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家裡似乎回到了從前,可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最起碼徐力不會和他們一起吃飯,早餐他只接在上學的路上買一份。
午餐學校里有,晚餐他會在放學回家路上隨便買一些,並沒有因為花的不是自己的錢而羞恥,因為他花的是自己媽媽,當初和男人一起打拼賺來的錢!
媽媽不在了,那麼她的錢就是自己的,這是他打電話,給一家律師事務所詢問來的消息。
這樣的日子過了約莫一個月,家裡似乎也習慣了他的孤僻,除了李艷紅每天照常叫他吃飯外,那個男人好幾次想要和他聊聊,可他卻沒了那份心情。
今天星期六放假,李艷紅換了一身白色秋衣長褲,敲門走進徐力臥室,坐到床邊輕輕搖晃他的肩膀:「阿力~阿力~今天是阿姨生日,咱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祝阿姨生日快樂!」
徐力說完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而李艷紅很想彌補她和徐力之間,好不容易建立的關係,所以再次搖晃起來:「阿力~陪阿姨一起去好不好?阿姨為上次的事情給你道歉。」
「那不是你的錯!」
他翻身看向有些難過的李艷紅,想到這些年她對自己的照顧,抿抿嘴起身穿衣服,李艷紅開心的揉了下,他那烏黑濃密的半長頭髮:「我們在客廳等你。」
說完起身去了客廳,笑眯眯的樣子,顯然心情不錯,而坐在沙發里和徐磊聊天的男人,見妻子這麼高興,不由問道:「怎麼了這是?吃蜂蜜屎了?」
「去你的~」
她坐到徐磊身邊,捏了下兒子的小臉蛋:「等下主動給你大哥道歉知道沒?」
「他上次打你了,我不給他道歉。」
徐磊撇撇嘴扭過頭不理她,這讓李艷紅有些生氣,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道:「上次的事情是你不對,媽媽也有錯!都是我太慣著你,才讓你這麼無法無天,你~」
「我就不!」
徐磊來了脾氣,從沙發跳起指著客廳對面過道,正好徐力洗臉刷牙結束,正穿著秋衣走來客廳:「你是我媽媽不是他媽媽,他媽媽早就死了!」
「你說什麼呢?你再說一遍!」
李艷紅和男人還在因為徐磊的話愣神,眼睛紅了的徐力衝到徐磊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你媽媽早就死了,死得好!」
「我草你媽!」
徐力一巴掌抽在徐磊臉上,跟著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將他踹到男人懷裡,隨後自己也撲上去,沒頭沒腦的對著徐磊亂錘,連著將男人也打了一遍。
李艷紅想上來將暴怒的徐力拉開,卻被他反手一巴掌抽到地上:「你給我滾開,不要臉的賤貨!」
說完拿起茶几上的菸灰缸,對著徐磊腦袋和臉就揮了下去,被男人趕忙一手攔下:「阿力~你瘋啦~」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今天我連你一塊兒揍!」
徐力漲紅著臉,和男人角力陷入僵持,看著對方也逐漸漲紅的臉,以及自己被推回來的雙臂,乾脆用自己腦袋,惡狠狠的撞在男人臉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男人下意識鬆手。
徐力抓著碩大的菸灰缸,對著徐磊護著腦袋的左臂砸下去,李艷紅眼看就要鬧出人命了,上前去抓徐力拿煙缸的右手,順便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而忍著疼的男人,也一把將徐力推開:「你冷靜點!」
「狗R的老牆壁,我忍你很久了!」
徐力一腳將李艷紅踹開,抓著煙缸對著男人沒頭沒腦的一頓砸,直到男人頭被砸破,阻攔的左臂也垂下,這才將嚇得大哭的徐磊,從他懷裡拽了出來。
