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開門的聲音在安靜的早晨輕輕響起。
容素往院子裡看了看,再往沈裴清住的那間房間看了眼。
見還緊閉著,她特意選了沈裴清還未起床的時辰起來,想要偷偷給他施針入眠。
輕手輕腳地來到他門前,湊耳朵到門前,貼著門聽了聽,沒有任何動靜。
容素想了想,小聲呼叫了幾聲:「阿清。阿清?醒了嗎?」
沒有得到回應。
她就抬起手慢慢地把門給推開。
朝裡面一看,果然在床榻上看見了還在睡覺的沈裴清,看上去他似乎睡得很不好。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雙手緊緊地抓著被褥邊緣,仿佛在做著一個十分恐怖的夢一樣。
見此,容素淺淺嘆口氣,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動作十分輕柔地拍了拍。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被人安撫,手抓著被褥的力度慢慢減弱。
容素低頭望著他那清冷的面容鋪滿了愁苦,小聲低喃:「若是難過,就和我說不好嗎?為何要自己苦苦撐著。真是傻極了。」
語畢,她拿出了銀針,開始給他施針。
當銀針扎入他某個穴位後,沈裴清那緊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抓著被褥的手也鬆開了,好似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一樣。
看見他已經熟睡,容素才緩緩舒了口氣,將銀針拔掉放好,又伸手將他的被子一點點往上提了下。
用手將緊貼在他臉龐上的頭髮給撥開。
「好好睡一覺吧。一切都會好的。」
也許是她這句話有什麼魔力,在她說完後,沈裴清好似表情也輕鬆了不少。
容素收回了手,正要起身離開。
就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囈語。
「不要走...」
容素微微一愣,又轉過來看向熟睡的沈裴清,無奈地搖頭,選擇坐在了床邊,靠著邊緣,將下巴抵在床邊上,望著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看你現在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陪你吧。以後你可是要還的,沈裴清。」
在容素移開了目光的那一瞬,沈裴清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下,轉瞬即逝又不見了,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
當容素醒來的時候,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靠著床邊就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看見沈裴清的狀態不好,她也憂心忡忡了好些日子,導致自己其實夜裡也睡得不安心。
好不容易等到沈裴清睡個好覺,她自然也就放下心來,也就鬆懈了精神,竟然不知不覺地也跟著睡覺。
正打算換個姿勢,卻驚愕地發覺自己竟然已經躺在了床上。
容素猛地一驚,且她能感覺到耳邊有一陣均勻又沉厚的呼吸聲。
僵著身體,緩緩轉過頭,一看,她徹底愣住。
她是什麼時候跑到床上來了?
沈裴清就躺在了她的身側,還將一大半的被褥蓋在了她身上。
他依舊拉著她的手睡覺,也沒有其他逾越的舉動。
發現自己並沒有對他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容素倒是安心,望見他平靜地閉著眼睡覺,就像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一樣,有種可愛的感覺。
她慢慢側過來,雙手疊放在一起,臉頰壓在上面,凝視著對面的沈裴清。
他的睫毛好長,又濃郁又黑如墨汁,鼻樑也很高挺,像是手巧的工匠精心雕琢過一樣,還有鼻子下面的嘴巴。
有些紅潤得宛若點塗過胭脂似的,又有點像豆腐一樣軟,若是摸一下會怎麼樣?
容素明明只是想一想而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指去觸碰了。
一碰到那看起來很柔軟的嘴唇,她的心跳猛然加速,然後還有就是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竟然對沈裴清起了歹念!
