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被大同賊子給占了,
洪承疇的平西大軍敗了,
就連洪承疇本人就逃跑去河南了。
美其名曰為聖上分憂解決河南流寇之患,那河南的流寇怎麼來的?
而且河南有成國公朱純臣的十幾萬大軍在,用得著你那兩萬人入河南去平流寇?
崇禎氣的是眼前一黑,渾身都在發抖!
只感覺這大殿裡是寒風呼嘯,凍得他骨髓都要被凝固了。
這大明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自己挑選的臣子總是這樣讓自己失望?
為什麼自己就是打不贏張好古那個活曹操?
難道是自己錯了?
不可能!
我可是太祖洪武皇帝的血裔,是大明的皇帝,從小飽讀聖賢詩書,少時就聰慧無比,長大了更是被不知道多少大儒包圍著。
他朱由校呢?
一個只知道去玩什麼奇技淫巧的昏庸之人,最後竟然是他成了皇帝!
朱由校能治理好大明嗎?
什麼中興之帝,什麼納仁大可汗,他要是真的那麼厲害,怎麼會養出來張好古這個活曹操!
朱由檢惱怒著,再看看滿殿群臣,此時這滿堂朱紫的文武大臣們,這些衣冠禽獸正氣凌然的東林君子們,正在毫無形象的對著敵黨破口大罵。
一個個吹鬍子瞪眼,殿內是吐沫星子橫飛,這個罵那個閹黨,那個說這個貪污朝廷軍餉,還有說這個拖延後勤,那個是賊子內應的。
看著這大明歷史上出現過無數次的景象,朱由檢一開始還覺得是滿殿群臣都在為了大明社稷而憂慮,都是一些忠直良臣,現在再看來,朱由檢只覺得他們吵鬧。
滿堂大丈夫,竟無一人能有治國安邦之言!
「哎」
深深的嘆了口氣,朱由檢算是對這些人死心了。
一旁的司禮監稟筆王承恩連忙上前:「皇爺,您可要保重龍體啊。」
「朕乏了,莫要管他們了,扶朕回去。」朱由檢聲音有些沙啞。
王承恩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扶起朱由檢,幾個小太監跟在後面,擁簇著他們的崇禎皇帝離開,而這時,滿殿群臣還吵得厲害,無一人發現他們如此努力表演想要取悅的對象,早就走了。
直到一個小太監匆匆回來傳話說皇爺病了,命群臣散朝,並讓內閣抓緊給出一個收復西北,應對遼東的法子來,這時群臣才面面相覷。
朱由檢病了,真的病了。
倒不是身體出現了什麼問題,純粹就是心病。
朱由檢這一病,內閣大學士們就難受了,溫體仁、施鳳來、楊嗣昌三人皺著眉頭,如今大明的局勢實在是不好啊。
西北的甘陝已經失陷,山西又被史可法給打下了下來,如今史可法的兵鋒可以說直指直隸了。
而山東還有周遇吉牽制著朱純臣的大軍,朝廷布置在直隸的兵馬眼下相當一部分都要調到西邊去進行防禦,甚至這都不一定夠!
溫體仁皺著眉,看著內閣里那還是前朝張好古執政時期留下的輿圖和沙盤,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處置,只能是皺著眉裝深沉了。
施鳳來也是不知道如今該如何是好,撫須眯眼,也是不發一言。
其實倒不是這兩人真的什麼也不懂,相反,他們雖然不是精通軍略但起碼也粗懂一些,但正是因為懂一點,才知道如今大明直隸的局勢多麼危險。
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愈發不敢說話,生怕自己的布置一不小心就成了導致大明京師淪陷的罪人。
楊嗣昌也是無奈,他看向溫體仁和施鳳來:「要不,從南邊調兵?」
「南邊調兵?調兵進來那些人可就不太好控制了啊。」施鳳來皺眉說道。
他可是知道崇禎朝這些衛所兵的德性。
溫體仁則是嘆了口氣:「唉,施閣老,如果不從南邊調兵,直隸可就難保了。」
施鳳來點了點頭,表情似是無奈又似是欣喜:「那,就從湖廣、江浙、兩廣、川貴調兵北上吧。」
楊嗣昌又說道:「嗯,湖廣、江浙為第一批,先調十萬兵將進京。」
溫體仁搖了搖頭:「十萬不夠,應付不來如今的局勢,先調二十萬吧。」
施鳳來深深的看了溫體仁一眼,二十萬兵!
