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徹底昏死過去之前,魔千秋睜大眼睛,一直瞪著那個人。無論那個人將他抱起來,為他療傷,心疼地照顧他,他也沒有一絲觸動,只是眼也不眨地瞪著對方,眸色深沉。
等到終於撐不下去了,他便終於閉上了眼睛。
晉離見他昏過去,便想要拉住他的手,十指緊扣。魔千秋卻拼著最後的一絲力氣,將對方的手狠狠拍開,不去看晉離驚愕的表情,沉沉地睡著了。
等到魔千秋再醒來時,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斷了的手臂雖然被接上了,卻仍舊有些不熟練,需要再適應一段時間。魔千秋面無表情地起了床,站在竹屋的窗前,看到了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泊。
身後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吸聲,魔千秋轉過頭,見到了晉離。
有些事情即使不說,魔千秋也大概能明白。他並非那種天真純善之人,妖族內部的勢力爭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曾經的六十四妖尊也不可能再永遠地沉睡下去。
他們以「晉離的隕落」設計布局,找出了所有潛伏在妖族之中蠢蠢欲動的力量。為了讓這個局更加逼真一點,晉離的心臟確實被剜了出來,當作棋子。
龍島中的局是其中一個,同時,在其他地方,也有許許多多的妖獸被晉離這邊的勢力全部剿滅。
這只是兩股勢力的對決,沒有好壞之分,勝者為王。
這一場局布置得如此真實,魔千秋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這是個陷阱,硬生生地進入了這個局。想來晉離和幾位妖尊必然早已潛伏在龍島上,等著將護送心臟的這一群對手擊潰,而他便在這個時候進入,還痴傻地搶奪心臟,最終險些身殞。
晉離伸手去拉魔千秋,被後者往旁邊避開。
藍衣妖尊微微怔住,只見眼前艷麗奪目的魔尊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一雙血色瞳孔里並無任何情緒起伏,他便這樣淡然地看著。
魔千秋不該是這樣的。
他向來敢愛敢恨,若是真的討厭,便會出言諷刺,甚至直接動手。
但是此刻,他卻一聲不吭地看著晉離,目光冰冷得仿佛在看待一個陌生人。
兩人便這般久久地對視著,晉離嘴唇翕動,魔千秋眸色深沉,靜靜地凝視著他。相顧無言,晉離不知道該說什麼,魔千秋冷漠至極的眼神讓他心中一刺,再多的話到了嘴邊也全部說不出口。
畢竟傷勢實在太重了,魔尊便在龍島上暫時住下了。
天朗氣清,碧空如洗。青山環繞之間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風吹而過,掀起陣陣漣漪,有鳥鳴蟲聲,也可以聽到無數奇異靈草生長、吸納天地靈氣的聲音。當夕陽昏黃的光芒籠罩在這座小島上時,便如金紗披下,令時間長河靜止,萬物美好得仿若永恆。
龍島美得遠超了晉離曾經的敘述,魔千秋活了兩千多年,這裡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地方。
魔千秋並未再讓晉離為自己療傷,而是自己療傷,這樣使他的身體恢復得慢了許多。
等到傷勢癒合六成,已經足以讓他獨自離開妖境、返回魔域時,魔千秋毅然決然地拋下了一切,直接離開。他走了不過百里,便被晉離追上,晉離再去拉他,他仍舊甩開。
沉默片刻後,晉離垂了眸子,俊美清貴的臉龐上籠上了一層失落:「……這個計劃早已策劃許久,你又待在魔道宮閉了死關不肯見我,我無法將事情告訴你。我本以為你還會繼續閉關,卻沒想到你竟然知道了這件事,還來到了這裡。」
魔千秋抬起眸子,瀲灩光芒從眼中一閃而過,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所以,你們的計劃成功了嗎?」
似乎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晉離下意識地說道:「這些天已經將殘黨基本剿殺。」
魔千秋冷笑道:「恭喜。」
話音落下,轉身便走,晉離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腕,驚道:「千秋!」
魔千秋直接甩開他,晉離再去拉他。剎那間,一道血色光芒從紅衣魔尊的手中一閃而過,下一刻,鋪天蓋地的鞭影向晉離打去,每一鞭都來勢洶洶,根本不帶一絲猶豫,令晉離也不敢小覷地趕緊抵擋。
轟!轟!轟!
滔天魔氣凝聚在那長鞭上,如同巨蛇在大海之上飛旋,一鞭下來便會引起沖天駭浪。
晉離一邊勉強躲開,一邊道:「千秋,你不要生氣,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你什麼都知道!」
一鞭子下去後又是一鞭子,魔千秋招招都是絕招,然而他的修為比晉離要低,此刻身體的傷勢也沒有完全復原,根本不可能打傷晉離,卻仍舊執著地揚鞭。
「當初你就躲在龍島上吧?你看著我去搶你的心臟,是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愛你,我這輩子都肯定離不開你?晉離,你以為你是誰,本尊只是把你當作一個稍微記得名字的普通人而已,你以為和本尊發生過關係你就特殊了?在本尊的心中,你比不上雲香,比不上戚珞,比不上秦歸鶴、秦斯夷,你就是個普通人!你就是死,也和本尊沒有半點關係!」
嘶啞的聲音隨著獵獵鞭聲在天地間徜徉,魔尊臉色煞白,嘴唇被自己咬得快要滴血,他倔強地不斷揚鞭去攻擊對方。雖然每一鞭都竭盡全力地揮下去,可事實上卻根本沒有往晉離的要害打去。
晉離忽然一伸手,握住了那根鞭子,任由鞭子狠狠地打在自己的掌心,劈開一道血口,讓汩汩鮮血沾染了紅色的魔鞭。血液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淌,魔千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連一絲餘光都沒留給他,便想拔鞭。可晉離始終緊緊拽著。
湛藍的瞳孔不斷閃爍,晉離沙啞著嗓子喃喃道:「千秋,我從未那樣想過。那日我早就想要去攔下你、去救你,但是……」
魔千秋索性將鞭子一甩,自嘲道:「但是你若是出來了,就不能讓那些妖獸鑽入你們布置已久的陷阱里了,是吧。」
晉離沉默不言。
妖獸向來比人類皮糙肉厚多了,想要擊殺一個妖獸,難度極高。那日晉離等人便是在龍島上布下了太初滅神陣,只要那些妖尊進入龍島範圍,他們就會啟動陣法,將對方困住,慢慢擊殺。
然而,魔千秋卻在那些妖尊即將進入龍島的時候,將他們攔了下來。
那一日,魔千秋被兩個天階妖尊、五個地階妖尊打得瀕死,他用盡所有方式地搶回了那顆心臟,安靜地等待死亡。這些,晉離都看在眼裡,可他直到最後一刻才出來。
若是那些妖尊在殺了他的時候,根本沒有進入龍島範圍……
那他會出來嗎?
