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誼會那天挑明了心思之後,祁承淮似是終於掙開了束縛,行事越發大膽起來,雖然因顧忌著人多嘴雜怕顧雙儀遭受流言而不敢過於明目張胆,但卻能讓有心留意的人看出他的意思來。閱讀
在他看來,男女之間的這些事都是很正常的,他亦沒有採取什麼過激的手段去追求她,沒有任何人能置喙他的做法。
顧雙儀卻連鎮定都難以做到,更別提和他一樣心安理得理所當然了。
她一度躲著祁承淮走,蓋因她心裡感受甚是複雜,有些許驚喜和得意,因為追求她的是一個大家公認的青年才俊,但更多的卻是茫然和忐忑,她與祁承淮也不過認識了幾個月,這樣短的時間用來談什麼情根深種非她不可是不實際的,她總覺得這份感情來的奇怪,接不接受一回事,接受之後呢,沒有互相了解的兩個人,真的能走下去麼?
顧雙儀顧慮重重,為了自己能想得更清楚些,便總是刻意在辦公室逗留許久,天不黑不到□□點絕不回去。
對此顧母並沒有懷疑,畢竟在她心目中,醫生就是個忙得連水都喝不上的工作,晚歸實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了,就連邱辰光都信了她的說辭。
祁承淮剛開始幾天還被蒙在鼓裡,過了幾天後偶然聽程橙和同學打電話時說了一句,「以前我顧老師一般出門診的時候就差不多能準點下班,我現在都到神內了,你還當我在針灸呢?」
她的本意想抱怨神內太忙,祁承淮聽了卻覺得恍然大悟,早先他就疑惑怎麼顧雙儀下班的時間押後了這麼多,原來是在躲他。
反應過來的祁醫生既心酸難過又暗自磨牙,一發狠就花大代價買通了連丹,托她留意顧雙儀的動向,回饋給她的則是他找房產公司的朋友幫忙弄來一套房子的內部優惠,正好連丹和男友打算置產結婚。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明面上顧雙儀是躲開了祁承淮的,看起來他似乎也停了手,但私底下祁承淮卻發現了其他的事情。
顧雙儀總是磨蹭到很晚,但說實話,在省醫針灸這樣一個門診為重的科室,病房實在不能算忙碌,她要做的事來來去去都是那些,總有做完的時候,但又不肯立即就走,憋得悶了就只好出去去走走。
省醫的綠化做得很好,有亭台流水假山,曲曲折折的中式迴廊,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醫院,說不定還會誤認成哪個公園,也因此吸引了幾隻流浪貓。
說起來這些流浪貓在這裡紮根也是不容易,醫院裡病人多,怕流浪貓帶來不好的病菌,也怕貓帶了什麼病菌出去傳染給人,本是要將它們趕出去,但動物到底是有靈性的,竟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無奈之下只好將它們留下。
但後勤那邊堅決的給這些流浪貓通通打了疫苗做了絕育,理由是:「就算要養著它們,也要保證安全!」
如此一來,省醫的流浪貓們就成了家養的了,日後要是離開這裡,做過絕育的貓們還能不能融入貓社會就不得而知了。
符雲溪曾就此事對顧雙儀笑道:「幸虧也不多,不然後勤也沒那麼大方的,不過也奇怪,好像之後就再沒新貓來了。」
「大約這些貓回去和親友團哭訴過了,萬惡的人類剪了它的小**,所以它們都繞道走了。」這是馮舸的原話。
顧雙儀卻是歡喜的,她從小就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但一直沒有機會養,在家是不被允許,因父母覺得會玩物喪志,後來讀大學是沒條件,宿舍有人對貓毛過敏的,再後來是工作了之後沒什麼空閒,又是住在家裡,她下意識的就否決了可以養貓這件事。
流浪貓來了之後她便時不時去看一看,買些吃的去餵它們,哪怕它們不喜歡吃但能過來讓她禿嚕一下也是好的。
祁承淮的事讓她覺得心煩,去看貓的次數就多了些,換了衣服去看看它們,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家。
她並不知道祁承淮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在月光和路燈光底下蹲下腰去,伸手招來幾隻貓,將食物遞給它們,而後輕輕的摩挲它們的毛髮,他靜靜的看著,不敢出聲去驚擾她,好似天地之間只余這一人。
