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坐在寬大的房車后座,眯起眼睛,端詳著手裡這隻碧綠晶瑩的戒指。
它乍看上去只是個平凡的翡翠戒,顏色雖然水翠,但因為有明顯瑕疵的原因,玉質並不能算太好。要說不常見的就是雕刻花紋確實精細,這段時間來顧遠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有事沒事就摸出來打量,但始終沒搞清那刻紋是什麼意思。
這是從哪來的?
方謹為什麼要把它扔到垃圾箱裡?
兩側保鏢沉默不語,後廂里除了汽車在路面行駛之外沒有任何聲音。
半晌一個女秘書從文件中抬起頭,似乎是想對顧遠匯報什麼,但突然瞥見戒指,愣了下又看看顧遠,面上掠過欣羨的笑意。
顧遠眼角餘光敏銳地瞥見了,「——怎麼,你認得這個?」
女秘書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沒有很認得……您能給我看看嗎?」
顧遠遲疑片刻,還是把戒指遞了過去。女秘書小心翼翼接過來,捧在手心端詳了半天,才笑道:「這應該是對戒,一個戒指配一個扳指,可以套在一起。巧妙的是如果套在一起的話,對戒上雕刻的筆畫就能合起來形成『二人平心』四個字——您從哪裡找到的?這東西現在不常見了。」
顧遠身體慢慢僵了,一動不動坐在寬大的真皮后座上。
「……顧總?」
顧遠目光倏而一動,似乎突然回過神來,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哦,古董店裡淘來的。」
他從女秘書手裡拿回玉戒,再次端詳片刻後微笑著塞回口袋:「我只琢磨著從哪能找到另一隻,好配成對。你也幫我注意下,要是在哪看見的話,記得一定要來告訴我。」
女秘書不疑有他,立刻殷勤點了點頭。
·
顧遠回家的時候方謹正站在廚房裡燒菜,精工紅木歐式豪裝的高級躍層公寓裡,里里外外充盈著糖醋魚那鮮美酸甜的熱香。
顧遠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半晌提聲道:「我回來了!」
「怎麼這麼晚?」方謹從廚房裡探出頭:「洗手準備吃飯,魚起鍋了!」
顧遠脫下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一邊去餐桌巡視今晚的菜譜,一邊從鼻孔里冷冷哼笑:「這才多久就開始管老公回家時間了,趕明兒是不是要沒收財政大權,每天只給我發一百塊零花錢吶?你太心狠手辣了方助理……為什麼今天只有一個肉?!」
方謹從廚房裡轉出來,雙手端著糖醋魚的大盤子:「香煎小牛肉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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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手!」方謹用筷子在顧遠伸向小牛肉的手上輕輕敲了一下:「今天有糖醋魚所以只做了牛肉,但有炒三鮮和上湯娃娃菜啊。還有今天時間不夠所以沒湯了,羊肉湯明天再給你煲吧。」
顧遠還是對只有一個肉很不滿,悻悻去洗了手,回來盛了兩大碗飯。
方謹十分抗拒:「我吃不了那麼多。」
「必須吃,你飯量太少了,米飯能補充維生素B。」
方謹只得接過來,趁顧遠對糖醋魚躍躍欲試的時候,偷偷往他碗裡撥了一大勺。
顧遠嘴上嫌棄,實際吃得還是很滿意。紅酒香煎出來的小牛肉肥嫩不膩,有股特殊的香味,一塊塊淋著紅酒醬汁在雪白的餐盤裡碼得整整齊齊;糖醋魚更不消說,糖醋汁浸透了雪白的魚肉,肥美得咬一口滿嘴流油,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光是聞著味道都能多下三碗飯。
顧遠迅速挖掉了上面魚肚最嫩的肉,然後開始磨磨蹭蹭吃魚背,強行控制自己不去碰下面那邊的魚肚。方謹倒沒注意到他竟然這麼嚴於律己,慢吞吞吃了半碗飯,擱下筷子說:「我飽了。」
顧遠迅速把他剩下來的小半塊魚肚夾到嘴裡吃了,面無表情道:「碗放在那我來收。」
方謹一邊喝茶一邊問:「今天到底為什麼回來這麼晚?」
「去了趟碼頭。」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去碼頭做什麼?」
「……」顧遠扒了口飯,片刻後才道:「我外公送了批貨,自己抽不開身,叫我幫忙去盯一眼。」
——事情不可能像他說的那麼簡單,甚至柯文龍都未必是真的抽不開身,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想把顧遠培養起來,做自己的接班人。
方謹的手頓了頓,半晌才貌似無意道:「我聽說柯家在香港有些黑道產業,你貿然接觸的話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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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當即一頓。
