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安的計劃
陸路看到危瞳從樹上大大咧咧地爬了下來,本來擔心她走光,結果發現在她開衩的短裙下居然穿了條貼身的運動短褲……
香奈兒丟了,LV沒了,范思哲也毀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遇險,外加去警局錄口供。三個人折騰了大半夜,第二天自然也不可能出海,在房間休息到下午,直接坐晚機回了Z城。
接他們的司機很準時。從機場回城的車上,凌泰一直在閉眼休息。事實上,自昨晚被警察救下後,他就一直在沉默。
就算要尷尬也是她尷尬,她都不介意,他一個男人介意什麼?
他一路閉眼,她趁機欣賞他線條乾淨優雅的側臉,鼻子非常挺,鼻尖微翹,像是韓國整容院的成品般完美無瑕疵。他的眼窩較深,閉上眼的時候越發顯得睫毛濃密修長。眉形工整,顏色略淡,此刻輕輕蹙起,顯得有些疲倦。最完美的是他的唇,既不淺薄,也不太豐滿,線條清晰而柔和,宛若開在夏天夜晚最沉靜唯美的花。
真不像三十多歲的男人。她記得組長大叔今年也是三十出頭,兩相比較,凌泰完全看不出已到了叔的年齡。
與凌泰的沉默相反,陸路一路都有些憤怒,從眉眼唇角迸發出難以抑制的情緒,尤其剛剛從警署出來時,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說這事一定是他做的!又責怪自己不該離開去吃飯。
危瞳分明記得,錄口供時他告訴警方並不清楚來人是誰,目的是什麼。
這個矛盾點讓她生疑,但她沒有直接去問。有些事他們並不希望她知道,就算問也問不出來。
只是這個他,到底是誰?
車子慢慢停下,陸路的住處到了,他一直有話想單獨和凌泰說,只可惜旁邊杵了個危瞳,沒找到機會。現在看凌泰的臉色,也知道這件事他暫時不想多提,只好下車。
之後,車裡更安靜了,她曾試圖給他說兩個笑話放鬆氣氛,可惜大老闆不捧場,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倒是開車的司機,不時抖幾下肩膀,似乎正在忍笑。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街口,她嘀咕了聲「謝天謝地」就開門下車,腳剛著地,身旁的人赫然動了。
抵著額際的手緩緩放下,那雙淡薄的黑眸側了過來,月色之下如星輝一點:「為什麼要那樣做?」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她居然也聽得懂,笑著反問:「那你又為什麼要阻止我?」她知道他不會開口,於是又繼續說,「你是什麼理由,我就是什麼理由。凌老闆,這個問題多餘了。」
「不好奇麼?」
「我不是不好奇,只是我知道問了你也不會說。」危瞳低下頭去看車裡的他,語氣帶上了些許義氣,「你放心,你吩咐過這次去香港的事不要提。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相信你,所以這件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他凝視著她,目光沉靜,眉間的疲態消散了不少。他似乎正在仔細打量她的臉,見她看自己,又收回目光,緩緩道:「謝謝。」
這一年的秋天來得晚,也特別短,天涼了沒多久,直接轉入冬季。
天很冷,危瞳這兩周的心情也像天氣一樣,因為冷,所以抖……
原因很簡單,她服務的對象自一周前自動轉換身份後,一天比一天禽獸,進度快得讓她實在有些吃不消。
這事還得從她剛回Z城的第二天說起。
故意不接凌洛安電話時,危瞳預想過回來後那位驕傲少爺該有多囂張多憤怒,不過現實情況卻有些不同。
周一,她照例出現在凌家大門外,那個人居然靠在紅色跑車上等她。
陽光下,棕色的髮絲被風微微拂動,他指間夾著香菸,那背影似乎與以往輕佻跋扈的形象有些不同。聽見腳步聲,他回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幾眼,哼笑之後,臉冷了下來。
「你還挺有膽,把我弄成那樣還敢掛我電話!」
「是你活該。」她聳聳肩,心情很煩躁。
他丟了菸頭:「這兩天去哪兒了?」
「幹嗎?」
「幹嗎?」他悠悠地吐了口氣,「你說我能幹嗎?平白無故失蹤不應該交代?」
「又不是上班時間,去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她有些嫌惡地甩開他的手。
「你這女人!」他揚手,作勢要教訓她。
她斜他一眼,一大早就想挨打?
