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淮老老實實地垂下了眸,答：「沒有。」
沈況看著覺得好笑，不過轉頭就接觸到了自家同桌涼涼的視線，默默地又把到了唇角的笑意給憋了回去。
蘇北嘆了口氣,伸手揉了一把自家貓崽子的頭,輕聲問他：「你發小呢？」
江淮瞬間警惕,搖了搖頭，心裡慶幸把那湯勺支回教室了，表面上還淡定得很：「他回教室了。」
男朋友黑黝黝的桃花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別開了視線，把手裡的水給了他：「拎著。」
江淮接過了水,默默鬆了口氣，但是又在男朋友看不見的地方皺了皺眉。
男朋友真的好難哄qaq。
沒過一會兒，給他們充當教練的體育老師又吹了口哨,示意他們下半場開始了。
打籃球的一伙人往籃球場中間去了,江淮往旁邊退了幾步,沒一會兒，方晴晴又溜達過來跟他站在一起。
「你男朋友真帥啊！」
江淮默默地轉過了頭看著她。
方晴晴對上了他那雙茶色的丹鳳眼,愣了兩秒中才反應過來，連忙擺了擺手,一臉誠懇地解釋：「沒沒沒,帥是帥,就是太狗了,我等招架不住。」
江淮沒理她，又把頭轉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學神哥哥打得沒這麼猛了。
也不是打得不凶，就是比之前更像是友誼賽了。
這下半場是緊著體育課的時間結束的，蘇北他們班以42比37的優勢獲勝。
江淮把手裡的水遞給了學神哥哥,蘇北喝了一口，見他又想把身上的校服脫了還給他，語氣有些重：「穿著。」
江淮默默地又把拉鏈給拉上了，不過還是沒忍得住，問：「哥哥，你不冷？」
「熱，」學神哥哥眸色很淡地看著他，嗤笑了一聲，「沒你那麼嬌氣。」
江淮：「……」
蘇北身上都是汗，也沒讓他挨著他，但是雖然這人還冷著臉，卻堅持著把他送回了他們教室。
站在他們教室門口的時候，他還問了一句：「檢討寫了多少了？」
江淮：「……」
還沒挨幾個字……準確的說，是一個字都還沒寫。
看他的表情蘇北就明白了，臉上終於多了點笑意，不過他的語氣依舊很淡：「快點寫，今天的作業可以先不做，不過晚上還是要來找我。」
「哦，」江淮遲遲地應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拉著他的衣角說：「哥哥，不要生氣了。」
蘇北垂眸，少年纖細修長的手指就這麼撞進他的眼裡。
他的手指又細又直，平常學生手指上都有的握筆留下來的繭他都沒有，顯出了幾分脆弱。他的皮膚又白，和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嗓子莫名有些干，喉結滾了滾移開了視線，表面上還半點看不出來他心裡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只是聲音有些啞：「沒生你氣。」
江淮沒把注意力留在這上面，奄奄地「嗯」了一聲，就轉身回了教室，心裏面還是那句話：男朋友怎麼這麼難哄啊。
他這下半天都悶悶不樂的，倒是走著神檢討寫得飛快，到了晚上下晚自習的時候他就已經寫了三千字了。
這速度連陳默都震驚了，他一雙眼睛瞪的很大：「你這麼快？」
江淮看了他一眼：「不然？」
陳默：「沒看出來啊……我淮，你寫檢討的天賦居然這麼厲害！！」
他還記得當初這瘋批憋情書都是用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寫出了五百字。
這是什麼概念？！！
突然周樹人附體？
江淮沒理他，不過看著這湯勺他就想起了男朋友還沒哄好，越想越煩躁，一腳踹到了陳默的板凳上，心裡爽了，也不等他反應過來，拎著書包就走了。
陳默：「……」
補課的時候，蘇北都還是那個樣子，該講課講課，該理他的時候也沒有不理他，就是冷著一張臉，明晃晃的就是心裡過不去的樣子。
這會兒他已經講到了初中數學裡面的幾何證明，蘇北用筆指著教輔書上的圖形，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跟他解釋，末了還要問他「懂了嗎」。
江淮嘴上「嗯嗯嗯」地應著，其實心思已經粘在了自家男朋友身上。
他慢吞吞地伸出了手，身上還穿著蘇北的校服，他的校服有些大，把他的手都遮住了一半。