這個認知令她不知所措,甚至還吃驚不已,連忙就要縮回手。
哪知下一秒,她的手指就被沈裴清張開了嘴巴給咬住了,雖然他咬的不重,只是輕輕咬著而已。
可就那麼一瞬,那個觸感好似有一股電流從指尖溢出,一直蔓延到她的胸腔。
心跳聲大到令她面頰熱得像是被火烤。
容素忍著臉熱的感覺,要將手指從某人的嘴巴里拯救出來,下一刻沈裴清就睜開了眼睛,那雙黑幽的眼睛,深邃且帶著些許濃郁的情緒。
「你,你鬆口!」那雙眼所散發的情緒猶如有一頭即將釋放慾念的凶獸,嚇得容素心頭稍微一慌,趕緊開口。
沈裴清看起來就像是故意的,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就要鬆開那一瞬,竟然用他的舌頭舔了下她的指腹,她猛地瞪大了雙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他。
好像遭到了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僵住在那,而後又趕緊縮回手,容素瞪著眼睛看他。
「幹嘛突然咬我?你屬狗的嗎?」
實在氣不過,容素就怒氣沖沖地沖他吼了兩句。
沈裴清那雙幽深的眼眸忽而就示弱起來,顯露出無辜的眼神看向她:「我突然夢到有人給我遞過來一塊甜甜的糕點,所以我就張口了。所以,小素為何摸我的嘴巴?」
突然被這麼一問,容素只覺得臉又熱了幾個度,視線躲閃了幾下:「你錯覺。」
「是嗎?」沈裴清狐疑看著她。
他的眼神過於有探究性,弄得她無所適從,立馬伸出手擋住他的眼睛,側開臉,不悅道:「看什麼看,我說是錯覺就是錯覺!」
沈裴清看出她已經惱羞成怒,無奈一笑,望見擋在面前的一隻小手,抬起手輕輕握住,放在了他的嘴唇邊上,他用繾綣溫柔的目光看向她。
「好,就是錯覺,不過我喜歡小素觸碰我的嘴巴,所以我想小素再觸碰一下好嗎?」
那軟軟彈彈的感覺在她手指間迴蕩,容素又將視線悄悄轉過來,沒有掙扎,默認他握著她的手指去觸碰他的嘴唇。
不知是她自己的心跳聲,還是他的心跳聲,總之耳邊的心跳聲真的很大,跳動得如打鼓一般大。
實在感覺到自己很是囧,容素收回了手指,輕咳一聲說:「好了。都這個點了。該起來了。」
沈裴清見容素坐起來,又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看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他認真地說:「謝謝。」
知道他要謝什麼,容素又轉回去,轉動著眼睛:「行了。起來吧。」
「好。」沈裴清望著她的背影,頓時覺得她很是可愛,她這是害羞了?嘴唇微微一揚起。
之後,沈裴清看似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可只有容素可以感覺得到,他還是變了不少。
比以前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只要她沒有和他搭話,他似乎總是盯著某一處走神,也看不穿他在想什麼。
而接下來的日子,沈裴清依舊會下潭水去鑿暗道,順道回來的時候會捕魚。
容素則在院子後面種種草藥,做好飯食等著沈裴清回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當她打開了自己所記錄時間的冊子一看,竟然不知不覺,她和沈裴清已經在這個看不見外界的密宮度過了一個春秋。
如今外邊應該是冬雪飄飄了吧。
容素能明顯感覺到溫度比之前來的時候要下降了許多。
她每日都會在沈裴清回來之前,及時備好炭火,即便在密宮這樣密封的空間,依舊可以清晰感覺到寒冷。
害怕沈裴清每日下水,身體會熬不住。
這一日,容素如往常那般手捧著一個手爐子,站在了水潭邊等著。
心裡數著時間,一直到快要到沈裴清從潭水裡出來的時刻。
可遲遲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容素頓時就有些著急,連忙靠近潭水邊,希望可以通過水麵看清楚潭水底。
可密宮環境的光線就昏暗,潭水在沒有光線的照射下十分黑暗。
這個時候,容素才意識到一個她一直以來都忽略的問題。
就是水底那麼黑暗,沈裴清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他是如何鑿暗道,又是如何抓魚的。
著急起來,她便朝潭水那大聲呼叫:「沈裴清!沈裴清!」
整個密宮都迴蕩她的聲響,卻沒有再聽到其他聲音。