還是說,會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這些人擊殺。
魔千秋沒有敢去想這個答案,他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矜貴清雅的神獸。他的眼中沉澱著複雜的色彩,血色瀰漫其中,凝聚出濃濃的煞氣,他這一眼看了許久,看得晉離心中漸漸慌住。然後下一刻,魔千秋轉身便走。
「千秋!」
這一次,晉離直接用了十成力量布下一道結界,將魔千秋硬生生地困住。
魔千秋被鎖在結界中背對著晉離,他單薄削瘦的身影在日光下顯得有一絲縹緲,清風吹過,碩大的袍子鼓吹起來,好像只剩下一個骨架子。因為重傷他瘦了極多,看上去頗有一絲蕭瑟。
晉離大步走了過來,道:「那一日我真的極想出去救你,可是他們攔下了我。」
這次魔千秋竟然沒有反抗,晉離終於牽住了他的手。那隻手出乎晉離想像的冰涼,令他身體一顫,再看向這個人時,只見魔千秋微微垂首,神色被藏在發間,嘴唇緊抿著,卻早已被自己咬得出了血。
晉離心裡一痛,顫抖著聲音喊道:「千秋……」
魔千秋緩緩抬首,紅唇倏地勾起,露出一抹光華奪目的笑容。那雙狹長艷麗的桃花眼在金色陽光下好像珍貴的寶石,卻有一層淡淡的水光在其中蕩漾。
脆弱與張揚在這一刻得到了平衡,他驕傲得好似屹立於九天之上,卻又薄弱得能夠一碰就碎。
魔千秋輕輕一笑,仿佛毫不在意一樣地說道:「妖尊晉離不愧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妖族天才,你想困住本尊自然可以,你想困多久也都可以,反正本尊並不在意這種小事。」
晉離一下子愣住。
魔千秋嘲諷地說道:「本尊只當以前是瞎了眼,如今的你,還真不如曾經什麼都不記得的你。你要是永遠都是曾經那樣,那還不錯,至少你想取了本尊的心臟,本尊絕不會反對。要殺要剮,都隨你的便。」
「千秋!」
晉離已經恢復了記憶,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魔千秋就知道,這個人知道了上一世的事情。
曾經的他抱著期待與忐忑,捧著這個人的心臟和妖丹來到了妖族,卻不想見到的是這一生最不敢去回憶的一幕。後來,他幾經生死終於將對方救下,可這個人卻說:「你無恥下賤。」
是,他是很下賤,所以才能腆著臉皮求著這個人,求他上了自己十天。他險些要死在那一場瘋狂的性|事中,可這個人卻幾乎把他當作一個用具,只是用來發泄性|欲,從沒注意到他被做得昏死了過去,更談不及情愛。
同時,他也確實很蠢。這個人以死設計,他卻愚蠢得送上門來,還想著沒有這個人,自己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魔千秋伸出手,再次遮在了晉離的眼前。
正如那一天他放棄一切,坐在這個人的身上,放|盪地上下動腰。那時候他便遮住了這個人的眼睛,至少不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這一次,他又擋住了晉離的眼睛,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魔千秋這一生哭得不多,卻有三次,全是為了這個人。
晉離拉著魔千秋的手將它從自己的眼前挪開,魔千秋紅著眼睛,怒道:「滾!」
說著,魔千秋便想將自己的手從對方手中掙出,可晉離卻握得更緊了一些。
魔千秋冷笑道:「妖尊不是說過,要清新凝神,這樣就不會去想那種污穢的事情,也不會自甘下賤。」
「千秋!」
「反正是我欠你的,你若是想要剜了我的心,你現在就來好了。」魔千秋將晉離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口,就放在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上,他肆意地笑道:「你要剜就剜,剜心之痛本尊早已嘗過,剜了這顆心,從此以後本尊再也不欠你的,你想怎樣折磨本尊、怎樣羞辱本尊,都隨你的便。」
晉離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剜了這心,你便不再生氣了嗎。」
魔千秋笑了:「本尊如何,要你過……問……」
聲音戛然而止,雙眼倏地睜大,魔千秋身子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妖尊。他緩慢地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見晉離修長如玉的手指穿透了他的皮膚和血肉,真實地碰在了他的心臟上。
那隻手握住了他的心臟,竟然真的……要剜去他的心。
竟然真的,要剜了他的心!
剜心的疼痛並不算多麼痛,對於魔千秋而言,這在他兩千多年的人生中只是如同針刺一樣的痛。可此刻,他的心卻痛得打顫,被割裂成了碎片,絞爛成了渣滓,流著淋漓狼狽的血。
而他,也真的十分狼狽。
他不敢抬首去看晉離的表情,只能死死地盯著那隻正剜著自己心臟的手。在眼睛裡積蓄多時的淚水狠狠砸下,打在了晉離白皙的手背上,宛若晶石。這個神獸如同他外表所看到的一樣,冷漠無情,神獸……恐怕是沒有心的。
魔千秋蒼白地笑著,道:「你要剜就剜,何必惺惺作……」
嗡!
耳旁響起一道嗡聲,一切好像靜止,魔千秋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人狠厲地剜了出來。然後他便見到了自己的心臟,晉離的手上沾染了他的血,一顆心臟在他的掌心中輕輕跳動。
魔千秋的心口空蕩蕩的一片,而他也覺得,自己的心真的沒了。
以魔尊的實力,沒了心還能再活兩百年以上。可對於魔千秋而言,他卻覺得自己此刻已經死了。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魔千秋一點點地抬起頭,眼淚打濕了這張美艷絕世的臉龐,他瞳孔顫抖,死死地凝視著眼前的妖尊。看著眼前這個高貴淡雅的神獸,他聽到自己好像哭一樣地問道:「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回答魔千秋的是一道強大的力道。
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被按進了他的胸口,他往後倒跌半步,腰便被晉離攬住,阻止他往下倒去。胸口裡多了一樣東西,魔千秋低首看去,只見一顆熟悉而又陌生的心臟正在他的胸膛里躍動,讓龐大的生命力順著他的經脈流向四身。
魔千秋倏地明白:「這是你的心臟,你什麼時候把它取出來的,你不是應該早就將它放回胸口了嗎!」
晉離垂著藍眸,柔聲道:「我從未想過要將它放回去,從取出它準備將它當作棋子時,我便已經打算,將它給你。你身上背負著百萬因果,憑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度過大乘期、也不可能成仙。你不肯見我,那你肯要我的心臟嗎?我不要你對我好,你對你自己好一點,我就覺得知足了。」晉離揚起唇角,露出一抹純善天真的笑容:「千秋,我的心是你的了,你可以不要再生氣了嗎?」
一切話語在此刻都成了靜止。
