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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傻孩子(第二更)

2024-09-04 11:24:56 作者: 細雨魚兒出
  正在馬車中休息的陳歌猛然驚醒,伸手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臟,微微喘著粗氣。

  她剛剛做夢了,夢到魏遠受了重傷,滿身是血地躺在床上,那雙堅定幽深、總是能給她無盡安全感的眼眸緊緊閉著。

  她拼命想跑到他身邊去,可是怎麼跑都跑不過去。

  她淚流滿面,不停地嘶喊,她說他不能死,他明明說了會一直保護她和孩子們的,他說了會給她和孩子們創造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讓他們無憂無慮地生活。

  可是男人的眼睛依然緊緊閉著,那張俊朗惑人的臉龐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不會再專注而寵溺地凝視著她,不會再在說不過她的時候露出窘迫卻又無奈的神情,不會再眷戀地抱著她,像孩子一般向她撒嬌……

  陳歌重重吸進一口氣,又呼出,眼角還餘留著幾分濕意。

  她只能安慰自己,夢都是反的,魏遠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

  他絕對不會就這麼拋下她和孩子們的。

  「夫人,」馬車外傳來凌放難得帶上了擔憂的聲音,「您沒事吧?」

  他一直策馬緊跟在夫人的馬車旁邊,方才馬車裡傳來的細微聲響,他自然都聽到了。

  他們已是連續趕了十一天的路,終於在前天渡過了漓河。

  他們一路都在打聽主公的所在,逃難的百姓都說,現在燕侯正和謝興僵持在潁州一帶,已是僵持大半個月了。

  知道了主公的下落,他們當然很高興,而且那些百姓似乎都沒聽說過主公受傷的消息。

  只是,這樣日夜趕路,夫人的精神狀態明顯越來越差了,前天夜裡,夫人還著了涼,這兩天都有些蔫蔫的,還時不時咳嗽兩聲,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啞。

  凌放擔憂不已,只能稍微慢下趕路的速度,就擔心夫人還沒到主公身邊,自己就先倒下了。

  「我沒事……咳咳。」陳歌按著胸口緩了緩後,才道:「我們可是快到泉州了?」

  泉州就在潁州旁邊,到了泉州,說明他們也快到潁州了。

  聽到夫人有些虛弱的語氣,凌放不禁皺了眉,抬頭看了看遠處泉州與橘黃色的夕陽交相輝映的城池,道:「快到了,這些天為了趕路,我們都沒有正經住過客棧,夫人,到了泉州後,我們找個客棧先歇息歇息吧?」

  陳歌覺得頭有些暈,抬手按了按額角後,輕輕靠在了身後的軟墊上,替自己把了一下脈。

  未幾,她輕嘆一口氣,「可以,到時候在客棧開好房後,我寫個方子,你去藥房給我抓些藥吧。」

  現在是夏秋之交,本來就是易感風寒的時候,她雖然很不想,但似乎還是中招了。

  風寒不是什麼大病,但她要是再不好好休息,分分鐘會釀成大病。

  即便她心裡再急,也只能先歇息一晚看看情況會不會好轉一些了。

  凌放立刻應了一聲,「是!」

  ……

  越靠近戰場的地方,路上的百姓便越少,泉州里更是只剩下寥寥幾個百姓了。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客棧,掌柜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見到這時候還有人來投宿,很是訝異。

  他一邊給他們開房一邊嘀咕道:「真難得見到這時候還往咱們這邊跑的。

  泉州里能走的人這幾天都走清光啦,就剩我們這些沒幾天好活的老頭子走不了,還有那些腦子軸的,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裡的不願意離開。」

  一旁的陳歌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微微一愣,「為什麼說,泉州里的百姓都是這幾天走的?」

  不是說,魏遠跟謝興的人馬已是在潁州僵持二十幾天了麼?若是因為擔心泉州受到戰事影響,他們早就應該走了啊。

  掌柜懶散地算著要找給他們的錢,布滿皺褶的眼皮子聳拉著道:「你們連情況都沒搞清楚,就敢跑到我們泉州來,小老頭我只能說你們心真大。

  如今燕侯跟謝興的戰場在靠近衢州那一帶,你們知道罷?」

  陳歌嘴角微抿,點了點頭。

  衢州在潁州的北邊,而泉州在潁州的東邊,他們正是知道魏遠和謝興的戰場在衢州一帶,才特意繞路到了泉州往潁州而去。

  「原本,雖然泉州靠近戰場,但因為先前燕侯一直占據上風,有一些百姓相信燕侯能繼續逼得謝興的軍隊北逃,所以不願意離開泉州。」


  掌柜慢慢道:「然而這一回的戰事好生奇怪,燕侯進攻的勢頭突然慢了下來,跟謝興僵持了二十幾天不說,前兩天還有傳聞說,燕侯受了重傷,這些天燕侯的傷勢越發嚴重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百姓們一聽,哪裡還敢留下來啊,好多人家連夜收拾東西就跑嘍!」

  掌柜說著,已是數好了要找給他們的銀子,遞給他們道:「給,這是……」

  誰料一抬眸,他就見到面前那個面容嬌美但稍顯憔悴的女子似乎呆怔在了原地,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青白了幾分,飽滿的嘴唇更是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微微一怔,剛想問什麼,就見那個女子猛然沉下眸色,道:「凌放,我們改變計劃,今晚不在這裡歇息了,連夜趕往潁州。」

  凌放雖然也焦心,只是看到陳歌這憔悴的面容,還是道:「夫人……」

  「我的病不是什麼大事,」陳歌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沉聲道:「一會兒你幫我去藥房買幾服藥,我喝下就好了。」

  見陳歌態度堅決,凌放自己也實在擔心主公的情況,只能咬了咬牙,道:「好。」

  說完,也沒看一臉懵逼的掌柜,和陳歌一轉身便走了出去。

  連原先付的錢也不要了。

  掌柜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最終搖了搖頭,嘆息著道:「戰事無常,亂世悽苦啊。」

  方才那女子突然臉色大變,不會是因為她的家人,就在戰場上吧?

  傻孩子,她現在過去,也不過是跟她家人一起去死罷了。

  他這段時間在客棧里,見過無數生離死別,有逃亡路上跟家人失散了的,有自己的孩子不堪逃亡之苦病死了的,也有不少夫君上了戰場、不知道何日再能跟他團聚的婦人。

  這些生離死別看多了,他竟然都開始麻木了。

  歸根究底不過是戰事無常,亂世悽苦罷了,他這種半截身子已是入了土的老人,倒是能比大部分人都看得開。

  老人一邊搖頭,一邊把銀子重新收進了抽屜里。

  他節省了一輩子,若是這一回能好好活下來,便用這些錢,給自己買一個氣派一些的棺材罷。

  到時候他家那兩個不孝子估計也會回來,也不至於沒人幫他下葬了。

  ……

  陳歌和凌放又繼續先前的日夜趕路,終於在第二天傍晚來到了泉州靠近潁州的邊界。

  突然,外頭傳來一聲長長的馬鳴聲,馬車猛地停了下來。

  陳歌一怔,連忙撩開帘子,探出頭道:「咳咳,怎麼了?」

  「夫人,」一旁騎在馬上的凌放臉色怪異,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可能,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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