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燕國亡

2024-09-04 10:27:42 作者: 北海游
  晨光初曦,薊城卻依舊沉浸在死寂之中。

  太子丹佇立在巍峨的城牆上,一襲白衣,同漫天晨霧交織在一起,若隱若現,一如燕國的未來,虛無縹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腿腳已經麻木,卻依舊固執地眺望遠方。

  易水兵敗,他歷經九死一生殺回薊城,兩支馬隊只剩下了二百餘人。

  若非代軍牽扯住定安侯的大部分火力,自己恐怕不是被弩箭射穿,就是被重騎兵撞成肉泥。

  想到這,太子丹渾身一寒,抖了抖。

  定安侯及時趕到戰場,那就說明燕國齊國水師已經全軍覆沒了。

  「唉。」太子丹不由地嘆口氣,命運弄人,誰會想到定安侯能以一己之力,將秦國的優勢拉得這麼大?

  幸好重騎兵靈活性不如燕騎,這才讓自己僥倖逃脫。

  太子丹摸摸粗糙的城牆石頭,心中情緒萬分複雜。

  前幾日,自己帶著血糊糊的傷殘士兵逃回薊城時,城門將軍連王命也沒請示,便打開了城門。

  父王對此沒有絲毫的責難,反而派出了犒軍特使,好生犒勞眾將士。

  當他一個人去見父王時,父王正在閉目養神,像無事發生一般閒適。

  「稟報父王,兒臣回來了。」

  「嗯!」燕王從鼻腔發出一個字,慢悠悠的。

  「父王,戰敗了。」太子丹難堪又愧疚,深深低下頭。

  「哦。」燕王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帶著老人特有的遲暮。

  「父王,你帶人逃往遼東,我留下斷後。」太子後言簡意賅道。

  一陣長長的默然,燕王終於點了點頭道:「聽你的。」

  齋戒告祭太廟之後,燕王頒下了東退王書。

  臨走前,父子二人秉燭夜談。

  燕王打算把王城府庫與不能走的人,都留下,這樣最起碼還能支撐三五年。

  太子丹苦笑著搖頭:「秦國有定安侯在,我們恐怕堅持不了那麼久。父王,定安侯的海軍所向披靡,你東去時,往前走,莫回頭。」

  說完,太子丹聲音哽咽:「若有一日,定安侯劍指遼東,您便降了吧。」

  燕王咳嗽幾聲,這才開口:「遼東還有十萬兵力,燕國不會亡。」

  太子丹茫然,真的嗎?他們父子二人只聽說過秦國海船巨大,卻從未親眼見過,或許,沒那麼可怕?

  沒有生離死別的感傷,只有殷切的叮囑,次日,燕王的車馬大隊披著朝霞,在晨霧中出發了。

  太子丹目送燕王離去後,開始緊鑼密鼓地為應對秦軍做準備。

  新薊城令稟報:「整個薊城還有大約十萬人,其中2萬多半戶。」

  半戶,就是沒有成軍男丁的人家,基本上全是老弱病孺。

  王城掌庫稟報:「王城府庫的財貨糧草大體還有一半,多為殘破舊兵器。」

  能被王城掌庫稱為殘破的,那鐵定是一堆廢銅爛鐵了。

  太子丹瞞下城中人口和裝備情況,舉辦了隆重的誓師大會,要求燕國眾將士同燕國共存亡。


  ……

  這頭秦軍停武陽,沒有繼續北進。

  天氣愈發寒冷,許多魚自掏腰包,委託巴蜀商會運來大批牛羊肉,犒賞軍士。

  王齕大口大口地吃著肉,一直緊緊皺著的眉頭,在見到許多魚的那一刻,不自覺地放鬆。

  「定安侯來得可真及時,沒想到齊燕的海軍這麼不抗打。」

  許多魚用小刀切下一塊羊肉,焦香的油脂充盈口腔,為身體提供足夠的熱量,以抵抗嚴寒。

  「只有燕國水師,齊國水師沒下水。」

  王齕輕嘖一聲,然後沒再說話。

  軍營中,秦卒們大快朵頤,享受勝利的果實。期間,不停地有人想去同重騎兵湊近乎。

  歡聲笑語中,秦卒對定安侯越發崇拜起來,有權有勢,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定安侯這名號,實至名歸啊!

