨晚那件事發生之後,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
這下好了,她直接被推到懸崖邊上去了,想逃跑都沒機會。
今天的戲份不多,有一場時鳶自己單獨跳舞的戲份。
上場之前,蔣清抱著時鳶脫下來的大衣外套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時鳶暴露在空氣中的纖細腳踝上,忍不住擔憂道:「時鳶姐,你的腳真的可以嗎?」
時鳶一邊認真做著拉伸的動作,一邊朝她笑了下。
「沒事,放心吧。」
其實,阻礙她的一直不是腳傷。
是她的心病。
這邊,傅斯年剛走進片場,目光就被攝像機後的那道身影吸引住。
女人穿著一件藕粉色的修身上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輕透,如瓶口般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雙腿筆直,胸口弧度美好。
她慢慢舒展雙臂,仰起頭,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而極致,舞姿輕盈無比,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與演戲的她不同的是,跳起舞來的時鳶,如畫的眉眼裡會綻放出更加旖麗而璀璨的光華,杏眸盈亮動人,讓人更加移不開眼。
和七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
在他的心底,她本該一直是這樣的,自信,溫柔,美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即便依舊清雅如水,眉眼的深處卻總是若有似無地籠罩著一股名為憂傷的情緒。
「好!卡!」
邱銳拿著喇叭出聲,片場的掌聲瞬間響起。
時鳶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站在原地緩解了一下腳腕的痛感後,才慢慢朝著蔣清走過去。
蔣清立刻把大衣給她裹上:「怎麼樣時鳶姐?」
時鳶平復著氣息,剛想開口,一瓶礦泉水忽然出現在眼前。
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傅斯年清俊溫和的笑臉。
「累了吧,喝點水。」
時鳶受寵若驚地接過來:「謝謝傅老師。」
傅斯年嗓音溫潤:「這麼多年過去,跳得還是以前一樣好。」
聞言,時鳶怔了怔,不解地看向他。
「以前?」
他們以前有見過嗎?
傅斯年看出她眼中的茫然,唇角淺淺揚起,眸光溫柔。
「你還是學生的時候,是不是來過北城一次。北城大學的禮堂里。」
他緩聲又道:「那天我剛好回母校演講,碰巧看見你在台上跳舞。」
只是那天,他有一個很重要的通告要趕,沒有來得及看她跳完,也沒來得及去問她叫什麼名字。
於是就這樣錯過了。
時鳶愣了片刻,腦中的記憶慢慢被勾起。
那還是她高中參加舞蹈比賽的時候。
那時候,她第一次來北城,是為了參加那場舞蹈比賽,比賽的第一名會得到一次和著名舞蹈家學習的機會。她無比渴求,為了夢想拼盡了全力,最後也順利拿到了那次機會。
只是那次回去之後,她再來到北城,就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
她也不再是曾經的那個時鳶了。
見她默不作聲,傅斯年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會不會太心急嚇到她了。
他又溫聲開口:「想不起來了也沒關係。」
時鳶從思緒中回神,彎唇笑了下:「我記得,那次是我第一次來北城。」
這時,蔣清的電話震動了下。
她看了看消息,壓低聲音跟時鳶說:「時鳶姐,洛姐說裴總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時鳶的眼睫顫了下。
她點了下頭,隨即對傅斯年歉疚道:「不好意思傅老師,我得先去換衣服了。」
傅斯年笑了下,「去吧。再見。」
時鳶快步離開了,背影仿佛都透著些雀躍。
傅斯年看了好久,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才收回目光。
經紀人李裕這時才走過來,嘖嘖兩聲,有點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啊,好好一個大影帝,不惜自降身價來演這麼一部戲,何必呢,現在後悔了吧。人家有主了。」
傅斯年低眉笑笑,「不後悔。」
起碼,以後再想起來時,不會覺得遺憾了。
片場外。
夕陽西下,餘暉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一輛勞斯萊斯幻影安靜等在那裡。
裴忌坐在后座,看完最後一份文件後合起,放到一旁。
他揉了揉眉心,側頭朝車窗外看去。
天快黑了,人還沒來。
終於,裴忌打開車門下車,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就要抬腳往片場內走去。
餘光看到什麼,他的腳步一頓。
不遠處,有一群粉絲站在那裡,有的舉著淺藍色的應援牌,上面還寫著時鳶的名字。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從人群里傳來。
「我們什麼時候能給鳶鳶安排上一輛應援餐車啊?殺青的時候怎麼樣?做咖啡或者三明治?」
「恐怕有點難啊,餐車太貴了,資金還沒籌夠呢。」
「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到鳶鳶的生日了,我們還得準備生日應援呢。」
粉絲聚在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
裴忌雙手插兜站在後面安靜聽著,目光忽然又停留在某處。
是一個時鳶的人形立牌,安安靜靜立在那裡。
海報整體的色調也是柔和的淺色,上面還印著一張時鳶的寫真照片。
女人難得一見地穿著一襲紅裙,耳邊的烏髮間還別著一朵掛著露珠的玫瑰,雪膚紅唇,艷麗的妝容與她精緻清麗的眉眼衝撞在一起,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她鮮少會穿如此熱烈的顏色,卻也極為襯她。
裴忌的喉結滾動了下,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個立牌許久。
太陽很快就要徹底落山,粉絲們見狀,也紛紛開始收拾今天帶來的應援物。
這時,一個粉絲看見旁邊的立牌,就要走過去收起來。
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忽然在身後響起。
粉絲循聲轉頭,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身後。
男人身型挺括,雙腿修長,即便是站在那,氣場也凌厲得逼人。
粉絲的臉頓時噌一下紅起來,總覺得面前的帥哥有些眼熟。
「你好,有..有事嗎?」
裴忌聲線冷淡:「請問這個,可以賣給我嗎?」
粉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低頭一看,懵了下。
「你想要這個立牌嗎?」
天哦,居然是鳶鳶的男粉!!
她立刻相當大方地遞給他:「不要錢,這個就送給你了。」
說著,她話音一頓,目光緊盯著面前男人的臉又看了幾眼,瞳孔忽然放大。
她的音調跟著拔高,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哎,等等!你....你是........」
裴忌蹙了蹙眉,食指抵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粉絲立刻捂緊嘴巴,點了點頭。
她立刻把懷裡抱著的立牌給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都一股腦兒地塞給他,激動得快要哭出來。
她語重心長:「姐夫,這些也給你。你一定要好好對我老婆。」
「?」
裴忌皺起眉,還沒等開口,粉絲已經拔腿跑了。
勞斯萊斯車旁,周景林才剛下車,就看見裴忌抱著什麼東西走回來。
等看清他拿的什麼,周景林的表情差點兒維持不住。
裴忌的神色卻坦然自若:「把這個送回我家。」
周景林努力保持冷靜領命:「好....好的裴總。」
手騰出來後,裴忌才終於有空拿起那包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打開來看,是整整一包印著時鳶照片的,花花綠綠的貼紙。
他凝眉注視許久。
最後——
從善如流地把貼紙塞進西裝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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