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顆白蛋蛋時,蛋蛋整天懶洋洋地不理人,完全沒出殼的跡象。
作為小鳳凰的時候,蛋蛋好色又貪財,每天都賴在洛漸清的懷裡不肯出來。
等到成了人形,倒像是熊孩子突然長大了。蛋蛋突然變得冷靜自持、高貴優雅,平日裡潛心修煉,很少出門,遇見人時也文文雅雅地行禮問好,讓那些來偷窺「人形鳳凰」的太華山峰主們震驚不已。
蛋蛋非常自覺,給自己搭了一個窩,住到了竹林後的一片空地。那裡曾經是玉霄峰的禁地,現在沒了九蓮尊者的本命燈,就成了小鳳凰蛋蛋的私人領域。
洛漸清起初也覺得蛋蛋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怎麼變得……這么正常。
擔心了許久後,玄靈子不捨得徒兒胡思亂想,就直接將蛋蛋喚了過來,詢問情況。
儒雅清貴的少年正正經經地行了一禮,聲音輕輕地說道:「父親大人,我已經獲得了鳳族的傳承記憶。光復鳳族的希望落在我的身上,我自然不可以再像曾經那樣隨意自由。」
洛漸清深有感觸,頗有種「兒子大了不由爹」的失落。
但是等蛋蛋轉身離開竹屋後,洛漸清終於忍不住地低笑出聲,說道:「難道鳳族的本命梧桐就一定要頂在頭上嗎?我以前也沒見到赤昀真仙頂著一棵梧桐啊,蛋蛋和是要頂一輩子?還是頂到成年?」
玄靈子:「……人沒走遠呢。」
沒走遠的蛋蛋臉上一紅,一陣微風吹過,頭頂上的小綠樹嘩啦啦地發出聲響。
洛漸清就算已經即時止住了笑意,但是蛋蛋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白皙的小臉蛋上全是羞澀的顏色。終於,小少年忍不住地轉過頭,大吼了一聲「只要成年就可以摘下來啦」,接著嚶嚶嚶嚶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巢穴。
……就算再怎麼成熟冷靜,那隻蛋蛋還是那隻蛋蛋,從來都沒有變過。
洛漸清督促著小鳳凰認真修煉,等過了一段時間,抽空和玄靈子去了妖境第一海的龍島一趟。等到那裡時,洛漸清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那顆龍蛋。
這是一顆純粹的白蛋蛋,沒有小鳳凰蛋上的瑰麗花紋,卻有一陣陣震撼壓迫的氣勢從這顆蛋上波及開來。晉離將這顆蛋放在龍島中心的一片湖中央,以雷霆之力和龍族的威壓日日夜夜地澆灌。
當洛漸清問及自家好友的情況時,晉離神色微暗,簡單地說道:「魔道宮有急事需要處理。」
洛漸清再趕往魔域,見到了閒著無聊自己與自己下棋的紅衣魔尊。這一幕無比的熟悉,上一世,洛漸清就曾經與重傷的魔千秋下了一盤棋,兩人賭了一個問題,洛漸清詢問魔千秋是否就是墨秋,卻被對方否認。
現在想來,洛漸清大約能明白好友的想法。
若是墨秋,那死便已經死了,還能掙得一個乾乾淨淨的輪迴,洛漸清的愧疚也能少些。
若是魔千秋,那死了之後便是三百六十一萬世的畜生道,洛漸清會更感內疚,也會因魔千秋的死再悲痛一次。
有些痛苦只需要一個人承擔便可以了,若是換成洛漸清,他恐怕也會選擇欺騙自己的朋友,甚至是欺騙自己的愛人。
來到魔道宮,洛漸清早就猜到魔千秋不可能真的有事。對此,美艷張揚的魔尊冷笑一聲,一邊讓洛漸清陪自己下盤棋,一邊不悅道:「他沒有提前告知我一聲便隨隨便便地招來一顆龍蛋,若是這孩子生下來了,我該如何看待?那孩子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算是他的什麼人?」
魔千秋和晉離的關係十分明顯,也無意再隱瞞洛漸清。
洛漸清聞言,詫異道:「難道那孩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晉離一個人的?」
