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向前滑行了一段,這個月眼看著就要結束了,天氣也越來越熱,中午時站在辦公室外的小陽台上能感覺到一股逼得人睜不開眼的熱浪。閱讀
下旬是發工資的時候,早上開過了會後大家都各忙各的了,顧雙儀值班,馬不停蹄的穿梭在病區里,一時打電話給檢驗科催結果,一時又去病房給病人扎針,不時還能聽見家屬或護工喊一句:「顧醫生,X床又XXX啦,你快來!」
針灸住院部的病人不多,等到十點一過,顧雙儀就漸漸輕鬆了下來,她拉了拉椅子,擺出一副將要認真寫病歷的姿態來。
「雙儀,來,領工資條了。」護士長從門口探了個頭進來,笑眯眯的喊道。
顧雙儀猛地轉過頭,經護士長提醒才想起今天是領薪水的日子,她立即樂顛顛的跑了出去,「有錢領啦?」
護士長將一張科室工資單裁剪成了一條又一條的小紙條,見她過來,便抽出她的那張遞過去,「喏,這是你的,對一下。」
顧雙儀接過紙條,先看了一眼總金額,再認真的看著各項收入,看到最後忍不住吐槽道:「一個夜班二十五塊,還不夠一個好點的盒飯。」
「好歹咱們科還能睡呢,你看看急診啊外科啊這些科室,能躺下就謝天謝地了,別不知足啊姑娘。」護士長聽了她的抱怨,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有高年資的護士聞言也道:「這個標準都多少年了,回回發工資都有人說,但一直沒變過,不是都說麼,什麼都漲價就工資不漲。」
顧雙儀也點了點頭,有些慶幸道:「幸好我是住家裡的,不然這兩三千,還不夠交房租。」
「可見你還小呢,什麼都還不懂,也輕鬆不了幾年了,等你嫁了人要管著財米油鹽了,才是真的苦日子呢。」結了婚的同事搖頭笑話她的天真,可是看她的目光分明就有些羨慕,又有些懷念。
顧雙儀來不及反駁,就聽見護士連丹在身後喊她:「顧醫生電話,眼科的。」
顧雙儀一聽忙將工資條往口袋裡一踹,轉身就大步進了辦公室,接過了連丹手裡的話筒,「你好,針灸科,我是顧雙儀。」
「顧醫生好,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有個病人是糖尿病視網膜病變要做手術的,但是他想配合針灸治療,所以想請你來看看。」說話的醫生姓龐,三言兩語就說明了意思。
顧雙儀一面聽一面飛快的想著對方是眼科的哪位醫生,等她停了,就忙打住思緒問道:「病人有新鮮出血或視網膜脫離麼,有的話不能做的。」
「哦,沒有的,現在已經是術後一周了。」龐醫生應道。
於是去會診就這樣敲定了,顧雙儀放下電話對還在寫護理記錄的連丹道:「阿丹,我去眼科看個會診。」
連丹抬頭應了聲知道了,顧雙儀點點頭就抬腳往外走。
眼科在住院部的七樓,樓下就是婦產科,顧雙儀到了醫生辦公室,龐醫生已經在等著她了,「顧醫生,這次要麻煩你了。」
龐醫生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三十歲左右,比顧雙儀大不了多少,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顧雙儀愛看一切美麗的東西,看人也是一樣的,當下立即表示不麻煩。
到了病房給病人查過體問了病史,又聽龐醫生說了各項檢查指標,顧雙儀略略沉吟就心中有數了,病人著急,連問了幾次要怎麼做,她也耐心的應了。
接著要去辦公室寫會診意見,顧雙儀接過龐醫生遞過來的會診單,一面說著後續治療一面往辦公室里走,一進門就愣了愣。
祁承淮正坐在門邊的一張椅子上,兩隻手掌交叉握著放在桌面上,側著臉耐心聽著旁邊的人說話,似在等人。
「龐醫生回來了。」和祁承淮說話的醫生抬眼看見她們進來,忙沖祁承淮說了一句。
祁承淮扭過頭來,笑了笑道:「老龐,又有事來找你了。」
說罷又沖顧雙儀點點頭溫聲問道:「雙儀今天是來會診麼,到你值班了?可算能休息一下了。」
見他一副認真關切又熟稔非常的模樣,顧雙儀有些不自在,不禁摸了摸鼻子草草點了點頭。
龐醫生則有些驚訝的看了眼顧雙儀,目光隱晦的在他們兩個之間掃了兩個來回,「怎麼了,你有病人眼睛不舒服?」
祁承淮點了點頭說起正事來,顧雙儀則坐到一旁寫著會診意見,等她將會診單還給龐醫生,他們的談話也剛好告一段落,顧雙儀將後續治療和注意事項簡單交代了一下便告辭離開。
她剛出辦公室的門祁承淮就跟了上來,進了電梯,顧雙儀先摁了個「1」,然後舉著手回頭問道:「你上去還是去門診?」
「去停車場,我下班了。」祁承淮心情不錯,一句都笑眯眯的。
顧雙儀很少見他一直笑著,一時覺得好奇,忍不住問道:「祁醫生今天心情很好?」
「你領薪水心情不好?」祁承淮聞言側臉飛了一眼過去,見她半仰著頭,忍不住逗她道,「難道被扣光了?」
他難得開玩笑,顧雙儀卻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呆,半晌才鼓了鼓臉道:「我一個小住院醫,一個月雞碎那麼點工資,完全不扣也沒多少好不好。」