這可是要把湖廣和江浙給掏空了啊。
楊嗣昌沉吟著:「也行。」
顯然,溫體仁看的很明白,大明朝廷存在,京師之地不失,他們才是尊貴的閣老,才能保全家卷和土地,他們的權勢是不能有失的。
如今一切的重心都是保住直隸。
只要直隸還在,只要河南不失,南邊和朝廷還能聯繫的上,失去陝西山西,失去山東影響真的不大。
左右不過三四個省,大明南北兩京一十三省,其實精華都在中原和東南,例如河南、湖廣、南直隸、浙江。
山東也是精華之地,但丟掉一個,並不會造成大明的局勢崩盤。
如今只要能保住直隸,南國的兵馬源源不斷抵達北方,朝廷就能積蓄實力,等待反攻。
甚至說句大逆不道的,他們可都是南人啊,北方打爛了管他們南國什麼事?
萬一真的局勢危機,大同賊子打到京師了,讓陛下跑到南直隸不就行了?
那應天府可是大明的南都,也是京師嘛。
本著各自那不能說的想法,三人找來了兵部尚書劉鴻訓,向他敘說了三人的想法。
然而劉鴻訓眉頭一皺,當即否決:「不成!」
「湖廣、江浙兵馬入京極容易尾大不掉,那些兵馬若是在直隸撒起野來幾位考慮過影響沒有?莫忘了,朝廷如今可沒多少錢糧了,二十萬大軍入直隸,吃喝拉撒如何解決?」
「更何況若是這些人里有人一鼓動,一些心懷不軌之人趁機鬧事,二十萬大軍再反了」
溫體仁有些不高興了:「如今不調南國兵馬北上,眼下這危局該如何解決?」
「史可法的十萬賊軍已經在山西,兵鋒直指直隸;周遇吉也帶著七八萬虎狼在山東,與成國公大軍對峙;北邊草原上的那些蒙古騎兵數次襲擾邊關,顯然是在牽制朝廷兵馬;直隸已經被三面包圍,及及可危了!」
劉鴻訓嘆了口氣:「溫閣老,這些我都明白,可朝廷沒錢再養活二十萬大軍了啊。」
楊嗣昌忽然說道:「加稅,還能加稅,再養活個三五十萬大軍,應當不是問題,只要儘快解決直隸的危機,到時候再免了賦稅即可,如今朝廷有難,百姓多辛苦辛苦也是應該的。」
三人很清楚,劉鴻訓是兵部尚書,三人的辦法哪怕得到朱由檢同意,皇帝下了中旨,內閣附印蓋章,但兵部不同意依舊可以拒詔。
他們可不是張好古執政時期那高效運轉的強勢內閣,劉鴻訓是無法抵抗張好古,但抗住他們的壓力還真不難。
劉鴻訓沉默著,忽然說道:「調二十萬大軍可以,但不能只從湖廣和江浙調,不然這些地方的兵將抱團,朝廷難以掌控指揮,而且如果其將領日生驕橫,難免尾大不掉。」
「朝廷需從湖廣、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兩廣各調兵馬入京,這樣既不會讓他們擰成一團,方便朝廷掌控,也不會讓南方各省沒有兵馬使用。」
溫體仁笑了:「劉部堂此言,老成謀國,可行。」
施鳳來和楊嗣昌也是點頭:「嗯,可行。」
劉鴻訓也是看開了,既然這三人想要調南方兵馬入場,他也必須要有一直可用的力量來使用,那就廣從南方選兵,他堂堂兵部尚書,總能收攬一批軍將來用。
四人聯名給朱由檢上了摺子後,朱由檢並沒有第一時間接見四人,而是拿著摺子在寢宮陷入了沉思。
溫體仁、施鳳來、楊嗣昌、劉鴻訓在殿外候著,靜等著朱由檢的召見。