魔千秋睜大雙眼,眼淚乾涸在眼眶裡。良久,他突然抱住了眼前的妖尊,將臉龐埋在他的肩膀里,這個時候,他肆無忌憚地用淚水打濕了對方的衣襟。
魔千秋沙啞著嗓子,慢慢說道:「……你有對我說過對不起嗎。」
晉離微微一怔,他抱緊了懷中的人,溫柔地道:「對不起。」
魔千秋輕聲一笑:「那我原諒你了。」
仿若春回大地,清冷如雪的臉龐上展現出一絲驚訝與動容,晉離還未開口,便聽魔千秋聲音悶悶地說道:「本尊的脾氣可不好,很多時候也都不肯低頭。你如果要和本尊在一起……真的受得了嗎?」
晉離垂眸:「你很好。」
「我欠了你很多,你應當恨我的……」
晉離攬緊他的腰身:「可我恨不起來,那你便用一生來補償我吧。」
魔千秋難得乖順地點頭:「好。我有對你說過對不起嗎?」
晉離啞然。
魔千秋將臉龐從他的肩窩移開,抬眸看著他,他的右眼裡漸漸已經泛起了微弱的藍色光芒,晉離怔怔地看著。魔千秋勾起唇角,輕輕地說道:「對不起。」
晉離一愣:「什麼?」
魔千秋低笑一聲:「我說……對不起!」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撲了上去,用嘴唇堵住了對方的話語。
從頭到尾,魔千秋便在等一句道歉。他不要晉離補償他任何東西,他從不覺得晉離虧欠於他,反而覺得自己虧欠對方良多。
只要一句「對不起」,無論這個人做了什麼事情,他都可以原諒。就是要他死,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
愛到深處,便死而無憾。
這一生能碰到一個喜歡的人,能夠和他在一起,是有多麼難得與幸運。
自那以後,魔千秋就在龍島住下來了。仿佛是要彌補過去這些年缺失的時光,兩人瘋狂地在島上的每一個地方做|愛,汗水灑滿了每一個角落。
和神獸做這種事情,折騰得永遠不是神獸,而是另一半。
一般而言,神獸都會與神獸結合,最多與妖獸結合,神獸很少會找人類當作自己的伴侶。
神獸的性|欲極強,陰姬曾經說過,龍和蛇從某種方面來說,算是本家,因為蛇也可以化蛟,然後再化龍!蛇性本淫,龍族更是神獸三族中*最強盛的。
自古以來,鳳族可涅磐重生,麒麟繁衍能力強大,唯獨龍族卻極難生育,但卻擁有與之毫不相同的某種能力。
每每做到一半,魔千秋就撐不住地任由對方掌控。他是大乘後期大圓滿的修士,體魄超越尋常人千萬倍,可他仍舊擋不住神龍這可怕的力量,被對方拉著沉溺愛河,難以自拔。
幸好魔千秋是個男子,若他是個女子,以兩人情|事的頻率和每次晉離貢獻出來的東西而言,足以讓他懷孕數次。
從這一點上而言,神獸實在比人類強出太多。魔千秋一生未曾嘗試過元神交融的雙修,但他覺得,他和晉離的情|事絕不下於任何雙修,那樣的極爽足以令理智如他都沉淪其中,一次次地說出連自己都不敢回想的話語。
等到兩人荒唐了整整三年後,魔千秋終於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三年裡,他們隔三差五地做那種事,休息的時間極少。就算境界再高、實力再強,魔千秋也覺得自己被榨乾了,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的會被活活做死。
魔千秋毅然道:「我得先回魔道宮一趟。」頓了頓,他瞥了跟在自己身後的妖尊一眼,道:「你不許跟過來,絕對不許跟過來,知道嗎!」
晉離乖巧地點頭,卻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可以跟過去?」
魔千秋不假思索道:「我還沒把你的消息告訴戚珞他們,你怎麼可以來魔道宮?你一來,我們的關係不就曝光了嗎。」
晉離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什麼時候告訴他們。」
魔千秋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怎可告訴他們!」
晉離身子一僵。
只聽下一秒,魔千秋繼續說道:「想要告訴他們也可以,只要從此以後你在下面、本尊在上面,本尊就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他們,再直接昭告天下,然後辦個結親大禮,邀請天下大能,怎麼樣?」
晉離:「好!」
魔千秋抱著詫異的心情回了魔道宮,過了一個月,又再次找了個藉口回了龍島。
他有點不大相信晉離怎麼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可等到晚上,當他被這個人從下往上貫穿時,魔千秋卻咬牙切齒地一腳將這隻神獸踹下床,怒道:「你便是這樣履行承諾的嗎!」
晉離微愣,一臉迷茫地說道:「你在上面,我在下面……剛才難道不是嗎?」語氣真誠。
魔千秋:「……」
至此,兩人開始了熱戀期後的第一場冷戰。
魔千秋早就說過,自己脾氣不好,這一次他惱羞成怒,整整三天沒有理會晉離。
晉離不解地與他說話,魔千秋便輕哼一聲,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劍。
等到第三日時,兩人站在湖中心的小亭子中,魔千秋自顧自地與自己下棋,根本不讓晉離插手,可他的棋實在太臭,每一步都讓晉離忍不住地出聲提醒。
魔千秋乾脆擾亂棋盤,去看風景不再下棋。然而當他轉過身的一剎那,卻聽一道輕緩徐柔的笛聲響起。修長手指摩挲著光滑圓潤的笛身,當他吹出第一個音時,便萬物寂靜,只聞笛聲。
魔千秋驟然怔在原地,雙眸睜大。
這笛聲清亮徐悅,仿佛是龍吟一般,攜卷滔滔江水而來,有時又如窗欄聽雨。
然而,令魔千秋真正驚訝的不是笛聲的美妙,而是……這音樂的熟悉!
他聽過這首曲子,他一定聽過這首曲子!
從第一個音響起的時候,他的記憶深處就有什麼東西慢慢甦醒。這樣美妙的仙樂,應當是在一處人間仙境才能響起,吹奏它的人應當有著世上最風華絕代的雍容氣質,擁有難以描繪的絕世容顏。
魔千秋努力地去回憶腦海里的東西,可是有些東西卻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朦朧虛渺,怎樣都看不清。兩千多年的記憶在這一刻雜亂成了一團,越是去想,魔千秋越是心緒波動,額上布下密密汗水。
等到他疼痛得悶哼一聲後,笛聲戛然而止,晉離一把擁住了他,急道:「怎麼了,千秋?」
魔千秋艱難地伸手拉住晉離的衣袖,認真問道:「那是什麼曲子?」
晉離一怔,片刻後,他斂了眸子,淡然道:「一首普通的曲子而已。」
魔千秋還想再問,可是他忽然腦中一疼,丹田裡氣息大亂,於是趕緊運轉靈力,調養生息。等到晚上時,他已經恢復正常。晉離坐在棋盤的另一邊擺弄著棋子,魔千秋舒了口氣,單手撐在桌上撐著自己的下顎,笑道:「你就在這坐了一個下午?」
晉離抬眸:「嗯,你這樣我不放心。」
魔千秋嘆氣:「明明上一世是我比你先到了化神期,卻沒想到,竟然這一世是你先到化神期。可你的心在我這,為何你能突破,還突破得如此快?」
晉離道:「我的心在你那,可是你就是我的,這有什麼差別嗎?」
魔千秋倏地愣住。
這個人最擅長的,恐怕就是一臉真誠地說一些甜言蜜語了吧?最可怕的是,這種發自內心的情話,魔千秋完全無力招架,只能藏住微紅的臉龐,咳嗽一聲,指指棋盤道:「恩准你,與本尊下棋。」
然後,魔千秋連輸三十六局。
魔千秋:「……」
「本尊棋力超絕,你又不是人類,為何會下我人族的棋,還下得這麼……」這麼好!