更何況還要因為諸如病曆書寫不夠規範不過關啦這樣的原因被扣獎金。顧雙儀撇了撇嘴,忍不住繼續腹誹。
祁承淮聞言就笑著安慰道:「等你職稱上去就好了,你們科治療多,績效工資總是有不少的。」
給病人請了那麼多次會診,又聽身邊同事聊過八卦,祁承淮知曉本院的針灸治療是按次收費,住院部一次五六十,門診一次治療做下來則花費上百,按照門診的人流量來講,的確應該是收入不低,只是這其中跟職稱掛鉤,仔細論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顧雙儀也是想到這點,唉聲嘆氣道:「還得考試,真是考一輩子吶。」
祁承淮笑笑,抬了抬手似是想拍她的頭,又有些猶豫,終究還是放了下來,只溫聲道:「不用怕。」
顧雙儀抬眼看看他,恰好電梯停了,他們打住了話頭走出去,走了不遠就互道再見分道揚鑣。
走了沒幾步,顧雙儀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他穿著灰色衣服的高大背影,似是腳下生風,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她轉過頭,一面走一面想起他在電梯裡看向她的那一眼。
她從不敢否認祁承淮的外貌,眉目闊朗英氣勃發,舉手投足都是自信飛揚,仿佛運籌帷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正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月,事業有成什麼都不缺,唯獨缺一位太太。
顧雙儀暗暗嘆口氣,大約是他要求太高了罷,這樣的人,又有那樣的家世,等閒找不著一個堪配的人,要是娶了一個面貌平平無甚閃光點的女人,連她這樣的外人都要覺得心痛。
兀自想得開心的顧雙儀腳下不停的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就聽見連丹在護士站大聲喊她:「顧醫生,收病人啦!」
顧雙儀忙將跑馬不知跑到哪個草原去了的思緒收回來,腳尖一轉方向,又直直的往外面的護士站去了。
護士站前有等候區,椅子上坐了一個頭髮白透了的老漢,身邊站了一對年紀也不輕的男女,見她從辦公室出來,迎上來就叫了聲醫生好。
「大叔阿姨好,你們是誰不舒服啊?」顧雙儀端出了和煦的笑容問道。
大叔就指了指老漢道:「是我爸,前幾個月他中風之後走路不太好,在市醫院住了差不多一個月院,聽鄰居說你們這裡針灸不錯,我們就想來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下。」
顧雙儀接過家屬遞過來的病曆本翻看起來,老漢之前是出血性腦出血,這類病人渡過危險期後多半會留下運動障礙等後遺症,她看完之後合上本子遞迴去,又給老漢做了簡單的檢查,然後讓連丹將人帶到病房去。
她從後頭看過去,老漢走路緩慢,需要旁人的攙扶,右腿需要劃個圈才能繼續前進,典型的中風後遺症,思及剛才問話時他說話也不太利索,應該還有一定程度的語言障礙。
顧雙儀伸手敲了敲頭頂,呼了口氣後回辦公室去,先是開出一應的檢查單,然後又馬不停蹄的去病房給老漢做測評。
按照本院規定,中風後遺症路逕入院的病人,需要做包括意識水平測試在內的幾個測評,以方便鑑定康復程度。測評表的問題不少,又要不停的和患者溝通讓他們明白並且做出相應的動作,每次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顧雙儀在病房待了許久,交談中也得知了老漢的一應個人信息,這是個抗戰老兵,再過一個多月就是九十高齡了,一直說:「醫、醫生,我生日……生日要在、在家……」
「要在家過呀?」顧雙儀笑眯眯的問道,「那你一定要聽話,這樣才能好得快,才能回家,好不好?」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顧雙儀對著老人,一律才取跟對付小朋友一樣的辦法,哄,哄不好了再另尋他法。
好不容易做完了測評,又給家屬講完了接下來的治療計劃和注意事項請求配合,顧雙儀脫身回到辦公室讓連丹拿知情同意書和不收紅包協議書去給家屬簽字,才坐下來敲了沒幾個字,邱辰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彎彎,來一趟內科的辦公室。」
顧雙儀哦了一聲放下電話,眼皮突然跳了跳,她的心裡就猛地打了個突。
作者有話要說:
顧雙儀(嘆氣):一個夜班不夠一個盒飯,真是扎心≥﹏≤
祁醫生(安撫):不用擔心,我忙一點,多給你攢點錢,就能吃好的了^_^
顧雙儀(蹭蹭):你真是個不扎心的老鐵!
祁醫生(傲嬌):嗯?那還不來抱抱,誰像你這麼不識好歹的?
碎碎念:
這裡是存稿箱君~~
蠢作者可能自然在忙報到和安頓事宜,本座代替她吶喊一聲,走過路過看一看瞧一瞧了喂!小手點一點,留下人間大愛無疆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