四人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聽到小太監說話:「幾位閣老,皇爺召見。」
進入寢宮,四人躬身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然而,這一躬身,四人本以為能聽到朱由檢很快的說「諸卿免禮」,結果四人又是躬著身子,聽不到朱由檢的一言一語。
寢宮內,只有朱由檢默默翻著摺子的書頁聲和四人有些難受的呼吸聲。
終於,朱由檢開口了,聲音有些嘶啞:「諸位閣老,免禮,賜座。」
四人這才直起身子長舒了口氣,躬身大半天,他們這腰可是難受的很啊。
而這一下,四人也是又一次體驗到了朱由檢的喜怒無常,反覆無度,對天威難測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這位崇禎皇帝,也許真的對儒學愛慕到了極點,喜歡到了極點,對他們這些大臣也是掏心掏肺,但他可不是什麼蠢人啊。
坐在軟凳上,經歷了剛才那一出,四人也不敢坐的太結實,只是屁股稍稍挨著凳子,生怕一會兒反應不及。
朱由檢沉聲問道:「如今,必須要從南國調兵了。」
楊嗣昌說道:「陛下,如今直隸的局勢,比較土木堡之戰後的直隸,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楊嗣昌說的還是很有水準的,是比土木堡之後的直隸,這意思就是皇帝陛下您可不是英宗那個蠢貨,您是力挽狂瀾的代宗啊。
朱由檢微微皺眉:「局勢危機,朕是知道的,但危險到了這個地步,楊卿莫不是危言聳聽?」
楊嗣昌連忙說道:「陛下,請聽臣一一述來。」
「如今大同賊子看似兵分兩路,實際上是三面包圍。」
「西邊有史可法的甘陝兵馬兵進山西,東有周遇吉的山東兵馬,而北面,薊鎮邊關已經有軍報送達,漠南的蒙古諸部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如此,看似大同賊子是只動了西北一路,但成國公大軍被牽制在河南山東一線,史可法又逼近直隸,逼得朝廷不得不調兵西防,如此直隸必然空虛!」
「而此時若是北邊的漠南蒙古各部南下,薊鎮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難免重演瓦剌圍城,而那個時候,朝廷可無山東的備倭兵可調了。」
「而且陛下,遼東可還有著數萬虎狼呢,這柄尖刀,可一直抵在朝廷的咽喉之上啊。」
聽著楊嗣昌的敘說,朱由檢也是深感局勢危機,但他表現的很沉著:「從南國調兵,何人統率?」
劉鴻訓出列說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從南國各省分別調兵入京,各省兵馬入京,基層軍將隨行,入京後直接充入京營,由朝廷兵部統轄,另選大將統率。」
劉鴻訓的意思就是彷效嘉靖時調南軍入京,由朝廷管轄,北人掌管,組建新的京營兵馬。
朱由檢點了點頭,又問道:「如今朝廷可還有錢糧供給?」
施鳳來說道:「陛下,臣等的意思是,加稅!」
「加稅!」朱由檢又皺眉了。
哪個太平盛世的王朝會不斷加稅啊?
