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佟嫂子微微一怔,見陳歌真的很感興趣的樣子,仔細想了想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民婦家的三郎剛剛出生,所以民婦記得很清楚。」
六年前,就是謝興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前。
那時候的皇帝還是姬無川他老爹,昌東陽的情報說,大楚歷任皇帝都在暗中派人尋找仁德皇帝留下來的那樣物事,莫非那群男人,是姬無川他老爹派出來的?
後來姬無川他老爹病逝,謝興趁機掌管了大權,一直到姬無川上位後,他才繼續了他老爹沒有完成的事情,派人去尋找那樣傳說中的物事。
而姬無川他老爹會找到這裡來,說明他們手上掌握的線索有指向這裡,若不是姬無川突然遇刺,姬無痕離開天倫雪山後,很可能便會來到這裡。
陳歌在心裡理了理思緒,看著方才互相爭吵的兩個婦人道:「除了那木斯山的背陰面,銀耳族裡可還有其他關於雲川聖地的線索?」
那木斯山是西州最大的一座山,同時也是大楚西北方部最大的一座山,說起來,它就在這條村子的不遠處,坐馬車半天就能到。
這可是巧合?
先前姬無痕先後去了衡白山和天倫雪山,那兩個地方有一個共同點——常年飄雪。因此那時候陳歌和魏遠猜測,仁德皇帝藏東西的地方應該是個常年飄雪的地方。
但那木斯山跟常年飄雪的衡白山和天倫雪山不同,它的背陰面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冰天雪地,但在夏天時,也會有那麼一兩個月冰雪消融,只是溫度依然比其他地方低上不少。
也許,這便是姬無痕先去了衡白山和天倫雪山的原因之一。
仁德皇帝特意把東西藏在常年飄雪,或者更嚴格來說,溫度偏低的地方,可是有什麼用意?難道那樣東西還要保鮮不成?
佟嫂子和方才說話那個婦人聞言,都搖了搖頭說:「沒有了,這是族裡唯一一個關於雲川聖地在哪裡的傳聞。
可是……夫人,那不過是毫無根據的說法!那木斯山上野獸遍布、還有很多駭人的毒物,平常除了上山打獵的獵戶,誰會往裡面跑!
去年春天的時候,還有一頭野豬從山上跑了下來在山腳的村子裡橫衝直撞,撞死了好幾個人!更別說六年前那群男人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你們要是進到山裡發生了什麼意外,得不償失啊!」
古代不像現代,深山密林里野獸遍布是常有的事,因此尋常百姓一般不會進到深山密林裡頭,頂多在邊緣和人為開闢的小路上走走。
在普通老百姓看來,無緣無故進到深山密林裡頭,跟自己去尋死差不了多少。
陳歌微微一笑,還沒說什麼,一個坐在佟嫂子身旁的男人就揚了揚手道:「你們兩個婦道人家啊,沒點見識就少說兩句,那地方只是咱們尋常百姓不敢進去,夫人身邊不缺武藝高強的人,他們又能跟咱們比嗎?
不過危險肯定是有的,夫人,您可要想好了,那個傳言在我們族裡流傳了上百年,也曾經有人好奇心起,進到山裡想看看傳言是不是真的,但至今沒有人找到過咱們的聖地,小人是擔心你們進去後白忙活一場,還白白擔了風險。」
那男子臉色酡紅,顯然喝多了,姿態十分隨性地坐在蓆子上,說完這一番話後,還響亮地打了個酒嗝。
佟嫂子立刻羞惱地捶了他一記,不好意思地對陳歌道:「夫人,請別在意,我男人隨性慣了,絕對沒有對夫人不敬的意思。
雖然我男人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但六年前那些男人一個個看起來也是身強力壯,武藝高強的,最後還不是沒有回來。
當時他們中有個夥伴留在咱們村子裡等消息,民婦是親眼看到他從淡定到後來的擔憂絕望,可愣是沒把他的夥伴等回來。
民婦在一旁看著哦,都替他心酸。」
她男人又揚了揚手,嘿嘿笑著道:「唉,那件事小人本來就覺得不對勁,平日裡到山裡的人雖然不多,但出意外的沒幾個,偏偏他們就出意外了,還一個人都沒有回來,依小人看啊,這件事定是有什麼蹊蹺!」
佟嫂子似乎對這個醉鬼忍無可忍了,暗地裡狠狠掐了他一把,見他瞬間五官扭曲說不出話來,才低斥了一句,「那可是燕侯夫人,你給我注意一點!」
陳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男子雖然喝醉了,但他說的話,莫名的耐人尋味。
隨即,她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轉向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族長,道:「我想請教一下族長是怎麼想的?你覺得,我們有必要到那木斯山里看看情況嗎?」
族長臉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好半響才慢慢搖頭道:「夫人,方才您跟老叟說,若是相信您和燕侯,就請老叟把關於雲川聖地的事情告訴您。
夫人此言真是折煞老叟了,老叟又怎麼可能不相信夫人和燕侯,就像老叟方才說的,夫人和燕侯相當於我們的救命恩人,便是夫人不主動問,老叟也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然而就像方才佟嫂子和寧嫂子說的,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們銀耳族就不知道雲川聖地在何處了。
雖然這一百多年間,還一直斷斷續續地有關於雲川聖地的傳聞傳到外界,但那些傳聞,很多連我們都覺得訝異。
而這些傳聞里,也確實只有那木斯山背陰面這個傳聞有明確地說到雲川聖地在哪裡,只是這個傳聞在我們族裡基本沒有人相信,也一直沒有人在那木斯山背陰面找到過關於雲川聖地的蛛絲馬跡。」
頓了頓,族長因為蒼老而稍顯渾濁的眼睛直視著陳歌,緩緩道:「至於要不要到山裡尋找,老叟也只能說,這全看夫人自己的意願。
畢竟傳聞這東西,在有證據證明它是真的或是假的之前,老叟不敢跟夫人做出任何保證。
只是,那木斯山的背陰面地方不算小,要全部走完也要五六天時間,而且山里確實危險重重,夫人身份尊貴,老叟也只能給夫人一個忠告——
萬事小心。」
最後四個字,老人似乎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一雙眼睛嚴肅而認真地看著她。
陳歌微微揚眉。
她有預感,這已是她今晚能在他們口裡,挖出的全部信息了。
就在這時,只聞左下角一聲清脆的杯子碰觸桌面的聲音,是劉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眸笑容溫和地看著銀耳族族長,自來到這裡後說出了除打招呼外的第一句話,「族長請放心,我們夫人的性命比我們所有人都尊貴,這種危險的事情,我們自是不會讓夫人參與的。」
陳歌眉角微跳,覷了劉徐一眼,若不是如今在銀耳族的族人面前,陳歌實在很想給這裝模作樣的男人甩兩個字——
呵呵。
宴席結束後,陳歌謝絕了族長讓他們在他家住下的邀請,坐上馬車返回他們下榻的旅舍。
劉徐一反常態地沒有坐馬車,而是騎在了一匹純白色的馬上,走在了陳歌的馬車邊,含笑道:「夫人,明天某便帶人進山探尋雲川聖地的所在,夫人不必同去,留在旅社裡等某的消息便是。
把整座山搜尋一遍的工作量太大,不知道夫人可願意把你的人手借給某一用?」
雖然如無必要,陳歌實在不想在這個男人身上多費口舌,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
陳歌懶懶地靠在了身後的軟墊上,淡淡道:「先不說借人的事,如此看來,劉二郎是覺得,那個傳聞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