他抖了抖把手露出來，卻還沒摸到男朋友，手就被男朋友握住了。
蘇北垂眸看著他，淡淡地問：「幹什麼？」
江淮頭上的呆毛都是搭聳著的，拖長了聲音，「哥哥，你別生氣了。」
男朋友還是那句話：「沒生你的氣。」
江淮猛地抬起頭，茶色的丹鳳眼直直地跟他對視，一會兒過後，他又覺得這個角度不夠有氣勢，「噌」一聲站起來，低頭看著他。
「你不生我氣，還這麼凶？」
蘇北沒說話。
江淮瞪了他一會兒，莫名的覺得委屈，緊接著眼睛裡就泛起了霧氣。
他還梗著脖子繼續說：「你就是生我氣……」後面的話帶了些許哽咽，「哥哥，我，我……對不起嘛。」
「我不應該沒跟你打電話，可是，可是……陳默他——」
他咬了咬下唇，眼眶通紅，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我欠陳默的，他們倆一起的時候都是他將就我，連這次轉學……他本來不應該轉的，是我打架不關他的事，但是他怕我一個人在新的環境不適應……」
「而且，」他茶色的眸子裡滿是認真，「陳默跟我不一樣，他人緣很好，跟誰都能打成一片，他跟二中那邊同學的關係都，挺好，所以這次他才會喝醉……」
蘇北還是沒說話。
江淮沉默了一會兒，被他握在手心裡的手指輕輕地在他手心劃了一下，「哥哥，你不要生氣了。」
蘇北嘆了口氣。
他把小瘋子抱起來放到了書桌上，吻了吻江淮濕潤了的眸子，輕聲說：「真沒生你氣。」
江淮還準備說話，他打斷了他：「我氣我自己。」
蘇北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小瘋子，我也嫉妒。」
江淮愣愣地看著他。
他帶著些許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發小很好，我才嫉妒。」
「淮淮很乖，這麼漂亮，又會畫畫兒，我才遇到你多久，而陳默已經陪了你十七年。」
「這十七年裡，你什麼時候哭了，什麼時候生氣，什麼時候開心，我都不知道，但是陳默，他見證了你從小不點兒長到這麼大，他知道你所有事。」
「這有什麼好嫉妒的？」他輕聲道，「我知道啊，可是淮淮，我忍不住。」
「你和他的感情長達十七年，在遇到我之前，你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他，我才認識你多久啊？」
他笑了一聲，一雙桃花眼黑寂得仿若流動的夜，「淮淮，你知不知道，學校論壇里還有磕你們cp的。」
「他比我早認識你十七年，淮淮，我怎麼沒有早一點認識你啊。」
明明江城江家和蘇家合作也不少，明明他也不是才知道江家兒子叫做江淮，明明……
可他就是直到十八歲的這個夏天才遇到了這個小瘋子。
在酒吧髒得不能再髒的衛生間，乾淨的小瘋子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裡。
江淮腦袋整個都處於宕機狀態，轉不過彎來：「哥哥……」
蘇北在他眉間印下了一吻，認真地問他：「覺得哥哥無理取鬧嗎？」
要是個正常人肯定都會否認，無奈江淮就不是個正常人。
他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
「……」
蘇北給氣笑了，屈指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江淮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和陳湯勺是不一樣的啊。」
他微微擰著眉，尚且還帶著水汽的眸子漂亮的一塌糊塗，「哥哥，我很幸運能遇見你……陳默他真的跟你是不一樣的，我對他的信任和對你的信任不是同一種。」
「我讓他跟我睡，那是他喝迷糊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得照顧他，但是昨天晚上我就沒怎麼睡，一晚上都只想著把他踹下去了。」
「哥哥，我和你睡，你能對我做任何事。」
他顛三倒四地說完，還有點擔心男朋友聽懂沒有，茶色的眸子直愣愣的看著他。
見蘇北沒反應，他又急忙補充：「哥哥我說不明白，你是男朋友，你真的很重要……」
他咬了咬唇，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哥哥，你，你知道我有病……我犯病的時候……」