後面的話魔千秋說不出口,晉離卻繼續開始擺弄棋盤,一邊淡淡道:「我比你大上五千歲,在我八百歲時曾經翻到過龍島上的一本棋譜,現在想來或許是我父親隨手收集的。龍島上無人,我便時常與自己下棋,早已習慣。」
晉離說得十分平靜,可魔千秋卻心中一澀,他情不自禁地撫上了晉離的手。後者詫異地抬眸看他,秀美姣好的魔尊便揚起下巴,故作傲慢地說道:「那本尊大發慈悲,從此以後……本尊陪你下棋,怎麼樣?」
晉離一愣,沒有回答。
魔千秋挑起一眉:「你也不必太感謝本尊,本尊不過閒得無聊,才有點興趣陪你玩玩……」
「不要。」晉離毅然的話語的魔千秋一下子呆住。清俊矜貴的妖尊垂著眸子,鎮定從容地說道:「你的棋太爛了,和你下,不如與我自己下。」
魔千秋:「……你給我滾!!!」
這一次,魔千秋被氣得直接回了魔道宮,再回龍島時,已經是半年後。魔道宮發生了一些事情,魔千秋處理許久才終於回來,這一次他直接闖入龍島的結界,找到晉離時,便發現他正在將一塊青絲木從的土壤里□□。
魔千秋訝異地說道:「這裡還有塊墓,我之前怎麼沒見到?」
晉離將那木頭隨手擊成了碎片,很快便有久居龍島的小鳥叼著木塊為自己做窩。它們在龍島上生、也終將會在龍島上死,有的還是地階妖獸,陪了晉離至少百年,可見到晉離時,它們卻仍舊遠遠地躲開,從不與他親近。
魔千秋望著這一幕,不動聲色地牽住了晉離的手,道:「這是什麼墓?你怎麼將它拆了?」
晉離道:「本就是一座衣冠冢,拆了也無妨。」
魔千秋驚訝道:「是你的朋友?哪位妖尊嗎?」
晉離沉默一瞬,然後低首在魔千秋的唇上落下一吻,蜻蜓點水的溫柔一吻後,他搖首道:「不算是朋友。本以為他死了兩千多年,最近才知道他並未死去,所以便將這座衣冠冢毀了。」
聽到這,魔千秋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朋友。
還守著人家的衣冠冢兩千多年。
從鼻子裡發出一道輕哼聲,魔千秋甩開晉離的手,大步往前走去:「本尊去湖泊那裡修煉了。」
湖光山色間,一個湛藍身影臨湖而立,長風吹起衣袂,發出獵獵聲響。他站在一座無名的衣冠冢前,神色平靜地看著在湖中心修煉的那個紅衣魔尊,漸漸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晉離微微搖首,一道幾不可聞的嘆息在風中湮滅。
等過了幾日,魔千秋又拉著晉離下棋。對於這樣的臭棋簍子,晉離並不想與之對決……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對決,而是一面倒的屠殺。為此,魔千秋鄭重考慮了片刻,道:「我們來立下賭約,你若是能贏我一千場,我便答應你一件事。我若是贏了你一場,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晉離:「……千秋,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數字?」
魔千秋不假思索地反問道:「有嗎?那就趕緊開始吧,你想贏我一千場那根本不可能。」
晉離:「……」
半年過後,晉離終於贏下了第一千場的棋局。前一百場時魔千秋還十分淡定,畢竟他的棋力雖說不強,卻可以穩勝秦歸鶴,倒是比洛漸清差了一絲。可是到最後一百場時,魔千秋卻開始耍賴起來。
他悄悄地換動棋子,然而無論他怎麼作弊,該輸的還是輸了。
紅衣大袖一個拂動,棋盤便消失在了竹亭內。昳麗漂亮的魔尊嘴角一抽,十分不屑地冷哼一聲,道:「你真不愧是比本尊多活了五千年,果然有點實力。」
看著他這副驕傲的模樣,晉離眸色一動,道:「千秋,你欠我一件事。」
魔千秋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許久,他才道:「你說吧。」
「與我一起泛舟湖上。」
魔千秋雙眼睜大,久久沒有回神。
不過多久,兩人便登上了一艘天階寶船,泛舟於龍島中央的湖泊上。若是讓旁人知道他們居然把天階法寶當作普通的小船使用,恐怕會氣得脖子都歪了。
這可是天階法寶!
可抵禦化神初期修士的全力一擊、日行萬里的天階法寶!
魔千秋擅長煉器,他自己所用的東西便永遠是最好的。妖獸向來不喜歡使用法寶,它們全靠自己強韌的身體,神獸更是如此。之前魔千秋便為晉離鍛造了一顆明珠模樣的天階法寶,這明珠光華灼爍,好似昴笳之地深處最奪目的寒光玉液,清冷高潔。
晉離收到它時難掩驚喜,但之後卻沒用過,只是每晚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仔細擦拭。
神獸的習慣魔千秋更改不了,而魔千秋奢靡至極的習慣晉離卻十分適應,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大明白天階法寶是什麼樣的東西,只當是一個普通的武器,還沒自己的龍爪好用。
龍島中央的這片湖不小,魔千秋也沒有急著走完它的意思,便讓天階寶船隨波而流。
碧波蕩漾之下是一條條細小的銀魚,這水有百丈深,但卻清澈見底,可見斑駁彩石在日光照耀下閃爍熠熠光輝。當湖面盪起漣漪時,碧翠山色便會漸漸發皺,濃郁靈氣徜徉在湖水之上,就算是呼吸一下都覺得心曠神怡,愉悅舒適。
待三天後,魔千秋驅使寶船,準備回竹亭。
一邊駕馭著寶船,魔千秋一邊難得真心地讚美道:「你這湖確實美極,除了吉州的滿月谷,我還從未見過能與這湖泊相提並論的美景。晉離,這湖泊上的靈氣都已經凝聚成幻境了,過去的八千年裡,你經常自己一個人來看這些幻境嗎?」
晉離頷首:「嗯,一個人。」
魔千秋紅唇一勾:「以後我陪你看看。」
到了竹亭時,魔千秋拂袖將寶船收入納戒里,他一個轉身,倏地便看到了一個人,看到了一幕令人屏息的場景。
那人手中執著一隻雪白玉笛,黑髮如瀑,穿著一身深邃顏色的藍衣,站在湖泊中央的竹亭中。他緩緩轉身,目光澄澈地看著自己,清冷淡漠的眉眼慢慢有了點柔和,一雙眸子湛藍清澈,僅僅是站在那裡,便是湖光山色,頎長清逸。
第一次,魔千秋覺得這個人真是好看到了極點。
他這一生只承認過一個人比自己好看,那便是自己的好友。魔尊向來喜愛美麗的東西,這一點魔道宮上下皆知。妖尊晉離長相出眾,這一點妖族也全部知曉。
但是第一次,魔千秋覺得……他好像看到了世上最美麗的景色。
藍衣的妖尊,雪白的玉笛,仿若春至雪融的神色,再加上神獸獨有的矜貴冷清。
魔千秋眼前一閃,好像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身形模糊,也穿著一件湛藍的長袍,臉龐模糊了無法看清,魔千秋不知怎的卻覺得,這人一定好看到了極致。
腦中再次震盪起劇烈的疼痛,魔千秋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前倒去。
即將昏倒前,魔千秋聽到晉離驚慌的聲音:「千秋!」
魔千秋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聲音虛弱地說道:「無事,只是頭有點疼。」說了自己沒有事後,他才放心地昏迷過去,以免這個人擔心。
真的失去意識前,魔千秋感受到自己被這個人緊緊地抱在了懷中。炙熱的溫度順著那寬廣的胸膛傳遞過來,那人溫熱的氣息在自己的耳旁輕吐:「我的千秋……」
再睜眼時,又是一個嶄新的明天。
魔千秋依舊沒能想起來自己所看到的那道幻影是什麼。過去的兩千多年裡,他受過很多傷,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頭暈昏厥,卻清楚自己的身體絕沒有什麼危險。
龍島之上,兩人日日夜夜地相守廝磨。有時魔千秋會生氣,但最多不過三天便又忘記了一切,再次與晉離重歸於好。泛舟湖上、觀賞美景、一起修煉,兩百年後,魔千秋穩穩邁入了化神初期,晉離也距離化神中期更進一步。
等到再過兩百年,魔千秋大張旗鼓地去了太華山,果不其然,太華山玉霄峰峰主吳霄子尊者收了一個徒弟,為之取名無音。待他到金丹期時,吳霄子給他取了個道號,玄靈子。
和自己以及晉離不同,無音自出生以來便擁有了上一世的記憶。魔千秋原本想趁著玄靈子尚且年幼戲耍他一番,誰料這粉雕玉琢的小孩竟然板著一張幾百年後才該有的死人臉,清清冷冷地說道:「本尊倒不知,魔尊竟然如此無聊,竟來捉弄後輩。」
魔千秋頓時語塞。
又多了一個人記得上輩子的事,那上輩子的事情一定是真的了吧?