  許多魚和王齕心照不宣,天下只剩燕趙還未歸秦,素以狹義聞名的燕國被打成現在這樣,無需步步緊逼。

  秦軍在武陽休整,頓弱則負責散布各色流言。

  「秦國連續幾年大旱,恐早已無力維持數十萬大軍的嚼用,所以這才止步不前。」

  「秦軍多是關中和南郡人,定安侯的重騎兵更是生活在濕熱的巴蜀,他們恐怕難以適應燕國的寒冷。」

  「定安侯有巴蜀商會提供物資,整日在軍營里殺羊宰牛,日子十分快活。我們燕軍拿的破舊兵器,飢不飽腹,這樣有什麼意思?」

  「不知家鄉的親人如何了?我們這些燕軍傷兵,在戰場上一點作用都沒有,還不如早早歸家去。反正秦人也不會打過來……」

  「早些回去,早謀後路。」

  在流言的攛掇下,遼東以西的大半個燕國莫名其妙地癱軟了。

  將士們劫後餘生,傷殘者們掛念遠方家人,紛紛想辦法打探親人消息,健全者們則秘密串聯,想要為自己謀取後路。

  留下的遼東獵騎,在得知燕王東退遼東後,多次打著護衛燕王的口號,請命要回遼東。

  這時,有人在薊城公開宣揚,太子丹為保護燕王,瞞下城中戰力不足,武器缺乏的不利情況,想要以人命構建肉牆,阻擋大秦鐵騎。

  這則流言真真假假,可信度極高。薊城庶民開始拖家帶口,找出五花八門的理由離開薊城。

  屋漏偏逢連夜雨,巴蜀商會在這緊要關頭,全面退出燕國市場。

  就算太子丹開出再好的優惠條件,甚至提出免稅,依舊阻攔不住巴蜀商會的腳步。

  堵住港口的海船,帶走的豈止是商人物資,分明是燕國的血液啊!

  太子丹望著背影絕決的巴蜀商人,苦笑不已:「定安侯太狠了。我們只當巴蜀商會是來賺錢的,沒想到,商會是定安侯的第四支部隊啊!」

  巴蜀商會整合資源,為燕國貴族帶來高端奢侈品,也為平民們帶來很多生活必需品,不斷蠶食燕國市場。

  在將燕國的手工業者和小商人擠垮之後,再以招聘的名義,吸納他們。

  在燕人還未察覺的時候,燕國脆弱的商業已經全部被巴蜀商會掌握了。

  他們一退出,大量庶民失業,物資運轉停滯,薊城很快就陷入混亂之中。


  見到昔日繁華的薊城,變得空曠寂涼,一片狼藉,太子丹想大吼一聲,卻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重重地倒在了茫茫風雪之中。

  等太子丹悠悠轉醒後,只覺得手腳僵硬,腦袋木木的:「我這是怎麼了?」

  醫者老淚縱橫:「您暈倒在雪地中,時間太久了,風邪入侵。好好吃藥,定能恢復如常。」

  太子丹讓侍女和醫者攙扶自己,來到城牆之上,看稀疏的護城兵,心中劇痛:「還有多少兵力?」

  「不足一萬。」城門將軍目光呆滯,仿若行屍走肉。

  太子丹二話不說,當即召集眾人,提出全部東退遼東。

  沒有商人,沒有手工業者,沒有農民,甚至沒有戰士,守著一座空城,有什麼意思?如何能守得住?

  可是,還未等他們有動作,秦軍便大舉北上了。

  王齕大軍浩浩蕩蕩,兵臨城下。

  許多魚率領重騎兵,駐守在薊城附近的高點,隨時準備蓄力衝鋒。

  太子丹匆忙得把兵器下發下去,然而,不足一萬的燕軍如何是氣勢洶洶的秦軍對手?

  「打什麼打?跑!分開跑!要跑得比別人快!」

  燕軍幾乎沒有做像樣的搏殺,大舉退向了北方山野,想要繞過薊城往東跑。

  王齕派出一部分步兵和許多魚一起追擊太子丹,主力則留在薊城,維持城中治安穩定。

  頓弱一行人也留在薊城,做後續的治理安排。

  「太子丹打算繞過薊城向北進入燕山,再東渡灌水奔向遼東。」被俘虜的薊城王城掌庫,很爽快地就賣掉了太子丹的謀劃。

  一開始尚有數萬百姓追隨太子丹,可隨著定安侯被傳得越來越邪乎,庶民百姓漸漸潰散了。

  數日之後,太子丹的追隨者只剩五千人,被定安侯死死咬住,沒有一點喘息之機,只能不舍晝夜地向東逃亡。

  只是,連日奔逃,燕軍又不像許多魚那樣,一人有兩騎。

  即使軍士們能堅持住,馬匹也堅持不住了,在一處山谷轟然倒地,口吐白沫。

  太子丹絕望地看著自己被定安侯包圍,想要舉劍自刎,卻發現手腳僵硬,竟然連劍都舉不起來。

  「太子丹,還不束手就擒?」許多魚騎在高頭大馬上,俯視狼狽的太子丹。

  他有俠義之心,卻從未執掌過軍事,頭一次上戰場,就是帶著數十萬聯軍抗秦。

  他不輸,誰輸?