一把推到地上,一腳接一腳的踹他肚子和臉:「雜種~雜種~你媽才死得好呢,你個細牆壁~」
「別打了~再打真要打死他了,算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李艷紅不敢再拉徐力,而是撲到口吐鮮血的徐磊身上:「你打死我算了,是我對不起你,你別打小磊好不好?」
「我......」
徐力雙眼通紅喘著粗氣,抓著煙缸的右手緊了又緊,最終一口唾沫吐在李艷紅身上,煙缸也甩在男人越發富態的肚子上,將他砸的哎呦一聲。
「告訴你徐海貴,我忍你很久了,你個老東西這些年怎麼對我的?你自己想想!」
說完看向護著徐磊的李艷紅:「還有你李艷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的那點破事,我媽還沒死呢,你就勾搭這個老東西,給我媽戴帽子,你說說你是有多不要臉!」
說完一腳踩在徐磊的小腿上,將他踩得又哭喊起來:「疼啊~媽媽~嗚嗚嗚~」
「別打了~阿姨給你磕頭,是我不要臉,是我對不起你還有你媽媽,都是我不好,你別打小磊了行嗎?」
李艷紅起身抱住徐力的雙腿,不想讓他再打自己兒子,男人捂著頭呆愣愣的坐在沙發上發呆,估計是被打蒙了還沒回神。
「這個家我早就不想待了,你們容不下我,我還不稀罕搭理你們。」
說完看向發蒙的男人:「有本事你把我送出國,以後咱們各過各的!」
說完扒拉開李艷紅的雙臂,換了鞋子摔門離去,而李艷紅趕緊轉身查看兒子傷勢,見他嘴裡正在倒血沫子,嚇得她趕忙膝行幾步。
哆哆嗦嗦的拿起電話撥了120:「歪~歪~你們快來陽光小區6棟2單元18樓,我們家有兩個傷員,都吐血了你們快點兒!」
說完將電話一扔,又跑回去想將兒子扶起來,卻被男人用血呼泚啦的右手抓住:「別動他~等醫生過來。」
「你怎麼樣啦?要不要緊啊?」
李艷紅這才注意到滿頭滿臉鮮血的男人,脫下自己的外套,給男人捂住傷口,一個勁的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男人沒理她,只是呆呆的看著,口吐血沫子的小兒子......
三天的時間,徐力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不管是學校還是一些相熟的同學家里,都沒找到他,報警也沒用,金陵城這麼大,三天也只夠警察們,將車站、網吧和一些賓館排查一遍。
男人頭上纏著厚厚的印血繃帶,左臂也打了石膏吊在胸前,李艷紅臉上還有些浮腫,足見當時徐力那一巴掌力道有多重。
男人坐在沙發里抽菸,李艷紅則去了徐力臥室,一想到這些年對孩子的照顧,她就感到莫名委屈,對徐力她捫心自問不算差。
可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是自己不要臉在先,再加上對小磊的縱容,才讓好好一個家,變成現如今的樣子。
打開檯燈看著玻璃下的一張張照片,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急匆匆的去了客廳:「大貴~大貴~我知道了!」
她拽著男人右臂往外走:「去墓地,阿力肯定在他媽媽那裡。」
「......」
男人抿著嘴沒說話,換好鞋子披著外套便出了門,李艷紅開車載著男人來到公墓門口,正好和看守墓地的保安打了個照面。
李艷紅下車後趕忙問道:「大爺~大爺~這兩天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半大小子,約莫一米七的身高,瘦瘦條條的。」
保安約莫50歲上下,看了眼兩人點點頭:「孩子在那兒呢,我剛剛和他說完話,你們過去吧,把孩子帶回家好好說說,這孩子也不上學,整天坐在他媽媽的墳前發呆。」
說完也不理會他們,自顧自的回了保安亭,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偏頭吐了口唾沫:「什麼東西~」
顯然這三天,他從那個孩子嘴裡,問出了一些原因,不然好端端的誰整天來墓地啊!
閒得?