又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看見人影。
她心急如焚,來回在潭水邊踱步,抱著手爐,視線一直看著潭水面。
「不行。他是不是出事?」
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容素一刻也無法待在上面。
她蹲下來,將手上的手爐放在了一邊,再脫掉了鞋子,站起來,看著那潭水,緊了緊拳頭。
沒有猶豫就要下水,剛要動身,就看見了水面有了水紋波動和漣漪。
容素看見後,驚喜地站起來,朝水面喊道:「沈裴清!」
只見沈裴清從水面露出了頭,清冷的面龐被水浸濕了,似乎整個人愈發清冽,水珠從他那堅毅的下巴滑落,滴落在水面,形成了一圈又一圈漣漪。
當他看見容素那焦急的面容,深邃的眼眸漫上了溫柔和安撫,連忙從水中踏出,步伐矯健,細微的水花在他腳下四濺,在幽暗的光芒下閃爍著些許銀白光芒。
沈裴清上岸的第一時間,就走向了容素,薄唇揚著一抹微笑,那抹笑容如同寒冬中的暖陽,逐漸衝散了容素方才心中的焦慮和擔憂。
直至他來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那隻被水浸過的手顯得愈加冷白,容素看見,沒有一點猶豫就抬起手去握住,仿佛只有觸碰他的存在,才能徹底消除心中的擔憂。
沈裴清看出她的憂慮,被她握住的手沒有用力,任由她握住,看向她的眼神露出了憐惜和柔光:「冷。先鬆開吧。不然你會染上風寒。」
容素搖著頭,心裡忽而有些不好受,因為明明更冷的是他,他理應關心一下自己才對。
她想起了自己的手爐,連忙鬆開沈裴清轉身去尋手爐。
見沈裴清鬆開了自己的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低落,嘴上說要她鬆開自己,可一看見她當真鬆開了,心裡卻又滿是失落的心情。
正懊惱著的沈裴清,忽而感覺到手上一陣舒適的溫暖。
他微訝抬眼看去,竟然手上多出了一個手爐,有些驚訝看向容素,便見她對著自己笑了。
「今日我在手爐里多加了一味可以驅寒的草藥。你不知道,我在雜物屋子裡打掃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個小藥箱。裡面還有不少草藥呢。」
看見她臉上那明媚的笑容,沈裴清覺得即便沒有手爐,他身心上的寒意瞬間就被驅散了。
沈裴清勾著嘴角,看了眼手爐,道:「謝謝。」
聽到他說感謝,容素頓時笑容就沒了,盯著他看,有點幽怨:「我不想聽到這兩個字。你最近說得太多了。」
見她表達了不滿,沈裴清抿了抿薄唇,淺嘆著說:「因為,我覺得我虧欠了你許多。你幫了我很多,我卻不知道如何報答。唯有說。」
「那你就再想想,你要怎麼報答我!我可不需要說感謝這種沒有實質性的東西。」容素立馬打斷了沈裴清的話,她颳了他一眼,只恨這男人現在怎麼變笨了,竟然一點也不通透了!
沈裴清一聽,垂了一下眼帘,皺了一下眉,陷入了沉思。
「對了,為何你今日從潭水裡出來晚了這麼多?在潭水底下是發生了什麼嗎?」容素還是很在意這個,便看向他問。
提到這個,沈裴清神情舒展了一些,看著她淺笑了起來說:「小素,我們明日就可以離開密宮了。暗道我已經開鑿出來。」
聽到很快就可以離開,容素的確是開心的,眼睛都亮了幾分:「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見容素如此雀躍,沈裴清本該覺得也高興,可想到了什麼,眼底又掠過了一抹幽暗的難過。
出去之後,我和小素還能像在這裡一樣,過著如此平靜的日子嗎?
我不想和她分開。
沈裴清的心思,容素並不知道,她只想到很快就能離開,那她就可以快些和阿庫取得聯繫,她還有很多事情需部署。
還有東都現在的情況如何,沈楓宇也已經懷疑她,之後會如何對付她,她又要怎樣應對他,都需要重新計議。
當晚,沈裴清將容素從廚屋裡趕了出來,一個人待在廚屋裡忙活。
她問他,他也不回答,只神神秘秘地笑著重複一句:「稍等你便知道。」
坐在院子裡,容素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戳著手爐,偶爾看向廚屋那邊。
心想,這人搞什麼啊,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故弄玄虛些什麼。
心裡這般抱怨,但她還是有些好奇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