魔千秋抬眸看向他,道:「你難道不知道神獸是怎樣誕生的?除了正常繁衍外,神獸還可以憑藉自己的妖力,凝聚出一顆蛋,在那顆蛋破殼而出前,他都需要用妖力去滋潤孵化。那顆蛋是他用自己的妖力凝聚而成,與我沒有絲毫關係。」頓了頓,魔千秋輕聲道:「還會白白讓他損失上百年的妖力,他自己難受,和我……也沒有關係。」
洛漸清頓時大開眼界。
洛漸清十分了解自家好友的脾氣,這次魔千秋是真的生氣了,那只有等他自己氣消,旁人去勸都沒有用。他和玄靈子在魔道宮停留了數日,與戚珞、秦氏兄弟等人又見了面,只可惜雲香似乎還在岑州玩鬧沒有歸來,所以無法見面。
臨走時,洛漸清被秦歸鶴拉了過去,說是要再與他切磋一次。
而玄靈子卻沒有隨他離去,反而站在宮殿宏偉的門欄前,抬首望天,長發隨風而動。他穿著一身白衣,氣質翩躚,不過才五百歲,卻已經有了化神後期的修為。他若是站在這,戚珞、秦斯夷幾人都不敢離去,擔心他會對魔道宮作出不善的舉動。
然而魔千秋卻直接讓他們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玄靈子:「有話要和本尊說?」
玄靈子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魔千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有一個極短的交匯,剎時間電閃雷鳴。良久,玄靈子微微啟唇,聲音清冷地說道:「你對漸清……只是朋友?」
上一世,魔千秋為洛漸清所做的事情,玄靈子全部知曉。這一世,魔千秋也曾經花了數十年找遍了洛水河畔,甚至也只有洛漸清敢用劍鞘抽他的臉,還沒有被他想盡辦法的碎屍萬段。
這樣的特別,讓玄靈子有此一問。
魔千秋瀲灩的血色瞳孔中閃過一道微光,湛藍的右眼中卻依舊淡定。他看著玄靈子,看了許久,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笑聲戛然而止,他神色一冷,道:「你便是不相信本尊,難道還不相信洛漸清嗎?」
「我自然相信他。」玄靈子眯起雙眸,甩袖便走。
但玄靈子還未曾邁出一步,只聽魔千秋輕輕地笑了一聲,仿佛回憶似的說道:「……八百年前,我獨自從記憶中醒來,那時候我很驚慌。我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真實,哪個又是夢境。我的唯一想法,就是去妖境,去找他。」
玄靈子腳步微頓,他沒有再回首,但是已經有了答案。
不過等他走到大殿門口時,卻又再次停了下來,轉過身,淡淡道:「雖然相識不深,我對他並不了解,但是你就未曾想過,妖尊晉離對你那般好,為何今日你在魔域停留數月,他卻遲遲不來尋你?孵化龍蛋已然令他耗盡心力,一個月前我與漸清離開龍島時,妖尊實力大跌,連起身相送的力氣都再也沒有,所以……」
「嗖——」
玄靈子還未說完,一道紅光便從他的身側倏地飛過,衝出了魔道宮,往妖境而去。
待洛漸清擊敗秦歸鶴回來時,玄靈子一身翩然,站在魔道宮門口等他。
洛漸清隨口問了一句「墨秋去哪兒了?」,玄靈子伸手為他挽好耳邊凌亂的髮絲,柔聲道:「他去找晉離了。」
洛漸清輕輕點頭,沒有在意,與玄靈子離開了魔域。一邊走,他一邊說道:「雖說知道他的真名是魔千秋,但我總是忍不住會說墨秋。師父,你這一生有過極好的朋友嗎?能將後背交給對方、為對方而死的朋友?」
玄靈子搖搖首:「未曾有過。」
洛漸清微愣,喃喃道:「……那倒是遺憾了。」
玄靈子卻順著洛漸清的指縫,緊緊地牽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洛漸清也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轉首向他看去。