但他向來應對很快,立刻想好了說辭要解釋;只是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顧遠話鋒一轉,仿佛完全忘了剛才的問題:「柯家確實半黑半白,但老爺子一直想完全上岸——他對我舅舅柯榮最大的不滿並不是他沒孩子,而是他一心往黑道鑽,造成了現在家族不黑不白的尷尬狀態,跟外公的經營理念是相悖的。因此這批貨跟黑道也沒什麼關係,老爺子打死也不會讓我去淌這趟渾水。」
方謹幾不可見地微微鬆了口氣。
「柯榮一直看我不順眼也正是因為這點,他老覺得外公想把柯家傳給我,不過現在都是沒影子的事。哦對,今天老爺子電話里還跟我問起你呢。」
方謹眉心輕輕跳了一下:「柯老問我做什麼?」
「問我『那個俊俏後生仔為什麼不去,是不是你把人家炒了?』」顧遠略覺好笑地頓了頓:「我沒跟他提起咱倆的事,只說你出差去了,他就沒再問。」
方謹仰頭喝茶,垂下眼睫盯著杯子裡微微蕩漾的茶水。
顧遠倒解釋了一句:「我現在不能跟他提起你。柯榮沒後代,是老爺子的一大心病,這當口提起你太敏感了。」
他頓了頓,似乎非常自然地轉折了一下,笑道:「說這個是想告訴你,咱倆現在都住一起了,理應互相拜見彼此家裡人的。既然我外公這邊不用費事了,你家令尊令堂現居何處?是不是我也該上門拜訪一下?」
方謹的態度卻非常從容,看不出任何遲疑的痕跡: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不用,我留學那幾年父母都意外去世了。」
顧遠倒一愣。
「所以沒有經濟支援,在德國最後一年打工很辛苦,還去咖啡廳當過侍應生。」方謹笑著嘆了口氣,說:「改天給你看我打工時拍的照片,我德語說得好,還被客人給過不少小費呢。」
顧遠若有所思,卻只點點頭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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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第二天方謹還記得要煲瓦罐羊肉湯的事,下班前他叫顧遠繞路去超市買羊肉,顧遠卻把包一拎,笑道:「今晚不回家吃飯,帶你去個好地方。」
「醉雞在家裡醃了一天呢,你上哪兒去?」
「這麼惦記那隻雞幹嘛?想吃今晚給你吃個大的。」顧遠押著方謹往辦公室外推,蠻不講理地揪著他領子防止他跑走,結果被女助理隔著走廊看見,還以為老闆又發瘋要折磨手下人為樂,嚇得當即退後了好幾步。
方謹哭笑不得又沒辦法,被顧遠一股腦塞進車裡,從公司開出去過了半天,才漸漸發現這條路通往顧遠平時經常去的那家射擊場。
「以前練過槍嗎?」顧遠隨意問。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後,方謹大腦深處有根神經微微地繃緊,就像他以前無數次在危險來臨前感覺到的那樣。
然而這感覺是很無稽的,眼前這個人是顧遠。
如果這世上還有最後一個人會照顧他,這個人就是顧遠了。
「……沒有啊。」方謹視線往他臉上一瞥,小聲說:「正常人哪有機會跑去練槍呢?」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顧遠微笑起來,似乎對他的目光完全沒有覺察一般:
「——那今天就帶你去練練。」
顧遠毫不避諱,抵達射擊場後就當著方謹的面,從車門暗格里拿出那把白朗寧MK3,輕車熟路進去找了自己固定的射擊道。
他本意是要看方謹能打幾環,然而方謹表現得很生疏,站在顧遠旁邊的那個射擊道上拿著槍,連姿勢都不對,瞄準半天不敢扣動扳機。片刻後顧遠那邊槍聲一響,嚇得他差點把手裡的槍扔了,連連往邊上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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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臉色煞白說不出話,明亮燈光下嘴唇抿得幾乎看不出血色,眼底薄薄浮著一層強撐出來的、一觸即碎的勇氣。
顧遠目光動了動,心說難道那天被動過了的槍,真的跟他沒關係?
又或者那只是自己的錯覺,其實暗格里的白朗寧並沒有被移動過?
「比我想像得響……」方謹慢慢道,似乎也有點難為情:「我還以為會和電影裡演的一樣……」
「那是你沒戴耳套的原因,而且已經加了減音器了。」顧遠笑起來,從身後抱住他,拉著他持槍的手瞄準靶子。
這個姿勢讓方謹整個人都陷在了他懷裡,柔黑的發梢下耳梢雪白,就緊緊貼在顧遠側臉上,讓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馬。而方謹則完全沒有任何覺察,他全副注意力都在靶子上,因為精神過分集中,被顧遠抓住的手指甚至都有點微微發抖,幾次按不下去扳機。
顧遠溫柔地張口咬住他耳垂,在方謹全身觸電般顫抖的那一瞬間,按住他食指壓了下去。
——砰!