或許是之前脫臼的教訓起了作用,凌洛安的怒氣被壓下去:「你不說沒關係,我總有辦法知道。」
見他說著說著手又爬上她的肩膀,危瞳再度甩開,視線卻不自覺地朝凌家大門裡面瞟。凌家這套別墅是整個小區里位置最好的一棟,從大門到房子,有一片極大的綠色草坪,中間的車道兩旁栽種著法國梧桐。現在的季節,樹葉黃了大半,落滿大道,襯著後方菸灰色的別墅和蔚藍晴空,讓人有一種置身童話的錯覺。
她幾乎天天早上都在凌家等凌洛安,可來了這麼多次,還從來沒在這裡碰見過他。
那張精緻的俊顏擋住她的目光,臉色冷淡:「不用看了,你另外一個老闆不住這裡。」
「不是叔侄嗎?」
「打聽得挺清楚!」他嘲諷,「怎麼,又看上他了?」
「哪兒來的又?我先前也沒看上誰啊!」她朝車子走了兩步,他沒跟上,回頭發現他還站著,臉色有些沉悶。
「到底上不上班?」煩躁升級。
他快步上了車,等她坐好,啟動離開。
到達公司後,他拉住正要下車的她,臉色有些嚴肅:「你聽著,你不可以喜歡上凌泰。」
「……」又來了,這自說自話自以為是的個性真是……
「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吧!」
「這種事憑什麼要聽你的?」
他目色微斂,眼底帶上幾分認真,唇邊卻拉出了笑容:「因為你是我先看上的女人。」
傳聞,凌氏公子最近又有了新目標。
大家都說,凌洛安八成是鮮花看膩了,開始對「食人花」有興趣。不過所幸,見過這朵「食人花」的人都一致覺得長得還不錯。只是作風不怎么正,成天見她和保安部的大男人們勾肩搭背,交談用詞粗魯,完全不像個女人。
危瞳聽到後,只扯了扯嘴角。這種程度就叫用詞粗魯?這些人還沒見過她真正粗魯的模樣……
不過關於危瞳粗魯的風評,凌洛安倒是全然不在意,他只對另一個風評稍稍關注。
危瞳很快便感受到被他關注的結果。這天照例跟著凌洛安到公司,剛進保安部休息室就被一股噴香的牛肉麵味吸引。原來是幾個值完夜班的男同事在吃外賣早餐,桌上的食物一大堆,旁邊也擠著幾個湊熱鬧的同事。她頓時也湊了上去,隨意勾住其中一人的脖子,想將他拉開以便自己能擠進去,結果對方一見是她,「啊」的一聲掙脫之後速速遠離。
其餘的人見到她也紛紛起立,退後保持距離。
「見鬼了嗎?」她看看自己背後,「背後靈?」
「比見鬼還可怕!」某同事答,隨後解釋給她聽。
原來今天他們已從保安部部長那裡接到最新消息,凌氏公子已正式放話說危瞳是他的女人,以後各男職員和她一起工作切記保持禮貌距離,否則後果自負。
這雖然不是由正規渠道發布下來的命令,卻是凌洛安親口說出的,而效果顯而易見地好。那一整天,保安部的男人們別說和她勾肩搭背,就連正常的交談都沒了。她走到哪兒,人就散到哪兒。
就像是蚊子遇見了殺蟲劑……
危瞳無趣了一天,跟凌洛安一起下班時,剛抵達停車場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誰是你女人?又找打?」
他難得不生氣,彈彈衣服,斜著眼看她:「不都說打是情嗎,你打我那麼多次,你自己說說你對我有多少情?」雖是玩笑話,他看著她的目光卻透著些認真。這種認真讓她的心情又毛躁起來。
危瞳雖然從小和一群男生混到大,但和他們都是家人一般的感情,她個性強悍,在家誰都順著她。現在遇上這麼個擅長花言巧語又忽假忽真的男人,只覺得煩心。
「我不喜歡花花公子!」凌洛安是長得好,背景也好,可惜私生活實在太混亂,她最煩這種人。萬一哪天真喜歡上了他,下場絕對比那天喬安會所的女人更慘。
「你以為我天生愛風流?」他放慢腳步,用桃花眼再度瞪她,「換作是你,打從生下來就有錢有勢前呼後擁,又長了這麼一張臉,女人根本不用追就一群群地撲過來。你覺得這種情況下從一而終現實嗎?再說了,就算我肯認真,也要看對象是誰,我又不是白痴!」
「你這哪叫風流?明明是下流……」她不客氣地嘀咕。
他額前青筋爆裂:「不就被你見了一回嗎,你要記多久!」上次在喬安會所也是,居然幫著其他女人說話,腦子進水!