抱著這樣的希望,魔千秋等了三百年。到那一年時,他與晉離、玄靈子去了洛水河畔,等待洛漸清的出現。顧家村中,那美麗的姑娘確實懷了孕,但是生下來卻是個長相清麗的小丫頭。
從頭到尾,沒有洛漸清。
玄靈子幾乎崩潰,他瘋狂地推演天道,想要找出洛漸清的存在。而魔千秋則也利用魔道宮的力量沿著洛水河畔找了整整五十年,就是沒有洛漸清,誰都有,沒有洛漸清。
那段時日裡,玄靈子早已閉門謝客,整日閉關推算天道,屢屢被天道反噬。
魔千秋也心情低落,經常莫名地出神,每當這時,晉離便會抱著他,無聲安慰。
到第五十年時,魔千秋真的放棄了。他將魔道宮大部分的力量調了回來,只留下一小部分人仍舊守在洛水河畔。晉離聽著他吩咐這些事情,等到那些魔修全部奉命離去後,晉離緩緩伸手,道:「千秋。」
魔千秋難得乖巧地走了上去,倒在了晉離的懷中。他很少有這樣脆弱的時候,雙眼通紅,五十年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哭不出來,但堵在心裡更加難受。
若是兩人的身份互換,魔千秋見到晉離為朋友這樣定然會勃然大怒,吃醋吃到不知要生氣多久。可是晉離卻是按捺住心中些許的失落,溫柔地撫慰,然後他得到了愛人一個輕柔的吻。
晉離一下子僵住:「千秋?」
魔千秋摟著他的脖子,道:「幸好還有你在。你若是不在了……我該如何活下去。」
晉離雙眸睜大,一時怔然。
洛漸清不在了,魔千秋痛苦悲傷,卻仍舊能活。但是晉離不在了……魔千秋完全想不出來自己該怎樣活下去。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將這個人放在了心頭最尖上的位置。
有了晉離,魔千秋活著;沒了晉離,世上便再無魔千秋。
然後便是兩百年後,魔千秋已經快要忘記了那種失去摯友的痛苦,記憶里便多出了一個叫做洛漸清的太華山首徒。他焦急地帶著晉離去了太華山,見面前還十分忐忑,見面後卻發現:洛漸清還是那個洛漸清,會用劍鞘抽他這張絕世無雙的臉的洛漸清。
不過這一生往後,洛漸清再也沒能抽過魔千秋的臉。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便是這樣,洛漸清每次也只是開玩笑,但晉離卻會拉住他的劍鞘,決不讓他再碰自己的愛人。
兩人各自與自己的道侶相處得融洽,直到魔千秋聽說晉離竟然不問自己一聲就用妖力澆灌出了一顆龍蛋,他氣得跑回了魔道宮,整整十年沒回龍島。
後來又聽說晉離竟然虛弱到無法起身,魔千秋急得立刻飛回龍島,然後還未落地,便見到了一臉訝異的晉離。
晉離驚喜道:「千秋!」
魔千秋:「……」
這年頭,怎麼連玄靈子都會騙人了!