他忽然想起很多次看見她在大門外擺攤的老人處買水果時的模樣,眉眼彎彎的,像足了她的小名,目光里儘是溫暖的善意,他想,她的家人一定很愛很愛她,給了她足夠多的愛,雖然讓她變得有些怯懦沒有主意,但卻也令她能夠肆無忌憚的對別人釋放善意。
因為她從心底里覺得,這個世界是安全的,她不會受到傷害,哪怕她曾經因為這份工作,受到過刁難。
祁承淮覺得,這也許就是他喜歡上顧雙儀的最重要的原因,這樣一個溫暖的人,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尤其是看過了那麼多人性的醜陋和複雜之後。
就這樣一個躲著走一個躲著看的過了好些天,六月就這樣到了底,程橙出科回校,臨走時給祁承淮送了份小禮物,還留了一份托他帶給顧雙儀,興許是要放假了心情格外舒暢,她言語間少了許多恭謹,俏皮的笑道:「祁老師,到時候要是你和顧老師結婚了,一定記得請我喝喜酒。」
說完又急急的補充了一句:「要是新娘子不是顧老師就算了。」
祁承淮和顧雙儀之間,她總是無條件的偏向顧雙儀一方,這倒不是說祁承淮就對她不用心教導了,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同而已。
祁承淮聞言難得很明朗的笑了笑,他在工作時慣常表情淡淡,這讓程橙覺得有些驚訝,直到她聽到他說了一句「放心,一定請你來」時才回過神來。
程橙的禮物仿佛是一個契機,又或是一個藉口,給了祁承淮一個打破現狀去見顧雙儀的理由。
更何況他已經快要忍耐不下去了,雖說以不動應萬變,但總歸被釣得難受,幸好還有句老話叫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指不定人家早就埋怨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了。
祁承淮一面苦哈哈的苦中作樂,一面撥了顧雙儀的電話,「雙儀,程橙留了份禮物托我交給你,你下來一趟好不好?」
此時已經是夜晚八點,顧雙儀值班,正吃了晚飯閒得在翻新一期的雜誌,接了電話後慌了片刻,又想到也不是沒見過這有什麼可怕的,便穩穩心神仿佛很鎮定似的下了樓。
祁承淮在中醫樓前的空地上等她,他的身後是一盞高高的吊著的路燈,暖黃的燈光灑在地面,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她恍惚間想起那一天傍晚在門診,她轉過身時看見落日的餘暉透過窗台照進室內也爬上他眼眉的那一抹驚艷。
但卻不曾像此時這樣將疲憊照得無處隱藏。
她忍不住就問了句:「今天很忙麼?那麼累怎麼還親自過來?」
祁承淮沒料到她會先開口,於是狠狠地愣了愣,回過神後卻是心底一片喜悅,又鬆了一口氣,她這樣關切,大約並不是因為討厭他才躲著他罷?
「沒事。」他將程橙的禮物禮物遞給她,「打開看看?」
顧雙儀依言照做,打開蓋子便發現裡頭是一朵鮮紅色的永生花,上頭留了一張紙條,「顧老師,等你結婚的時候就將這朵花擺出來吧,希望你的愛情永不凋零。」
顧雙儀一愣,抬眼和祁承淮面面相覷,程橙大約是知道什麼的,不然不會寫這樣的話,祁承淮忽的一笑,低頭輕聲的問她:「顧雙儀,連你的學生都在祝福你,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他的聲音輕快,周身的疲憊在這一剎那全都消彌於無形,顧雙儀抬頭看著他的臉孔,含笑的眉目,就連眼角的細紋都像是一個黑洞,將她卷了進去。
好半晌,顧雙儀終於找回了理智,顫著聲問他:「為什麼呢?祁承淮……你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不知道的。」祁承淮愣了愣,心裡有許多話想說,但卻說不出來,只好應了這麼一句。
顧雙儀越發的疑惑,「可是我們並不了解,也許你慢慢會發現我們並不適合。」
「戀愛剛開始的時候是發現對方的優點,相處則是發現對方缺點並且接納這些缺點的過程,是不是?」祁承淮直起腰,略略低著頭去看她循循善誘,「彎彎,你以後會發現我並不是你現在認識的這個樣子,我的害怕絕不比你少,但我不怕,你也不要怕,好麼?」
「……哦。」顧雙儀似是被他說動了,不由自主的就應了一聲。
可還沒等他笑,她就又接了一句,「可是我還是要和媽媽講的,她……她不一定同意的。
顧雙儀將顧母搬了出來,祁承淮的臉立時就變了幾遍,好嘛,臨門一腳馬上要成功了,這沒見過面的未來岳母大人卻早就挖了個坑,這是和他什麼仇什麼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