「現場版的,還是在辦公室,我長這麼大也只見過這一回。」她側著頭,瞪回去。
「哦?」他突然又壞笑起來,「那感覺如何?」
她慢慢笑起來,表情意味深長:「憋了一個多月,打得真是過癮……」
他火又高了:「……誰問你這個了!」
凌洛安的車子還沒開出凌氏停車場,就接到秘書的電話,說今天是她生日,其他部門的人要給她辦個慶祝會。因為才提議的,怕凌洛安沒空,於是打來問問看。
他問身旁的人:「去不去?」
「去!」危瞳非常乾脆。
他又笑了,長眉一挑,飛斜入鬢,容顏堪比桃花。
見凌洛安帶著危瞳出現,誰都不驚訝,幾個平靜默契的眼神交換後,眾人該幹嗎幹嗎,吃東西唱歌喝酒恭維繼續。
其實危瞳也不是來玩的,反正凌洛安下班不可能回家,和一群人在一起比和他單獨在一起要安全得多。進包廂一個多小時,危瞳沒唱歌也沒喝酒,凌洛安看出了她的心思,眉頭一皺,起身說了個「走」。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去,一群人頓時又有了新的八卦話題。
「玩得好好的幹嗎走?」她抱怨。
「你有在玩?」他停步看她,「怎麼,就這麼怕和我單獨相處?」
他在這方面倒挺聰明。危瞳疊起手臂,也認真了幾分:「凌洛安,你到底看上我什麼,我不就揍了你幾回嗎?」
他無語,說得他像受虐狂一樣:「我說看上就看上,你廢話這麼多幹什麼!我又沒說要娶你!」
「那你的意思是你準備玩弄我?」
「你這女人!」心火那個躥啊躥,「總之你少廢話!反正從現在起你是我凌洛安的女人,在我同意和你分手之前你別想找其他男人!」見她悄無聲息地退開朝馬路蹭,他立刻追上去,「跑什麼?我話還沒完,有你這種保鏢嗎?」
「我是領工資的保鏢,不是陪睡的保鏢。」她動作看似無聲,身形卻十分輕巧,步履飛快,沒幾步就蹭到了馬路中央。這條街行車較少,她倒退著走,也沒多注意後面,不巧轉彎處一輛汽車飛馳而來。凌洛安頓時衝上去,抱著她閃到一旁,那車一個急剎,堪堪停住,隨後走下來一個發抖的男人,見到凌洛安忙膽怯地彎腰:「凌……凌經理,我沒看到是你,真……真是對不起……」
原來是凌氏某個部門的員工,加班結束趕來參加生日會,開得急了些,差點兒闖禍。
「和你沒關係,去吧。」凌洛安低頭看懷裡的人,「沒事吧?」
「沒。」她臉上也不見害怕,只是看了他兩眼,便從他懷裡掙脫。剛一轉身,又回頭看著他。
「怎麼了?」對上她的目光,他有些得意地揚起眉,「謝謝之類的話少說,我喜歡實質性的獎勵。怎樣,有什麼表示?」
她眯起眼看了他一會兒:「剛才那件事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這女人真是欠揍。
這天晚上危瞳回到家,破天荒地發了會兒呆。
問是那樣問,可看剛才的車速,整件事不像是刻意安排的。也就是說,在危險關頭,凌洛安的第一反應是護著她,這個舉動回頭再想她多少有些感動。
他這麼認真,那她是不是該給他個機會呢……
心念變了,再見面說話相處時,對方總會覺察出來。他心裡有了數,也沒多問,直接當她默許。
他在女人方面素來是高手,反正他看中的從來都跑不掉,所以有些話他也從來不會重複說。
於是自這天開始,她發現他對她,一日比一日禽獸……
拉手搭肩摟腰這些都是小兒科,通常都是一見面直接扭過她的下巴親她的臉——這還是懾於她的拳頭,稍稍收斂的舉動。
「凌洛安,你能不能別這麼猴急?」就說花花公子最煩心,她還沒決定要不要給他機會,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壓倒。下了班不是帶她去私人會所的包廂,就是開車到四下無人的地方,在車裡跟她聊人生。
那志在必得的自信真令人無語,她也不能每次都把他揍進醫院啊!