只見在夕陽溫暖的黃光中,在微醺的暖風中,冷清矜貴的白衣尊者微微勾起唇角,頓時如春雪融化,萬物復甦。
「為師有你,一切便都夠了。」
洛漸清倏地睜大雙眼,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他慢慢地揚起唇角,俊美絕世的臉龐上便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於殘陽之中留下勃勃生機。他緊緊地拉著玄靈子的手,宛如小時候牽著他一樣,一牽便是這麼多年,也將會永遠永遠地牽下去。
洛漸清聲音帶笑:「我們去遊歷玄天大陸吧,就像曾經的九蓮師祖和墨青前輩。就兩個人,我們一起走過所有的地方,去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去看一看這個與眾不同的世界。」
玄靈子輕笑頷首:「好。」
接下來的五百年,洛漸清和玄靈子從魔域出發,走遍了玄天大陸的三十六州,三大險地,八大荒原,還有許許多多未知的地方。有時候會混入人群,有時候又會留宿山間,仿佛世界上任何一對最普通的愛侶,做著許多普普通通的事,偶爾會回到玉霄峰,教導小鳳凰。
等到五百年後,小鳳凰終於成年,早已邁入化神後期的洛漸清和化神後期大圓滿的玄靈子回到了玉霄峰,見到了那個俊逸秀朗的少年和一棵鬱鬱蔥蔥的梧桐樹。
這棵樹是如此的熟悉,它被栽植在玉霄峰的竹林旁,用龐大的枝椏擋出一片綠蔭。
洛漸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著梧桐粗糙的樹皮。婆娑的聲音在他的耳旁響起,就如同曾經的一樣,他在另外一棵梧桐樹下待了整整十年,那棵樹庇護著他,為他耗盡了生機。若沒有梧桐,洛漸清無法煉出《九蓮奪天錄》的第八奪,若沒有梧桐,這個世界將會被顛覆。
赤昀死了,梧桐死了,但洛漸清總算幸不辱命,教出了一個小鳳凰。
這隻鳳凰如每一本史書上所寫的一樣,高雅強大,貴氣逼人。他擁有神獸的驕傲和鳳凰一切的美好品質,他已然成年,也終將會離開玉霄峰,去往屬於鳳族的地方,真正開啟自己註定波瀾壯闊的人生。
這是在慶賀成年,這也是在準備道別。
洛漸清始終還是非常不舍的,在他的心中,蛋蛋永遠是那隻窩在他的懷裡,懶洋洋地不肯爬起來的小鳳凰。可如今,他卻只得與玄靈子一起,將這隻鳳凰送走。
此時的洛漸清已經七百多歲,而玄靈子已經一千歲。對於化神期大能來說,他們都實在太年輕。
小鳳凰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道:「鳳族的壽命都在五萬年以上,在父親大人飛升之前,我會經常來看您。」
洛漸清點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成年,也該有個真正的名字了。你是鳳族最後的一點血脈,肩負著振興族群的重任,不如便喚作長生,願你能為鳳族求得一個真真正正的天道長生。」
小鳳凰瞳孔微顫,欣然同意。
待到小鳳凰真的要離去時,臨走前,洛漸清忽然想到:「對了,今日魔千秋和晉離也帶著那隻小龍前來給你道賀,我記得五百年前你曾經說過,等那隻小龍出生時,你一定會挑戰於他,怎麼從沒有聽說過?」
長生鎮定自若地說道:「她是一個女孩子,我不與她計較。」
洛漸清驚訝地轉過頭,看向那站在魔千秋旁邊整天笑嘻嘻、昳麗漂亮的小少年,道:「他是女孩子?」
長生氣定神閒地頷首:「是,那日她剛剛化形,我原本想向她挑戰,不料卻是個女孩子。」
洛漸清下意識地說道:「……你不是說,神獸並沒有性別之分嗎?」
長生:「……」
轟!