說是不著急,但是魔千秋卻還是仔仔細細地為晉離檢查了一下身體。孵化龍蛋是一件極其煩人的事情,想當年晉離在大海上飄了整整兩萬兩千年才自行孵化。由此可見,若是要催生龍蛋,絕對是難如登天。
晉離不斷地用自己的妖力為龍蛋孵化,確實有點虛弱。魔千秋嘴上說著「讓你想要孵他,現在知道有多煩了吧」,但是卻每天幫著晉離一起孵化這顆蛋,捨不得晉離的耗費妖力。
距離龍蛋孵化的日子越來越近,洛漸清和玄靈子也時不時地會來龍島探望他們。這一次,玄靈子帶著小鳳凰蛋蛋去觀賞龍蛋,洛漸清便在屋子裡聽魔千秋抱怨。
「你說要生什麼蛋?要這個蛋做什麼?龍族確實需要一個血脈,我又不是女子,我自然生不出來,可他這樣對自己的身體多麼不好。他若是不想升仙,至少還可以在玄天大陸上再待兩萬年,為什麼就要這麼急。」
洛漸清不停地點頭稱是,但聽到這裡時,他卻詫異地說道:「晉離可以等兩萬年,可你等不了。」
魔千秋倏地怔住。
洛漸清微微一笑,道:「他想和你一起升仙。」
魔千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許久後,他才彆扭地哼了一聲,道:「他想升仙就升仙了?他的心在我這,他雖然現在修為比我高,可是……以後我定然會超過他的。」
洛漸清笑而不語。
兩人聊到後來,談起了一件事。
洛漸清道:「龍島果真是風景如畫,你第一次來龍島的時候覺得它如何,是否十分迷人?」頓了頓,洛漸清笑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不過才鍊氣期,肯定是被困在湖泊幻境裡,根本欣賞不到幻境的美景,只能覺得它恐怖吧。」
魔千秋挑起一眉:「本尊何時是鍊氣期了?那幻境最多對付對付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想對付本尊?再等一萬年吧。」
洛漸清下意識地說道:「你何時不是鍊氣期了?」
魔千秋反問:「我何時又是鍊氣期了?」
洛漸清一下子懵了,他整理了思緒剛想再說,忽然聽到一道清雅的聲音:「漸清。」
洛漸清轉首看去,只見俊逸如畫的白衣尊者立於竹屋之旁,微垂著眸子,安靜地望著他。玄靈子朝他緩緩伸出了手,唇角微勾,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剎那間,好似冰雪消融,洛漸清心中一動,什麼生死好友全部扔到腦後,他直接起身上前,拉住了玄靈子的手。
玄靈子輕聲道:「該走了。」
洛漸清頷首:「嗯,走吧。」說著,連一個餘光都沒留給魔千秋,他望著玄靈子,精緻的眉眼忍不住彎起,道:「那我就先走了,墨秋,以後再見。」
魔千秋:「……你這個重色輕友的,以後都別再見了!」
有這麼一個重色輕友的朋友,魔千秋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倒霉至極。看著晉離又在透支妖力地孵化龍蛋,他心中心疼得很,卻直接把晉離推開,嘴硬地說道:「你那點妖力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放著讓本尊來。」
晉離微怔,魔千秋卻已經將雙手放在雪白的龍蛋上開始孵化。
忽然,一雙手臂從魔千秋的身後纏繞上來,緊緊地攬住了他的腰身。他渾身一僵,再抬首時,便感受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擦過自己的耳尖,令他耳尖一燙。
晉離低低地說道:「千秋……」
魔千秋紅著臉頰,強硬道:「喊我做什麼!」
晉離擁他擁得更緊了一些:「我的千秋……」
「都說了,你喊我做什麼唔……」
炙熱滾燙的吻鎖住了魔千秋的嘴唇,屬於晉離的氣息便徜徉在他的鼻間。那人死死地抱著他,仿佛要將他嵌進血肉里,魔千秋便也用力地攬著對方,主動打開齒關,舌尖嬉戲吮吸。
當晉離的手伸入魔千秋的衣襟中時,他蹙起眉頭,道:「你那顆蛋還在旁邊呢。」
晉離抬手布下一道結界:「你若不放心,這樣便好了。」
魔千秋哪裡想同意,可是晉離卻吻著他的身體,讓他顫抖著放棄了掙扎,與對方共赴極樂巔峰。這一次仿佛是顧及魔千秋的身體,晉離只做了三天便停住了。然而晉離剛剛抽身,魔千秋卻抬腿勾住了他的身體,讓那東西又往自己的身體裡撞了撞。
魔千秋輕輕地喘著氣,道:「……你是不是不行了?怎麼這次這麼快?」
晉離臉色一黑。
魔千秋嘆氣道:「果然,神獸也是有極限的嗎,那以後比如我們克制點吧。要是把你給提前透支了,以後可……啊……」
猛烈的撞擊讓魔千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不斷地喘|息呻|吟。曖昧的聲音在小小的竹屋裡迴蕩,床伴足足搖晃了八天才終於停下來,而這一次,魔千秋已經累得昏死過去,晉離也累極,卻不能就這樣結束。
晉離喚出清水,為魔千秋清洗了身體,然後才抱著愛人,沉沉睡去。
一天後,晉離便醒了過來,可魔千秋遲遲未醒。
望著對方姣好的眉眼,晉離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但只伸到一半便停住了。他不想去打擾自己的愛人,若是能讓他多休息一會兒,那便休息下去吧。
迷戀的目光從那人好看的眼睛劃到他挺立的鼻子,最後看向那柔軟紅腫的嘴唇。這嘴唇他親了無數次,每一次都覺得軟到讓人心裡發醉,也覺得甜得讓他這一生都不想放開。
千秋。
是他的千秋。
也是他的少年。
好像回到了兩千多年前,他正在湖泊中央與自己下棋,突然察覺到一個陌生的氣息往龍島而來。他沒有多過問,因為該來的人自然能衝破結界,不該來的人就算再怎樣費勁,也無法破開結界。
晉離還是在與自己下棋。
藍衣妖尊就坐於竹亭之中,下到第九十七盤棋時,他倏地停住了手指。
整整一個月了,那個外來者……為何一直停在海水中,不強攻上島,也不主動離去?
又等了一個月,晉離隱去身形,忍不住地去了沙灘旁,見到了那個快被海水淹沒的身影。他站在一旁看了十日,對方似乎已經死了,只剩下最後一點微弱的氣息,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晉離轉身便離去。
雖然不知對方是怎樣到了龍島的,但是這樣的人就算死上一千個一萬個,也與他毫無關係。
又是一百日過去,晉離抬起玉笛,輕輕吹響了一首清越的樂曲。他只是隨意地吹著,卻不曾想,在這聲音之下,那個瀕死的外來者竟然慢慢地動了手指、動了手臂,最後開始往龍島上爬!
這人類只有鍊氣期的修為,還受此重傷,他想要登上龍島,幾乎是無稽之談。
晉離依舊鎮定地吹奏著玉笛,一個人坐擁龍島上萬年不變的美景,獨自享受。然後那人還在努力地敲打結界,拼命地想要爬上來。晉離卻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下下棋、吹吹玉笛,偶爾修煉修煉。
就這樣,又是一百日過去。
這個陌生的少年已經在龍島沙灘上停留了大半年。
以他的傷勢,他早該在一開始就死去,可他卻頑強地活了下來,從不放棄地攻擊這座島嶼的結界。少年的眸子黑亮明澈,透著一股倔強,臉上被血污沾染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容顏,但是光是這雙眸子便足以蠱惑人心。
他就這樣固執地攻擊著,直到他的手倏地垂下來後,晉離忽然停住了笛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藍衣妖尊身形一閃,再出現時,已經將那陌生的少年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幫他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幫他療傷,為他擦拭身上的血污。
當看到對方的臉龐時,晉離猛地一怔,竟然為這少年明艷出眾的外表而震驚了一瞬。
若是這個人能睜開眼,那該是怎樣的好看?