「其實李艷紅對我還不錯,這些年送我上下學,照顧我吃飯休息,我覺得打她是我不對,可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個老牆壁最不是東西了,每次都說我從來不說那個細牆壁。」
「從媽媽你不在了之後,第一個生日是他帶著李艷紅和我過得,第二個生日只有李艷紅給我買了蛋糕,後來他們有了孩子,就沒用心幫我過生日了。」
「那個老牆壁每次在我過生日的時候,都在外面談生意,也從來不問我想要什麼。」
「他對他的小兒子很上心,我在他眼裡好像很多餘。」
「媽媽~要是您還在就好了,那個老牆壁肯定不會欺負我。」
「我在給您唱一遍吧,唱完我就回去了,等下次有空我再來和您說話。」
三天沒見的徐力,外衣有些骯髒,整個人精神狀態也有些萎靡,墳墓前還有一束蔫蔫的百合花,以及好幾桶吃完的泡麵、火腿腸衣和空水瓶子。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媽媽好~」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
「幸福哪裡找。」
「世上只有媽媽好~」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唱完後的徐力,抬手抹了把眼淚,在母親那張黑白照片上親了一下,又用衣袖將墓碑仔細擦一遍,這才咚咚咚的給母親磕了三個響頭。
直起身看著母親那微笑的照片,咧嘴笑了起來:「不用為我擔心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以後我一定找個像媽媽一樣好的女人,生好多好多孩子,帶她們來看您!」
說完起身拍了下膝蓋上的泥土,對墓碑上的照片擺擺手:「再見媽媽!」
等他來到門口時,發現了家裡的那輛別摸我,抿抿嘴走進保安亭:「趙大爺~他們人呢?」
「去找你了,你們沒碰到?」
趙大爺看著有些狼狽的孩子,嘆了口氣:「好好活小傢伙,活的精彩活出個樣子,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好歹是你爹和後媽,你是晚輩動手別人會戳你脊梁骨。」
「嗯~我知道了大爺,謝謝您!」
趙大爺捏了捏小伙子的手臂,看見遠處走來的兩人:「他們來了,以後別犯傻了知道麼?」
「嗯~走了啊大爺!」
徐力對小老頭感激的鞠了一躬,便出了保安亭,看了兩人一眼,打開車門自顧自的上車,男人想對小老頭表示感謝,人家只是擺擺手就把門給關上。
男人有些尷尬的上車,李艷紅看了眼後視鏡,抿抿嘴開車回了家,隨後給警察那邊打去電話,說是孩子找到了,又說了一些感謝的話,這才掛斷電話。
接下來一個星期,徐力也不去學校,整天悶在房間,到飯點就吃飯,吃完飯回臥室休息,而男人則去給他辦手續,順便給有過一面之緣的生意夥伴,打去電話聊了很久。
這天上午徐磊出院,到家後正好看見坐在沙發里的徐力,害怕的縮在男人身後,借著父親的掩護,一瘸一拐的跑回臥室將門反鎖。
徐力拎著行李包,率先出門下樓,李艷紅拉了下男人的衣袖:「勸一勸吧。」
「怎麼勸?他這樣子你勸得動?」
男人嘆了口氣,和李艷紅一起下樓,載著徐力去往機場,一路上李艷紅幾次想說話,可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嘆口氣看向窗外。
到機場大廳等了約莫40多分鐘,響起了飛往目的地航班的驗票通知,徐力拿著護照和機票,背著行囊起身往驗票口走去。
男人和李艷紅也起身相送,徐力走著走著,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一回頭正好一輛長長的行李箱,上面全是各種箱子和大包。
將他和男人以及李艷紅隔開視線,徐力抿抿嘴扭頭走去驗票口,而男人也鼓足勇氣,伸出右手想勸一勸孩子,可那輛該死的行李車,卻將他阻攔當場。
等行李車被人推走後,他正好看見了徐力,拎著包走進登機通道的孤獨背影。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過後,他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響亮的耳光聲,吸引了很多旅客的注視,李艷紅眼眶有些濕潤,拉了下男人的衣袖,兩人落寞的轉身離去。
很快一架客機,載著不算多的旅客,飛上天空最終隱入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