沖天鳳火拔地而起,直接向那美艷精緻的小白龍砸去。小白龍頓時大喊一聲:「要死啦要死啦,這年頭有人欺負女孩子啦!你這根臭木頭還要不要臉了,居然欺負女孩子!」
木頭是魔千秋家小白龍對小鳳凰的稱呼,據「她」所說,這隻鳳凰整天頂著一棵樹,不是木頭還是什麼?最多就是一根臭木頭好了。
長生一聽這話,頓時怒道:「你怎麼有臉說你是女孩?我們神獸從來沒有明確的性別之分!」
小白龍一聽這話,倏地愣住。過了片刻,他的聲音稍稍硬朗了一些,再也沒有剛才的嬌柔,修長的眉頭一挑,下巴一揚,囂張地說道:「那又如何?你現在成年了,你這是要欺負未成年的幼崽了?父親你來評評理,咱們神獸三族裡,有誰可以隨便欺負幼崽的嗎?這要臉嗎?」
晉離淡定道:「不合理。」
長生頓時傻了眼。
洛漸清:「……」
玄靈子:「……」
魔千秋:「……」
這種孩子,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長生氣得只能幹瞪眼,留下一句「九年後等你成年,我再來找你挑戰」,便氣急地離去,連一聲離別都沒來得及與洛漸清說。洛漸清頗為失落,小白龍卻慢慢地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他微微抬眸,嗤笑一聲,道:「挑戰我?九年後,你就等著哭著求饒吧!」
晉離終於有些意識到孩子的不對:「迫玉!」
小白龍迫玉輕輕地哼了一聲,毫不在意地往晉離身後一站,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洛漸清頓感頭大:幸好……幸好長生化為人形後就十分乖巧了!
短短九年很快過去,長生在九年間來探望過洛漸清數次,這一次他來了後,洛漸清並不知道他是否有向迫玉挑戰,但是兩人的關係卻更加的如同水火。
不再在長生面前裝女孩子,迫玉顯得更加成熟內斂。畢竟他是由晉離用妖力一點點的灌輸而來的,比長生的底子厚,實力也更為強悍。長生不可能傷到他,他也傷不到長生。
如此一來二往,等三百年後,迫玉取了一隻萬年夢煞、十八盞極地冰花燈、一百斤千年冰晶……來向長生提親時,洛漸清瞠目結舌,玄靈子也十分意外。
迫玉勾唇一笑,神采飛揚,驕傲恣意道:「畢竟我與他是世上最後的兩隻神獸了……嗯,我父親不算。這樣怎麼說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神獸都沒有性別之分,他要是生了小神獸,那就是匯聚了龍族和鳳族兩族的血脈。就算哪一天那些死麒麟死而復生,我們也不怕他們,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所以,今日,我就勉為其難地娶了他好了。」
「你給我滾!!!」
洛漸清沒來得及開口,一團鳳火便將迫玉打了出去。
洛漸清心中有些怪異,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他看著這一龍一風互相折騰死懟的模樣,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師父,為何我才一千歲,我突然覺得……我好像老了?」
玄靈子拉住洛漸清的手,輕聲道:「還有四千年,我們再飛升?」
洛漸清頷首:「嗯,要是不看著他們,我總覺得,長生得把迫玉打死。」
玄靈子轉眸看了他們一眼:「不會打死。」
洛漸清問道:「因為迫玉的實力比長生強?」
玄靈子搖首:「他捨不得。」
洛漸清倏地怔住。
五十年後,迫玉勉為其難地願意嫁給長生,但是一百年後,洛漸清發現卻是長生自己生出了一顆神獸蛋蛋。
誰也不知道這顆蛋里到底是龍族還是鳳族,等到這顆蛋即將出世的時候,魔千秋隨口說道:「管它是什麼,總不可能是麒麟吧?」
眾人一起打了個寒顫。
迫玉對此毫不在意,他整天摟著長生,雖然後者總是一臉冰冷,非常嫌棄地推開他。
終於到了小神獸破殼出來的時候了,洛漸清屏住呼吸,當看到那絢爛斑斕的火色羽毛時,他倏地睜大眼睛,嘴唇翕動,久久沒有出聲。
前一日,洛漸清與玄靈子打了個賭。若是生出來的是小龍,那他們便將兩人的關係告知天下;若生出來的是小鳳凰,那便什麼都不算。
而如今,是鳳凰,沒有小龍。
