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范純良的人生軌跡之外,其他人的命運似乎都沒有任何的改變,跟前世如出一轍。閱讀
李思蒙的父親李忠亮,果然在半小時之後抵達了華紡酒店。
這老頭反對早戀並不討厭,真正讓人討厭的是他特別看不上范純良這種農村出來的野孩子。
那個年代高考還是可以改變命運的,還沒有寒門再難出貴子的說法。
可是這老頭兒自詡知識分子,骨子裡還是覺得農村的小伙子跟自己的寶貝閨女壓根兒不是一路人。
他早早的就看出了女兒那「至死不渝」的心思,不敢把女兒逼的太緊,所以就只能去逼范純良了……
他發現了二人的簡訊交流之後就一直在悄悄的監控,甚至還偷看女兒的日記……
前世的范純良,恨不得暴揍一頓這個不道德的老東西……偷看日記是犯法的這老頭兒居然不知道?
可是這一世,他很能夠接受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未來所做的一切打算與呵護,並且發自內心的能夠理解,自然,曾經的那種恨,也就不復存在了。
酒店房間。
當門被一腳跺開的剎那,范純良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也沒說什麼情話,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李忠亮黑著臉,指著李思蒙:「你回家去,你媽在樓下等你!我跟這小子聊兩句!」
「爸……」
「出去!」
「沒事兒的思蒙,你出去吧,我跟伯父說幾句話。」
「爸,我不許你為難他!」李思蒙嚴肅的說道。
「好。」李忠亮點點頭。
女兒離開之後。
李忠亮打開窗戶,指了指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你知道你現在和思蒙的差距有多大嗎?小子,我不是打擊你,一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父輩的工作,起點的高低,乃至戶籍地址,都已經決定了這一輩子究竟有多高有多遠,你能明白這種差距有多大嗎?」
「也就……半年的差距吧。」范純良認真說道:「其實也真不算很大。」
「半年?哈哈……真是笑話!」
「小伙子你要知道,別說是別人的十年寒窗苦讀你趕不上,她的父親,她的爺爺,在過去幾十年裡的打拼和奮鬥,單憑你一代人也遠遠趕不上了!我跟你說這些,你這個年紀,可能也根本聽不懂,簡單點說吧,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影響我女兒的學業和大好前程!」
「我會的。」
臨走之前,范純良認真的扭頭,問:「伯父你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有多少錢?」
「你問這個做什麼?」李忠亮眉角挑了挑,驕傲道:「我是單位老員工,國營棉紡廠高級工,一個月六百八十塊。怎麼?你還想跟我比一比?」
「一個月680呢?那可真不錯。」范純良認真的說:「給我半年時間,我一個月能賺三十萬保底,伯父你信嗎?」
「噗嗤!」
李忠亮早上的飯菜都差點兒噴出來!
「瘋了!你簡直是瘋了!」
李忠亮覺得已經沒什麼好聊的了,這小子就是個混球!
滿口大話,張口就來,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真是形容的真切極了!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說話不著調……
范純良卻自己跟自己賭一把。
「半年之後,我會主動去找您的,希望伯父能等我。」
「無知鼠輩!」
……
下午。
范純良第一時間坐車回了鄉下老家。
這是一個民生凋敝的村子,三面環山,土地貧瘠,種植農作物根本行不通。
家家戶戶都只能靠著一些野果子,養殖一些家禽,以及剛剛興起的外出務工行為維持生計。
村子裡倒是有一個先行者,靠著一個精品水果包裝廠,賣一些貼牌貨賺了不少錢,廠子的名字叫「旺發」。
也就是這個旺發水果包裝廠的老闆陳旺發,因為剛買了一輛黑普桑開回家,囂張的撞了自己的弟弟范曉東,撞的筋斷骨折,現在還在衛生室里躺著,欠了不少的醫藥費了……
由於這個年代法制觀念還不夠完善,村裡的小門小戶怎麼惹得起這種「大老闆」,這個陳旺發就一直拖著不給治療費,不處理交通事故,父母每每因此整日以淚洗面,小弟范曉東也隨時可能會沒命……
范純良第一時間到了衛生室去看弟弟的情況。
老父親范德勝去磚廠拉磚去了,只有母親李秀琴在陪床。
「媽……」
看著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即便是在醫院這種折磨人的地方耗盡了精力,卻是依然滿頭黑髮,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年輕時候對鏡貼花的女人啊,正是自己的母親……
當范純良叫出這聲「媽」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就掉出來了……
前世,弟弟這種情況下,自己又因為「流氓罪」鋃鐺入獄,天知道這個女人受了多大的精神折磨……
范純良發誓這一輩子一定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就從今天開始,就從現在開始!
「純良……」
母親是個有智慧的女人,雖然是農村婦女,但是處理事情情商不低,也正因為如此,欠了衛生室好多錢了,都一直在完美斡旋而沒有被醫院的人捲鋪蓋趕出去。
所以范純良高考落榜的事情,李秀琴即便是已經知道了,卻也隻字未提,她知道自己孩子的成績,更知道落榜的原因。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流淚,感嘆命運的不公……
「弟弟情況怎麼樣?」范純良坐在床邊,握住了弟弟的手,小手冰涼,十五歲的孩子受這份罪,著實是讓人心疼。
「還沒醒過來,醫院那邊說,下周要找省城裡的專家過來會診,但是要提前交一部分錢,否則真的沒辦法支撐了……」李秀琴說道:「醫院那邊就要下最後通牒了。」
范純良點點頭:「行,只要還有辦法能救人就行,錢的事情我來解決……」
「你怎麼解決啊……」李秀琴搖了搖頭:「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下午你在這裡陪床,我找了點針線活,做一下午能給十五塊錢呢……」
十五塊錢啊,後世連一杯喜茶都買不到,如今,卻是母親挽救這個家的精神支柱。
這不僅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更是一個可憐的時代。
「不必了媽。」
范純良說:「冤有頭債有主,是水果廠陳旺發的責任,這錢就必須他來出,我們不能幹吃這個啞巴虧,我去找他要錢就是了!」
「你可不許去!」
李秀琴一聽這話大驚失色:「你爸去人家都不給面子,連人都見不到的……你一個孩子家家的,你去了還不得被打出來?你可千萬別衝動啊純良……你要是再被打傷了,這個家就散了……」
「沒關係的媽。」
范純良雖然是十八歲的身體,卻是三十歲的心智。
在兩千年代,經濟凋敝的偏遠農村山區,要對付一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半文盲的廠長,范純良還是有信心的……
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在這一刻顯現的尤為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