半年後,等這個少年睜開眼時,晉離等到的不是對方的感謝,也不是對方的茫然,而是一把快速的小劍。這小劍從少年的納戒里竄出,似乎是某種暗器,直直地打向晉離的眉間。
晉離連眼也沒有眨一下,那暗器只飛到他的眼前,便倏地粉碎,化為烏有。
少年的眼中閃過驚訝和駭然,然後他開始不顧一切地逃跑。
想要進入龍島是艱難無比,想要離開龍島更是難上加難。晉離沒有理會對方的行為,他好像沒看到少年逃離似的,依舊靜靜地吹著自己的笛子。
少年瘋狂地攻擊結界,整整三天後,他體力不支地暈倒。再醒來後,又繼續攻擊。如此往來重複,少年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終於,他再次倒在了地上,晉離嘆了聲氣,一個閃身便從湖泊中央出現在了少年身旁。
晉離伸手準備去拉少年的手,誰料就在這一刻,那少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啊啊!!!」
牙齒崩碎了七八個,鮮血不斷地從這少年的口中流出。
神獸的肉身豈是他一個鍊氣期修士可以想像的強韌,就算他咬碎了自己滿口的牙齒,都不可能在神獸的身上留下一絲痕跡。
這少年渾身無力地倒在骯髒的地上,泥土弄髒了他的頭髮,他卻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晉離,似乎能將他剝皮拆骨,吞吃入腹。
晉離垂眸睨了他一眼,將他拎了起來,扔到竹屋的床上,繼續療傷。
療完傷,這少年又想逃。晉離繼續不管他,等他精疲力竭後再將他拎回去。
如此往來十次後,這少年終於長了一點記性,不再不管不顧地逃跑。見到他醒來,晉離斂著眸子,湛藍的眼瞳好像一片平靜祥和的海洋,隱藏著深邃可怕的東西。
這一次,晉離看著這少年醒來,坐在了床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他沉默地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部脫去,然後躺回了床上,聲音鎮定地說道:「……你若是想要我的身體,那便來吧,只求你留我一條性命。」
晉離眸光一閃,第一次露出了震色。
晉離沒有說話,這少年便一直光|裸|著身體躺在床上。不得不承認,他長了一張極其好看的臉,面若女子,更顯嬌艷。雌雄莫辨的模樣外,他還多了一分稚嫩的少年青澀感,這樣的少年對一些心懷不軌之輩而言,遠勝妖嬈盪少婦,遠勝一切妓|女。
可晉離只是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望著對方緊閉著的雙眼和死死咬住的嘴唇,晉離蹙了眉頭,起身離開。
當他離去後,他聽到身後傳來少年放鬆的聲音,不知怎的,晉離又轉身回了屋子。這少年見到他這番模樣嚇得渾身一抖,啞著嗓子道:「你……你真的只要我的身體,就可以放我離開嗎?」
晉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往一旁走去,拿走了自己的玉笛。
當他轉身的那一刻,眼淚終於從少年的眼中流淌下來。就算再怎樣的堅強,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曾經的宗門長老在被護著他被追殺多年後,終於厭煩,生了歹心,想要搶走他的秘法。
這秘法是千秋門覆滅的原因,他還要靠著修煉這秘法來報仇,怎能給那長老。
可是他卻沒想到,長老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他向來知道,自己長得極好,可是那一晚,宗門最後的兩位長老,他的叔叔和伯伯卻爬上了他的床。若不是他的父母曾經留給他最後一個保命的法寶,他那晚很有可能就被人欺辱,還失去秘法。
然後,便是漫長的逃亡。
他不過才鍊氣期的修為,哪裡逃得過兩個金丹期的修士。他身受重傷,即將被逮回去。那兩人淫|邪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連,在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所有的醜陋。這兩個人曾經親切地喚他侄兒,此刻卻想殺了他奪寶,還想侮辱他。
士可殺,不可辱!
他抱著必死地決心跳下了山崖,沒想卻墜入了一個陣法中,再醒來時,已經被傳送到了這裡。這裡是一片汪洋大海,他在海上飄了整整三個月,才飄到這裡。等再進入這座島,已經又是大半年後的事情了。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可以報仇,他就可以將那些欺辱過自己的人全部殺死。
所以即使現在他無法保住自己,他也要活下去,付出一切也要活下去!
少年安靜地為自己穿上衣服,半天后,晉離又進了屋子,少年立刻從床前爬起來,繼續脫自己的衣服。等他脫光之後,見到的卻是晉離冷漠的目光,這目光里沒有一絲的貪戀,只是坦蕩與嫌惡。
明明是嫌惡,可少年卻覺得心中頓時明朗。
少年在這座島上待了下來,他知道了,這個藍衣服的俊美公子名為「離」,當對方問及他的名字時,他沉默了一瞬,道:「我沒有名字。」
他說的沒有錯,他一生下來父母被死去,宗門也被滅門。只有兩個長老帶著他逃出生天,那兩人一直喚他侄兒,沒給他起過名字。
晉離頓了片刻,道:「你便叫鳴琴。」
少年沒有回答。
而在接下來的十年裡,少年也一直不停地為晉離做事,他會努力地擦地,拼命地打掃,為的就是讓晉離覺得自己不多餘,覺得自己還有一點用途。
兩人的關係十分冷硬,突變便發生在晉離衝擊地階後期的那二十年。少年在龍島湖泊修煉,修為一日千里,他放棄一切地學習了令自家滅門的秘法,很快便到了築基後期。
那一日,晉離已經閉關十九年,突然一聲巨響震盪了整個龍島。少年驚得趕緊去了後山尋找晉離,突然,他見到一道湛藍的身影飛躍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脖子便被人死死掐住。
晉離雙目通紅,狠狠地瞪著少年。他仿佛要將少年掐死,就這般縮緊手指,少年也無力反抗。當空氣慢慢地離開自己的身體時,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突然揮手,重重地打在了晉離的臉上。
啪!
晉離身子一僵,臉上無法避免地多了一道紅色的巴掌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艷麗漂亮的小少年,忽然整個人倒了下去,砸在了少年的身上。但是與此同時,他眼中的血紅色也慢慢褪去,身上濃烈的戾氣消失得一乾二淨。
晉離醒來時,已經是地階後期的修為。
他的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掌印,少年站在床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仿佛要將它咬出血來。他在害怕,可他仍舊不肯低頭。
到這個時候,晉離忽然意識到,自己到底收留了一個怎樣的麻煩。
這孩子太倔,倔得讓人心疼。
晉離嘆了聲氣,道:「本尊……我並未怪你,應當多謝你,讓我從走火入魔的狀態中清醒。」
少年捏緊手指。
晉離抬眸看他:「你曾經說,無論如何你都想離開這裡?」
少年猛地抬頭,重重地點頭。
晉離淡淡道:「等你到金丹期的境界,你來這裡……與我度過一晚,我送你離開。」
瀲灩眸子裡閃爍過驚駭的神色,美艷的少年渾身顫抖,氣得直咬牙,卻只能沉默地答應。
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到了金丹期修為就必須去度過那一晚,可少年卻一點都沒有放鬆修煉,反而以最快的速度、不眠不休地修煉。他是一品下品的根骨,放在人類之中只能算是上游的最末,晉離也沒有教導他的意思,可他仍舊在短短五年內便突破了金丹期。
即使有龍島湖泊的幫助,這速度也快得驚人。
晉階金丹的那一夜,沐浴著月色,少年來到了晉離的屋子。
晉離坐在床邊,轉眸看著外面的月色,他頭也沒回、看都沒看少年一眼,只是勾勾手指,道:「自己過來,脫衣服。」
少年咬了牙,上前去。
他乖巧地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脫去,月光灑在這白皙的皮膚上,襯得它好似美玉。數十年過去,時間沒有讓這少年減色一份,反而讓他更加艷麗,好似璞玉拂塵,漂亮到令每個男人都不得不去讚嘆。
他甚至不要晉離吩咐,便爬上了他的床,爬到了晉離的身前,低首要去吻他。
晉離撇開頭躲開這個吻,冷聲道:「直接開始吧。」
少年身子一僵,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便開始為晉離脫衣。
晉離依舊轉首看著窗外的月色,正在此刻,卻見少年忽然以靈力催出一把小刀,狠狠地往晉離的心口刺去。他用力狠,準確地刺向心口,然後刺穿了晉離的胸膛。
晉離睜大眼睛轉首看他,仿佛在說:你不是曾經主動願意這樣的嗎?