洛漸清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他知道自家師父向來保守,當初玄靈子能摒棄道義禮法地和自己在一起,就已經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他們的關係畢竟是不容於世的,放眼整個太華山,也就只有玉清子尊者、廣陵子尊者和落塵子尊者三人知曉。
既然命運註定了無法公開,那洛漸清也只能坦然接受。
洛漸清抱著小鳳凰,好像看到了當初的長生,十分歡喜。
小鳳凰的出生沖淡了他的失望,但是第二日,落塵子尊者卻從蒼霜峰而來,將一份厚厚的名單交給洛漸清,道:「這裡是結親大禮的邀請名單,漸清,你可還有誰是想要邀請的,告訴師伯,師伯為你寫上。」
洛漸清猛然呆住。
落塵子理所當然地說道:「玄靈子師弟這次決定得匆忙,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又比較特殊,想來要邀請他人,確實有些難度。但是你且放心,若是他們不來,那是他們的事情,你和玄靈子師弟人生只有一次的結親大禮,師伯會為你們好好操辦。」
當日夜晚,洛漸清站在窗前,目光怔怔地看著月色下冷冷清清的竹林。
一雙溫暖的手臂從他的身後將他摟住,洛漸清轉首看去,只見月光下,那人垂眸望著自己,雙眸中好像蕩漾著一片清澈的湖,春風吹過,就是漣漪萬道。
聲音有些沙啞,許久,洛漸清才輕聲問道:「……這次的蛋,不是鳳凰蛋嗎?」
玄靈子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家徒兒,反問道:「但你想要的不是這個。」
洛漸清半轉過身子,無奈道:「你不是最注重遵守禮數了嗎?」
「在我們跨出那一步時,就已經違反了禮數。」
洛漸清喉間微澀,凝視了玄靈子許久,他倏地勾唇,道:「昭告天下後,你和我可能聲名狼藉,被天下人唾棄。就像上一世一樣,你可記得那陰姬將我們的關係散播出去後,他們都說我們是師徒亂|倫。」
玄靈子輕輕搖首:「不記得了。」
洛漸清詫異道:「真的不記得了?」頓了頓,他又道:「當時不是鬧得很大嗎,我們躲在三十六州的時候,可一直有聽修真者談起這件事。師父,你真不記得了?」
玄靈子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聲音綿長:「為師只記得,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天下著瓢潑大雨,天空中電閃雷鳴。我分裂了元神,來到了一條河上,有一個孩子躺在籃子裡,一直對我咯咯的笑。」
洛漸清一下子明白過來,臉色也微紅。
「那時候,我便覺得我果真與這孩子有緣。雖說未曾想到後來的事情,但是此刻回憶,便是被斥為不倫,我也註定不會鬆開他的手。他人的目光與我而言,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人……是他。」
洛漸清紅著臉頰,道:「大不了等我們被世人唾棄後,我們就再給玉霄峰上幾道禁制,學著九蓮師祖和墨青前輩那樣,在玉霄峰安安心心地過我們的日子,不去理會他們,反正他們是高興是生氣都與我們無關。」
玄靈子摟緊了幾分:「好,都聽你的。」
小小的竹屋裡倏地寧靜下來,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只有月光無聲地傾瀉。
「師父?」洛漸清試探地喊了一聲。
玄靈子低低地應道:「嗯。」
洛漸清又道:「師父?」
玄靈子攬緊了他的腰身,低頭看他:「嗯?」
洛漸清忍不住地笑了出聲,俊美至極的容顏將月色奪去,綻出萬丈光華。玄靈子不由看呆了一瞬,洛漸清卻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湊上去吻了一下,低聲道:「無音,我心悅於你。」
玄靈子身子一震,良久,才啞著嗓子道:「我也心悅於你。」
話音剛落,玄靈子陡然用力,將洛漸清抱了起來,用力地低首吻了上去。
纏綿曖昧的氣息在安靜的竹屋裡輕輕迴蕩,世上再無任何人可以打擾這一對師徒、這一對愛人,度過了三生,這一生,終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
洛水河畔的那一眼便開啟了一生的因。
相知相伴的無盡年歲便是所有的果。
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