報靶杆上顯出鮮紅的數字:10環。
方謹如釋重負,顧遠放下槍大笑。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大概那笑聲中惡劣的嘲笑太毫不掩飾,方謹毫不留情翻了個白眼,揉了揉通紅的耳朵,扔下槍拔腿就走了。
之後方謹再也不肯上射擊道,抵死要在外面的茶座等顧遠出來。
可能因為是真槍的原因,他那種畏懼和不習慣真不像是裝出來的,完全就是正常人第一次接觸槍枝的反應。顧遠小時候剛開始練槍也是一樣,不過他膽子大,最初的恐懼和好奇很快就克服過去了,不像方謹這樣從內心裡膽氣就弱。
然而不知為何,方謹這種對槍枝退避三舍的反應,讓顧遠內心深處極其隱秘地鬆了口氣——儘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開始為什麼要把這口氣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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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一邊看公司合同一邊反駁:「暴力狂。」
顧遠濕漉漉的短髮被毛巾呼嚕過,在頭頂一撮撮豎起,面孔顯得格外英俊而桀驁不馴,猛然湊到方謹面前齜了齜雪白的牙:
「今晚回去讓你看看什麼是暴力,給我等著。」
「……」方謹大概想反駁,然而盯著顧遠半晌不知道能反駁什麼,只能憋屈地干眨巴眼睛。
顧遠於是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去開車了。
·
他們從射擊場出來,又去附近吃了個晚飯,出來時天色全黑,時間已經很晚了。
射擊場的位置很偏僻,從這裡開回家起碼要一個小時。路上沒什麼車,顧遠讓方謹坐在副駕駛上睡覺,自己開了大燈駛上高速,突然從後視鏡里看到小路上亮起車燈的亮光。
一開始他沒在意,車速放得比較平緩——畢竟方謹已經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快睡著了。
然而緊接著,他後面那輛車突然加速變道,換到他右側的車道上開始並排直行。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顧遠皺起眉,視線溜了一眼,只見夜色中只能隱約看見對方是輛SUV,雖然距離很近但對方車窗都是單向的,完全看不清裡面的情形。顧遠作為豪門財閥里養大的繼承人,從小就接受過最全面的安保教育,面對這種情形幾乎是下意識的微微偏轉方向盤,想自己車道的左側更偏了些。
誰知幾秒鐘後,那輛SUV也偏過來,幾乎壓線挨到了他車道邊上。
顧遠眉梢一跳,驟然踩油門加速。剎那間離心力讓方謹身體一滑,抬頭迷迷糊糊問:「怎麼了?」
顧遠來不及回答,那輛SUV已經悍然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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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摩擦刺耳的銳響震動耳膜,千分之一秒內,顧遠的邁巴赫加速逃過,但後車身仍然被撞得往裡一歪!
「抓緊!」顧遠喝道:「有人要撞我們!」
方謹猝然回頭,只見他們的車在最左車道上開,邊上就是高速公路護欄;而右側那輛SUV正緊緊跟上,第二次撞了過來!
對方車身體積起碼是邁巴赫的一點五倍,以現在的車速,絕對能把顧遠撞到護欄之下去。
來者是故意的。
顧遠換擋、踩油門、回檔、打方向盤幾乎一氣呵成,電光石火間邁巴赫再次躲過了SUV的撞擊,但後車門被劇烈擦刮的聲音伴隨著劇烈擺動一道響起;整個車身在擠壓下向護欄偏去,同時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方謹厲聲道:「小心!」
——咣當一聲悶響,震盪中顧遠頭狠狠砸到車窗。
剎那間他緊緊把住方向盤的手一松,邁巴赫如同脫了韁的野馬,後輪頓時失去了控制!
SUV呼嘯著再次擠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方謹拉開副駕駛前的隔層,抓起了那把槍。
他什麼都沒想,大腦一片空白,心神卻是極其沉定的——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生死關頭那一瞬間他總是很鎮靜,仿佛從小就伴隨在靈魂深處的、那如影隨形跗骨之蛆一般對死亡的恐懼,都完全被抽離了。
他拉下車窗,抬手舉槍,瞄準SUV的車前輪。
——砰!
子彈劃破夜幕,SUV前輪爆開,轉瞬映出明亮的火光。
下一秒整座車身平地掀起,在後輪恐怖的推力下九十度豎立,緊接著伴隨巨響落地、翻滾,瞬間滾到了幾十米外的公路上!
轟——!
路面在巨震中顫抖,下一秒邁巴赫劇烈剎車,顧遠在車胎摩擦的尖響中死死把車停下來,驟然轉頭看向了方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