朱由校的時候朝廷可是不斷減稅乃至免賦,到了他這,要不斷加稅,這名聲可就徹底壞了啊。
「先帝時,朝廷屢屢減免賦稅,輕徭薄賦,遇到大災甚至免稅數年,百姓交口稱讚,曰仁。」
「為何到了朕這,就要不斷加稅?百姓豈能不怨聲載道,說朕暴戾?」
朱由檢提出了自己的憂慮。
楊嗣昌愣了愣,隨即說道:「陛下,前朝之所以動輒減免賦稅,實際上都是賊子搞出來遮人眼目的玩意罷了,說是免稅,但免得都是那些本就不值錢和收不上來的賦稅,真正的賦稅,前朝一直收著,而且收稅甚重!」
「前朝能不斷減免賦稅,糧草充足,是前朝托天時之利,無本朝這麼多天災。」
「天災非人力所能阻,前朝時便言什麼冰河期,天災頻現,天啟七年、天啟八年、天啟九年屢有大災,足可見一斑。」
「而到了本朝,這個冰河期愈演愈烈,此非陛下之過,乃是天災如此,天災不斷,百姓受苦,朝廷不斷救災,糧草自然缺乏。」
聽了這番話,朱由檢心裡好受多了。
是啊,天災又不是因為我這個皇帝的緣故才出現的,前朝時期天災就不斷啊。
例如那河南的大洪澇,他那先帝哥哥都親自跳進去擋洪峰了。
這小冰河期是前朝就有的,和他無關,他頂多是受到了牽連。
溫體仁又出列:「陛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有劫難,以為歷練。陛下御極以來,仁德廣布,天下臣服。如今雖有天災,但非人力所能阻;而人禍,則是賊子有心挑撥。」
「此等天災人禍,正是上天給陛下的警兆和歷練,實為告知陛下大明有妖孽出,污染天下。只待陛下力挽狂瀾,撥亂反正,滌盪奸賊,重理朝綱,天下必然恢復太平,大明四海必定安定。」
朱由檢聽了又是不斷點頭,是啊,天災是示警,人禍是磨練,這都是老天爺警醒他,大明朝出妖孽了,要亡國了。
那妖孽是誰,還用說嗎?
肯定是遼東的活曹操張好古啊!
如果他不是妖孽,那大明哪來的妖孽?
總不可能是崇禎朝這滿朝的東林君子,忠直良臣吧?
總不可能是大明的勛貴武將,士紳良民吧?
一定是張好古!
就是那個活曹操,先是蠱惑了先帝哥哥,弄什麼新政新法破壞了祖制,這才惹得天怒人怨,如今天災不斷,張好古又鬧出人禍,這都與我無關啊,我朱由檢只是被老天推到了這個位置,來撥亂反正的!
沒錯,我,大明崇禎皇帝朱由檢,就是天命之子,為蒼天所鍾,撥亂反正!
想到這裡,朱由檢心情也好多了,他看向四人:「若是加稅,百姓又要受苦了啊。」
可不是麼,如今大明天災不斷,各地流民頻頻,又有士紳勛貴欺壓百姓,惹得無數人家破人亡,這大明的百姓這幾年誰不苦?
一個比一個苦!
這個時候如果再加稅,還有幾人能活?
溫體仁則是說道:「陛下,大明庇護四海,養活萬千百姓,這億萬黎民都是陛下的臣子,是託了陛下的洪福才能生活。如今朝廷有難,臣子為陛下分憂是本份。」
「苦一苦百姓,朝廷扛過這一關去,再免稅也就是了。」
楊嗣昌更是說道:「陛下,如今朝廷的危急,正是需要天下人一起用心盡力的時候,陛下坐鎮中級,我等朝臣在朝中調度四方,地方官吏提供糧草,將士前線用命,百姓豈能不盡一份力?」
「苦一苦百姓吧,這個罵名,我來擔!」
朱由檢眼前一亮,好臣子!
是啊,大明如今的危機,可不是要所有人一起用心用力的去解決?
加加稅,收上錢來,朝廷就有辦法解決此次危機了啊!
楊嗣昌又說道:「陛下,天下大亂的根源,說到底還是前朝,若不是前朝出了一個奸臣妖孽,大明也到不了如今這一步。」
「朝廷缺錢缺糧,都是那妖孽奸賊搞出來的,戶部億萬金銀憑空消失,大明銀行的庫存金銀失蹤,大明寶鈔淪為廢紙,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那妖孽霍亂天下的明證!」
「陛下,不能猶豫了,如果朝廷不能果斷處置,掃蕩妖孽,大明社稷必然崩壞,天下黎庶都要遭殃啊!」
施鳳來勐地瞪大眼睛,楊嗣昌你這個混帳玩意!
不懂為尊者諱,直言先帝有失也就算了,你幹嘛閒著沒事提戶部那十幾億金銀失蹤?
你是不是覺得戶部這個差事好當?!
自己站出來顯得磊落還要踩我一腳?
朱由檢陰沉著臉,終於說道:「如此,那邊調南方諸省兵馬入京填充京營,另征平賊餉,以供大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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