少年紅唇一勾,露出一抹危險張揚的笑容:「那是我年少無知。我憑什麼為了幫他們復仇,就要犧牲自己?我要活得痛快,我要為自己而活!誰想要委身於你,我準備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我本以為你是個端正的真君子,卻沒想到你與他們也是一個模樣。你給我死!」
這一刻,月光灑在少年的身上,他仿佛鳳凰涅槃,唇邊笑意漸盛,耀眼得令晉離都無法呼吸。
但是,少年仍舊是估測錯了。他只感覺到晉離是金丹後期的修為,可這是晉離主動透露出來給他看的。那把刀根本沒有插入晉離的心臟,他神獸抓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看著對方驚慌失措的神情,搖首道:「你剛才那樣……更好看。」
少年不斷掙扎。
晉離卻慢慢正了神色:「你說你要報仇?那我幫你。」
少年一下子愣住:「你為何要幫我?」
晉離沉默了許久,然後再次轉首看向那輪明月:「……或許那樣,會不寂寞一點吧。」
接下來,是枯燥的修煉生活。
晚上晉離指點一下少年的修煉,白日裡少年就必須陪他下棋。當少年修煉時,晉離便站在湖色之中,就著月色吹奏一曲曲悅耳的笛聲,仿佛能令時間靜止。
春去秋來,又是五十年。
兩人的關係熟了一些,少年也敢與晉離叫板。他發現離的脾氣其實很好,當初讓他去獻身也只是在試探他,若是他通不過測試真的想獻身,離便會把他丟出龍島;若是他通過了,離就會親自教他修煉。
史上最奇怪的關係,或許便是這樣亦師亦友的關係。
少年漸漸不再那般警惕晉離,晉離看待少年的目光中也真的多了一些認真和柔和。
那一日,他終於突破元嬰期,有了行走玄天大陸的資本,可以回去報仇。晉離問他是否真的要離開龍島,他擲地有聲:「等我殺了他們,我就回來!離,你還有一盤棋沒有和我下。」
晉離斂著眸子望他,送給他一張玉符,掐碎玉符就可以立即回到龍島。
神獸畢竟很少斂財,並無太多可以送給少年的東西,但是在臨行前,少年卻忽然拉下晉離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唇上撕咬了一下。這一咬,少年的牙齒被真得生疼,晉離卻毫髮無損,只是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少年揮手,揚起下巴,驕傲地說道:「等我回來!」
晉離茫然地望他,等到少年真的離去後,他摩挲著自己的嘴唇,突然好像……有點動心。
他開始等待。
這是一個漫長的等待,一等……就是七百年。
最後一百年時,晉離不再去管妖境裡的目光,他瘋了一樣地離開龍島,踏上了玄天大陸。他找了整整一百年都沒有找到對方的身影,也聽說最近三百年裡沒有哪個魔修從元嬰期跨入出竅。
他沒有成功晉階,所以,他死了,死在天道大限之下。
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痛席捲了晉離的身體,令他的心臟不斷地抽疼。他一個人獨自回到了龍島,身影孤寂,一如曾經數千年裡的一樣,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有且只有,他一個人。
他在少年最長待的湖旁立了一座衣冠冢,不知為何,枯坐在這墳前百年。
一百年後,他緩緩起身,再次成為了孤獨的一個人,不曾為任何人動過心。
曾經的他,是一個人,而如今,他有了自己的愛人。
晉離慢慢閉上雙眼,將記憶里的東西全部埋藏深處。既然他已經與千秋在一起了,那這些事如何也便沒有其他意義,那份回憶對他來說是美好的,但千秋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晉離的手被人緊緊攥住,魔千秋在夢中驚惶地喊道:「離……離!」
晉離聽到自己的名字,反手握住愛人的手,關切地問道:「千秋?」
「離!離!」魔千秋急促地喊著,手握得更緊了。
晉離立即將他從床上抱入懷中,一聲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想要讓他醒過來。可魔千秋只是一直喊著,不停地喊著「離」,漸漸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流出,他夢囈地喊著「離」,越喊越傷心,仿佛遇到了什麼悲痛絕望的事情。
晉離心痛不已,可他卻無法將魔千秋喚醒。
正當他決定不顧一切地喊醒魔千秋時,突然,魔千秋大聲哭喊道:「離!救我!」
晉離睜大眼睛:「我在這!」
魔千秋慢慢地安靜了下去,許久後,他緩緩睜開了濕潤的雙眼。淚水打濕了這漂亮的眸子,清澈的桃花眼在水波瀲灩中勾人心魄,令晉離屏住呼吸,緊緊地凝視著魔千秋,連一秒都不願錯過。
魔千秋痴痴地望著他,倏地開口:「離……」
晉離撫慰著他,柔聲道:「我在這。」
魔千秋猛地抬首堵住了晉離的嘴唇,他的手順著晉離的衣襟往下滑落,晉離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冷靜道:「才做過那麼多天,若是再來一次,你受不了。」
魔千秋哪裡管他,直接掙開了他的手便吻了上去。
晉離從來爭不過魔千秋,又或者說,無論他的少年要他做什麼,他都不忍心拒絕。這一次,兩人做得異常的瘋狂,魔千秋從未這樣主動過,他不允許晉離提前釋放,要求他一定要撐到最後一刻。
神獸的持久度使人駭然,兩人都爽到了極致,可是真的當神獸射出來後,魔千秋卻已經累得連呼吸都開始困難,只能趴在晉離赤|裸的胸膛上,重重地喘氣。
那個東西還在他的身體裡輕輕跳動,燙著他的皮膚,那些液體卻已經流了下來。
晉離很有潔癖,但他卻知道,魔千秋的潔癖更強。於是他想要將自己抽出來,為愛人清洗身體,誰料魔千秋卻制止了他,輕輕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紅唇微勾,便是一抹盛極的笑容,可堪日月。
魔千秋低笑道:「我回來了。」
晉離一時間沒有聽懂:「千秋?」
魔千秋又吻了吻他,再次說道:「勞煩你等了這兩千多年……我回來了。」
晉離倏地睜大雙眼,而他的愛人卻不等他反應,再次壓在了他的身上,用酸軟無力的腰肢上下搖擺。等到後來,晉離怎麼可能捨得愛人這般勞累,他翻身將魔千秋壓在身下,折騰得他不斷喘氣。
魔千秋擁緊他的脖子,一邊壓住喉嚨里急促的喘|息,一邊說道:「我……我要彌補我們過去少點的兩千多年!」
晉離抱著他,嘴上是寵溺的話語,下面卻猛烈如暴風雨:「好,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個兩千年。」
曖昧羞澀的聲音在龍島上久久徜徉。
他等了兩千年,終於等來了自己的愛人。
他們之間橫亘著無數的波折與坎坷,到最後走在一起時,兩人已經渾身傷痕,卻更是愛到了極致。
愛是剜了心後汩汩流出的鮮血,愛是願意為你而死的決絕。
剜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