為這事,她一直想找凌泰,申請重新調回保安部。可自香港回來後,她就再沒見過他。試圖打他手機,但沒有接通過。倒是在公司外碰見過陸路,聽他說,老闆去了B城,並且最近一段時間都會留在那裡的公司辦事。
關於她兩周一次的匯報工作暫時由他代為執行。
「凌總到底有沒有說幾時回來?」她曾這樣問陸路,但對方的態度卻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似乎有點兒恨鐵不成鋼,該回答的沒答,只說這件事暫時不會報備給老闆,讓她自己好自為之。
危瞳斜他一眼。話說得這麼隱晦,是想讓她聽懂還是聽不懂?
凌洛安就這麼自以為是地當起了她的男友,一當就是兩個月。
凌氏的員工們也從原本竊竊私語的觀望變成如今長吁短嘆的習慣。已經兩個月了,危瞳打破了凌公子以往任何一個女人的紀錄,成為前所未有的第一名!
只是,眾人並不了解事實的真相。
真相是,城內有名的風流大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還沒把新女友弄上床!壓倒事件,就此一拖再拖,最後變成誰都不能說的秘密。
周末,難得凌洛安不纏人,危瞳偷得浮生一點閒,用剛發的工資請邢豐豐和蘇憧吃哈根達斯,豈料她們真正有興趣的不是冰激凌。
「你真的在和凌洛安交往?」邢豐豐也是靠著自己在大公司的人脈才得知了這個消息,聽完就打給了蘇憧,兩人相邀一起來審問危瞳。
「差不多吧。」她如今已不像之前那麼煩心了,老實說,凌洛安對她還算不錯。大約是他對待女人的經驗豐富,和凌洛安在一起時的感覺,跟她以前在大學和學長學弟交往時完全不同。
以前那種總讓她覺得累,她從來不是個體貼的女人,經濟方面也不寬裕,不可能付出很多,也不懂得撒嬌,遇事只會用暴力解決。在她第一次把勾搭她學長成功的某學姐揍完之後,原本總追著她跑的男生們就消失在了逆奔的風裡……
而凌洛安不一樣,他從不對她做任何要求,相反他總認為女人是應該被寵著的。他不會讓女人花錢,同時因為女人看得太多,也不會輕易被其他女人勾引。
除卻那些花花綠綠的過去和時常發作的禽獸病,其他都還好。
危瞳七七八八地說完,卻見蘇憧忍不住嘆息:「那你的初夜對象呢?你不找了?我總覺得這應該是個故事。」和現實的白領邢豐豐不同,在幼兒園工作的蘇憧是個言情小說迷,只愛浪漫。
「那種不切實際的事就算了吧!」邢豐豐搶話,「不如問曈曈他們進展到哪一步更實際!」
她們想知道的她都不想說,忙又追加了兩份蛋糕,以求堵住她們的嘴。
三個人邊吃邊聊,計劃著晚餐的去向,凌洛安到底沒放過她,臨近傍晚時打來了電話。
「你今天不是打高爾夫麼?」危瞳不怎麼高興,「我還要陪朋友呢,你繼續玩吧!」
「天都快黑了,還玩什麼高爾夫!」
「音量低點兒,我頭痛。」但凡接到他的電話,她頭就會痛,「那你自己找節目吧,我沒空。」
「你在哪兒?」他決定直接點兒。
「我在外面——」她還沒說完,邢豐豐就搶過電話,「在市中心步行街的哈根達斯!」
「謝謝!」他笑了笑,「儘量拖延時間別讓她離開。」說完手機一丟,油門一踩風馳電掣。
另一頭,危瞳給邢豐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頭。
「我這不是為你打算嗎!你們也兩個月了,也是時候出動姐妹幫你鑑定一下了!」邢豐豐打開化妝包,開始補妝。
「又來了……」蘇憧白她一眼,當沒看見。
當晚,凌洛安表現得像個紳士,對邢豐豐有意無意的「眼波挑逗」禮貌無視,對蘇憧的頻繁提問耐心十足。到最後,連危瞳都詫異了。
和她們分開後,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額頭:「病了?」
「你才病了!」某少爺瞪她一眼。
「沒病。」她下結論。
「怎麼,給你朋友留個好印象不行?」他說著握起她的手,一把將她拖了過去,一個濕熱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一天沒見,你就不想我?」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一口咬住她的耳垂。