「我犯病的時候，陳默是湯勺，小姨是鍋鏟，江非許是報紙……只有你，和我一樣的是人。」
他攥著蘇北衣袖的手指慢慢地用力，直至手指都有些泛白，他臉色難看，幾乎說不下去，但是他又強迫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嗓子裡擠出來。
「我是怪物。」
世界把他排除在外，從來沒有接納過他。
「我有病啊。」
他被命運流放，被迫與光明背道而馳。
「哥哥，只有你在的時候，我才能輕聲反駁一聲，不是這樣的，可是……可是……」
蘇北心臟像是被人揪著一樣疼，他輕輕地把小瘋子攬進懷裡，低聲反駁：「你不是怪物。」
「江淮是我一個人的天使。」
他的小瘋子很好，應該擁有這世界所有的燦爛。
不應該被命運按進塵埃，裹著髒污在陰暗的角落裡渾渾噩噩的過一生。
他的聲音很輕，但又是從未有過的鎮重：「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
江淮好久沒有說話，再等他抬頭時，已是滿臉的淚痕。
他坐在書桌上，一下子撲進了蘇北的懷裡，手指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哥哥。」
蘇北把他抱了個滿懷，輕輕地喟嘆了一聲：「淮淮，哥哥跟你說對不起，原諒哥哥好不好？」
江淮吸了吸鼻子，「嗯。」
隔了好一會兒，蘇北輕輕揉了揉他的頭，又問：「淮淮，是不是不想做作業了？」
頓了一下，他補充了一句：「是不是不想學了？」
江淮遲疑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蘇北嘆了口氣，「淮淮，哥哥上次跟你說的是算數的。」
「你努力學過了之後，實在不行，哥哥也不是養不起你，但是，哥哥不想和你四年異地。」
「要是你成績不行，江家因為你的病不可能會把你一個人送到國外，但是會在江城隨便給你找個大學，我也可以就在你學校旁邊找個學校讀，但是這會很麻煩。」
「不管是蘇家還是蘇家的合作方，他們都只能接受我在Q大畢業，我不想和你異地，也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麻煩。」
「淮淮，認真學好不好，哥哥被束縛著，你就來Q大旁邊好不好？」
江淮愣住，好一會兒才想明白了他說的什麼，眨了眨眼睛，毫不遲疑地點下了頭。
……
事實證明，江淮的智商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期末考試考完了之後，他明顯的感覺自己提高了不少。
不說分數，就是考試的時候的感覺都不一樣。
蘇北照例在教學樓下面等著他，見他心情挺好，順手接過他的書包問了一句：「考得還行？」
江淮抿著唇笑了笑。
蘇北明了，也笑了笑：「那行，考好了哥哥給獎勵，宿舍裡面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江淮點了點頭：「小姨早上的時候來收拾的。給什麼獎勵呀？」
蘇北吊兒郎當地笑著：「那不能告訴你，得保持點兒神秘感。」
他牽著小男朋友的手捏了捏，「放假了，不能天天看到哥哥了，自由了？」
江淮又搖了搖頭，臉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沒有，」他想了想，繼續說，「哥哥記得想我。」
蘇北唇角彎了彎，「行，記得想你，」然後又特意逗他，「哥哥就不要你想我了，記得想作業就行。」
「每天晚上視頻，就跟周末一樣，作業還是要做啊，哥哥晚上檢查。」
江淮：「……」
這次江淮說考得還行是真的還行，他考到了三百分，成功摸到了班上倒數前十的邊緣線。
出成績的時候黃老大直接把成績單放到了他們班上的班級群里，萬成億自己的成績都不忙著找，最先就找了他的成績。
然後，他就在班級群里發了一個「？」。
小萬：江哥，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偷偷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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