  太子丹眯起眼睛,看向全副武裝的許多魚,一身光潔的鎧甲反射出冷光,身姿挺拔,一如冬日裡的冰錐,散發著刺骨寒意。

  「巴蜀商會害我燕國,你不怕遭到反噬?秦王政會容得下你?」太子丹不知為何自己會問出這個,或許,是他得知燕王在遼東有數個隱藏營地,卻在生死離別之際,仍不肯把具體地址告訴自己。

  太子丹身為太子,深受燕王喜愛信重,卻依舊被防備。

  那麼定安侯呢?她功高震主,秦王政可會容得下她?

  許多魚沒有回答,只是舉起手,身後的弩兵紛紛舉起弓弩,瞄準太子丹等人。

  太子丹苦笑,揉揉發麻的小臂,然後直接舉劍自刎。


  當紅色的血液,飛濺到天上,太子丹倒地,直勾勾地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瞳孔逐漸放大。

  如果給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自己還會當這個太子嗎?亦或者是,趁著秦王政和定安侯還未長大,就先殺了他們?

  沒有如果,沒有重來,太子丹的生命在這個不知名的山谷畫上句號。

  當時間流轉千百年,他的名字或者和荊軻寫在一起,共同譜寫出一個荊軻刺秦的歷史故事。

  剩下的五千騎燕兵,一千人試圖突出重圍,被無情射殺。

  四千人扛不住內心的懼怕和疲累,選擇投降。

  「繼續東進!」許多魚解決掉太子丹以後,直接轉道壓向遼東。

  此時,進駐薊城的秦軍將領爭論不休。

  「大王只讓我們伐燕,並未讓我們攻打代國。」

  蒙毅不滿道:「數十萬大軍出動不易,我們已經打到這份上,為何不一舉殲滅代國?」

  「可你想想國內!這次征戰的糧食,幾乎掏空國庫。如何能支撐我們繼續東進?」

  「滅了代國,是不是還要去遼東,滅燕王?這豈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蒙恬據理力爭:「我們是將軍,我們的職責是抓住戰機,完成戰略目標。糧草和內政是相邦們操心的事,他們既然沒來信,那就說明糧草還能支撐得住。」

  眼見將士們誰都說服不了誰,一道戰報傳到王齕的案頭。

  王齕翻看了幾下,出聲打斷爭吵:「不用吵了,定安侯已經替我們做出了決定。」

  在眾人疑惑的視線中,王齕繼續說道:「定安侯追上太子丹,太子丹自殺身亡,隨即定安侯繼續東進,準備和海船一起,圍攻燕王。」

  蒙恬一聽,嘿嘿直笑,然後主動請纓:「末將願率兵攻打代國!」

  「允!」王齕知道自己老了,該給這群年輕人騰位置。

  此時,若從雲端往下看,就會發現秦軍兵分三路,一路由蒙恬帶隊,壓向代國。

  一路由定安侯主導,追擊燕王,最後一路是遮天蔽日的海船,帶著大批物資和兵力補給,向遼東駕去。

  海船上的主將是王翦,他帶著項籍這小子同往,而王賁則被留在了齊國海域,警防齊國異動。

  「你為何要帶著我?不怕我搗亂?」項籍高高大大,看上去像個十來歲的少年。

  王翦遠眺海面,不在意道:「女君說了,多帶你長長見識。天地廣闊,你身為七尺男兒,何必拘泥於無望的復國中?」

  「我的心思更簡單,」王翦轉過頭,認真地看著項籍,「我就想讓你看看,我們的實力有多強大,你項家的圖謀只不過是痴心妄想!」

  項籍緊緊抿唇,這場戰爭的結果,顯而易見,關鍵在於燕王和代王能堅持多長時間。

  令所有人都吃驚的是,燕王得知太子丹已死,定安侯又兵臨城下後,竟活生生被嚇死了!

  至此,燕國徹底亡國,代國也被蒙恬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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