「你煩不煩啊!」禽獸果然是禽獸……
「別吵,帶你去個地方。」他摟住她的腰,朝停車場走去。
「會所樓上的套房還是四下無人的湖邊?」她打了個呵欠,他用美美的桃花眼斜她一眼,將她推上了車。
結果表明,禽獸偶爾也會人性一回。
他帶她去的是天文館。
還沒到閉館的時間,但館裡卻一個人都沒有,他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鑰匙,帶她上了天文館的頂層——瞭望台。
「聽說今晚有流星雨,肉眼看不見,但用望遠鏡可以看到。」
「《流星花園》?」偶像劇她不太看,但經典的還是知道一些。
「別把我和道明寺比。」他不屑地撇嘴,「我可比他帥多了!」
結果這一等就等了三個小時,危瞳流星沒看著,最後在暖和的長絨地毯上睡著了。
他看了會兒她呼吸均勻的睡顏,在她身旁側躺下,撐著額角,那雙桃花眼,帶了些許與他輕佻的個性並不符合的莫測。
手指隨意地抬起,自她前額劃下,停在豐潤的唇上。
他低頭吻了吻,嘗到紅酒的氣息,酸酸甜甜,似乎沿著接觸的部位一路滲到他心裡去。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知是不滿意這種被侵蝕的感覺,還是不滿意這種淺薄的接觸。有一股熟悉的燥熱自他體內蔓延開來,他的眉心似乎更緊了。換作以前,他絕想不到自己竟能放任一個女人在身邊這麼久而不碰。
近來,似乎真的有些偏離他自己了。原以為一兩周就能拿下的女人,居然拖了兩個月。而那個人,這兩個月也一點兒行動都沒有。對方太警惕,有關南苑那塊地的所有一切都捂得嚴嚴實實,甚至不惜躲去了B城,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插不進去一絲一毫。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是真的天真,可當後來把一切看清,卻又不得不繼續維持這種天真,時間久了,有時連他自己都快忘記自己不偽裝時的模樣了。
目光再度落在身旁的人身上,那人明目張胆地把這女人弄到他身邊,無非兩個目的:監視他,或是侵蝕他。哪種都好,他無所謂。
只是,兩個月接觸下來,她似乎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他甚至有些看不清這些不同是表面的假象,還是真實的。
或許她並不在這個局裡,可那人去香港時卻把她帶在身邊,又等於變相向他宣告,她是這個局裡的一員。
也許,他的放任應該到此為止,得到她之後,沒有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可能他會看得更清楚……
凌洛安再度低下頭,覆上她的唇,隨著柔軟廝磨一點點加重力度,最後滑入她的齒縫。
舌尖慢慢勾纏著她的柔軟,吮吸翻轉,他翻過身,整個人壓了上去。
這一壓她立刻就醒了,推著他的肩膀,奪回了自己的呼吸。失離的唇赫然令他有些煩躁,手上的力度不知不覺就加重了,捏著她的下巴,再度堵住她的唇,深深探進她的口裡。
一起配合的還有手指,輕巧熟練地從她的衣襟下擺慢慢探入,沿腰際向上。不同於一般女人,她的腰肢很柔韌,細緻的肌膚因為緊張而格外緊繃。
她一直在掙扎,像之前的每次一樣,通常她這樣的動作不超過十秒,他就會因「身手不敵」而放開她。可今天,他沒有放。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她的唇逃不掉,身體也逃不掉。他目色漸深,呼吸漸沉,直到她眼裡掠過一絲詫異,才赫然清醒。
他被一記右勾拳擊倒在一旁,急促的喘息聲里,她迅速爬起來,怔怔地看著他。
凌洛安躺在那裡與上方的人對視,忽而勾唇調笑:「早知道你剛剛醒來這麼不中用,我就該多挑這種機會親近你!」是了,有一些事現在還不該讓她知道。
她到底沒懷疑,補踹他一腳,轉身去整理衣服。
危瞳再次見到凌泰是在聖誕前夜,那天凌洛安帶她回家吃飯,在大宅旁的玻璃溫室擺了自助餐宴。來了這麼多次,這還是她第一次進門。
那晚她見到了凌家不少親戚,好幾位都是曾在公司見到過的熟悉面孔。
跟凌泰一樣,他們並不住在凌家,但看起來跟凌洛安關係都挺不錯的。危瞳想想,覺得也是,能接到邀請來到凌家吃飯的,基本都是「公子」派。
凌洛安的母親沒有出現,據說她很討厭冬天,每年秋天一到,都會帶著凌家小姐一起飛去澳洲度假,直至來年初夏再回來。
因此也從不在國內過年。有錢人的想法危瞳很難理解,對她來說,一年裡最期待最熱鬧的日子就是春節,全家老少都放假,有紅包,有豐盛的年夜飯,老街上到處都是放煙火的小孩,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圍在大桌子邊吃飯打鬧是最開心的事。
她的思緒被突然寂靜下來的周遭打斷。
圍在凌洛安和她身邊的幾人都側著頭,看向進門處。
危瞳轉頭,月夜掩映的玻璃門前,那個男人長身玉立,清雋淡雅。微敞的黑色修身薄呢大衣里,只穿了件白色襯衣。沒有系領帶,看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閒適,強大的氣場卻未因此而減弱半分。
輕淡的目光掠過一旁的她,男人的眉皺了起來。
收到調職命令,危瞳並不覺得意外。
還是組長大叔遞來的通知單,白紙黑字,命令是執行總裁下達的,將她由凌泰的隨行保鏢轉回保安部。
聖誕前夜在凌洛安家見到凌泰時,她就有這種預感。
凌泰的出現令自助晚餐寂靜了很久,直到凌洛安與凌泰單獨踱去玻璃房清靜的一隅,眾人才又慢慢有了聲音。但也只是小範圍的私語,大家現在都是凌洛安這邊的人,對凌泰始終有些忌憚。
凌洛安掃了眼周遭,神態傲慢地開口:「因為南苑那塊地,你似乎損失了好幾個人。」拿著小股份的股東們,大多態度保守,要拉攏過來並不難,他也並非真為此自傲。
「那些人,送給你也罷。」凌泰淡淡道。
「你今天來,只是為了確定我撬了你幾個人?」他看起來很不耐煩。
「我是來送邀請卡的。」男人略微勾起唇角,薄唇的色澤被燈光與玻璃反光映得瑩潤如玉。他慢慢自大衣內袋取出一張狹長的燙金薄卡,夾在細長的手指間,遞了過去,「恆安集團與凌氏在未來一年最盛大的宴會,凌氏總經理若缺席,說不過去。」
凌洛安的臉赫然僵住了,他接過來,看了一眼,眼底頓時起了漫天驚怒:「不可能!恆安的主席至今還在醫院裡!」每天躺在重症監護病房的癌症晚期病人,怎麼可能與他談生意!也是因為篤定了這點,他才會在幾家有實力的合作方里忽略了這家。同時積極拉攏凌氏的股東們,打算在凌泰忙碌這件事時,把主權奪回來。
男人那雙墨黑的瞳漸漸深冷:「你以為,得罪了其他幾家備選合作方,就萬無一失了?凌洛安,你不小了,藉助玩弄別人家的女兒來達成目的會不會太幼稚。萬一別人只有兒子呢,你要變性?」
他那樣地平靜,就連這些諷刺的話也說得極為平淡:「去香港,不一定只是談香港的地。怎麼,你安排的人沒告訴你,我一進酒店,恆安主席的兒子就已在房間了?」
「香港那件事與我無關。」他做過的事他會承認,沒做過的也不會背。
「我知道和你無關。」回到Z城他就得到了調查結果,不過是凌洛安的某個女人自作聰明的報復,而凌洛安做的,只是放任不理。
「我要知道你是怎麼跟恆安達成協議的!」據他所知,他們父子一向不和,老人進重症病房前早就把權力移交給了其他董事,那些老頭和凌氏的老頭一樣保守,根本不可能在南苑這個計劃上下重金,那等於是要他們的命。
「一些東西有很多種方式取得,你看得見的,你看不見的,這是戰場,你以為過家家?」說著,男人的視線轉移,再次掠過遠處淺麥色肌膚的女人,「我的人,你用得可還好?」
話題轉移到女人,凌洛安自然露出他一貫的神情:「你親自送來的,當然好。」
「可惜,到今晚為止。」凌泰的眼底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冷芒掠過,銳利而危險。香港之後,他本來不想再拖她入局。哪知兩個月的放任,卻成了這種結果。
「都這麼久了,該馴服的早就馴服了。」凌洛安懶洋洋地笑,「比起之前那些,做保鏢的女人,倒是最合我胃口。」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凌泰這一刻的目光過於深暗。他倒是奇怪了,如果是對方特意派到他身邊的女人,何必如此在意?
男人的薄唇再次勾起,安靜地結束了這場對話。
離開時經過危瞳身邊,他頓住腳步,側目對上她貓一般眯起的眼瞳,淡淡道:「你不該在這種場合出現。」
就這麼一句話,凌大老闆說完即走。
看不出表情,也聽不出情緒,唯有那雙眼,深沉地一瞥,仿佛能把人吸進去。就像片刻前他與凌洛安談話時朝她投來的那淡淡的一眼,總覺得太深不可測。
那一刻,她就有了某些預感。去香港前,他曾在這方面警告過她,現在演變成這樣,大老闆估計打從心裡認定是她勾引了凌洛安!
真是冤枉死了!
她回頭想瞪凌洛安,他人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後來凌家的管家老伯找上她,說少爺突然身體不太舒服,晚上不能陪她,會讓司機送她回家。
「別忙了,我自己回去。」她猜那傢伙大約又躲到什麼地方鬱悶去了,想到他上回鬱悶時的模樣,不覺有些擔心。到家後,她主動給他打了電話,可惜沒接通。
調回保安部危瞳求之不得,就算每天窩在休息室發呆發霉,也比十六小時全程跟著凌公子要強。
最高興的人是危老爹,他的女兒終於能每天正常下班了,雖然最近聽說凌氏的什麼公子在追求她。但他對有錢人素來沒好感,巴不得女兒調職。
調回保安部後,凌洛安連著數天都沒出現,聽說每天還是照常上班或去學校,只是沒主動找過她。
倒是凌泰,曾在下班時遇到過兩次,第一次下雨,他在她身邊停下,叫她上了車,把她送到老街的入口,還把車上的傘給了她。
第二次是她主動等他的車,打算把傘還給他,結果他看了她一眼,問她喜不喜歡海鮮,之後便載她去了一家很小的飯店。危瞳後來才知道這種店叫私家廚房,裡面只有三桌,需要預訂,一般人就算有錢也得提前三個月訂位置。
飯店的包廂很安靜,布置淡雅,燈光柔和。
桌子不大,他就坐在她身邊,將一本小巧的菜單翻開給她看:「想吃什麼就點。」男人的聲音清淡柔和,危瞳卻坐立不安。
大老闆找她八成是要談凌洛安的事,先前那回她根本沒這個心思,當然理直氣壯,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被壓著壓著壓出了毛病,這幾天她常常想起凌洛安,總擔心他有事。
照蘇憧的說法,她這模樣八成是春心動了。
對一個花花公子動心?真是恐怖!更恐怖的是,這花花公子還有位更恐怖的叔。
剛認識那會兒,只覺得這男人優雅成熟溫柔,完美得沒法說;稍微了解之後,覺得他有些深不可測;而現在,卻又多了迷惑和畏懼。
從小到大,她都是毛毛躁躁的性子,從來沒真正怕過什麼人,可這男人,卻是個例外。
「不舒服?」她毛躁的表情引起身旁人側目。
那溫柔的聲音令她彷徨。實在是太溫柔了,溫柔得讓她肺疼……
「那個,凌總,我有話要和你說。」她心一橫,豁出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公司女職員和凌家人扯上關係。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起先的確是他一廂情願,可凌洛安對我很好,到了現在我不想把責任都歸在他一個人身上。我不知道公司里那些謠傳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你們的關係到底是好是壞,但戀愛這種事說到底是兩個人的事,對不對?」
他看著她,她回視他,空氣的流動似乎變得緩慢。
他的瞳漸漸變深,又緩緩變淡。
「我沒有問你這些事情。」他眸光懾人,卻始終沒露出任何表情。
大約是見她沒有說話,男人斂起眸色,又淡淡地笑了笑:「點東西吧,我餓了。」
「好。」
這頓晚飯,危瞳吃得非常潦草,離開飯店後推說自己還有事,早早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