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色

2024-09-04 11:42:13 作者: 白石紅鯉
  琅梧洲少有這麼熱鬧的時候。記住本站域名

  廊庭中央圍起一片開闊空地,高大虬結的桃花樹下,兩道身影斗得不相上下。幾個僕役駐足亭邊,一邊好奇觀望一邊竊竊私語,討論著這場切磋中的二人。

  丁夢語用的法器是一把水弦琴,指尖一個輪轉,琴音便裹挾著道道靈力激射而去。她身法靈動,腰肢迴旋間足踏欄杆,烏髮飛揚露出眉間一朵水藍法印。

  「再來!」少女笑得明媚,再次催動靈力攻上去。

  而在她對面的黑衣少年卻是把一條長鞭使得密不透風,仿佛那是一條活生生的靈蛇,硬生生抗下一次次攻擊。

  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眼瞳中有細小墨色浸染。

  突然,少年衣領中有什麼動了下。

  「嘶嘶——師尊來了。」細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蛇類低低的言語。

  顧雪眠眼中瞬時轉回正常,長鞭露出一個破綻。琴音當頭劈來,他竟是不閃不避,被這一下重重擊倒在地。

  「哎呀!」丁夢語嚇了一跳,連忙收勢想過來查看。可有人比她更快,一個雪白身影剛好從廊庭中走來,伸出纖白的手指去接顧雪眠。

  桃花紛紛如雨下,灑落在那人肩頭。白衣勝雪的仙尊素手接住黑衣少年,柔和化去衝力,將他平穩放在膝頭。

  唐錦衣顧不上落了一身花瓣,先去查看顧雪眠的傷口。

  「師尊?」少年似是驚訝望著他,隨即抽了口涼氣,表情痛苦。

  此時丁夢語也跑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錯,方才一時起了興致,下手有點狠。」

  「沒什麼大礙。」鬆了口氣,唐錦衣才抬頭問丁夢語:「怎麼會突然打起來?雪眠是你師侄,實力自然不如你。」他面上鎮定,心裡卻在碎碎念:嚇死為師了,剛剛看見二人相鬥的一幕他心臟都快跳出來,還以為這就要展開相愛相殺的戲碼。

  「哦,是因為我……」丁夢語剛要解釋,就聽顧雪眠搶先道:

  「師尊,與瀾語仙尊無關。是徒弟想要找人切磋、鞏固近日所得,這才央求瀾語仙尊賜教一二……方才時弟子一時走神不慎受傷,絕非師姑故意。」

  丁夢語愣了愣,喃喃說:「額,是……是這樣。」

  明明師侄說的都是事實,為何聽起來這麼奇怪?

  而一旁唐錦衣不由多看了顧雪眠幾眼,有點不確定徒弟是不是在茶言茶語。看見對方那真誠的表情,又懷疑自己想多了。

  「既然無事,日後便要小心。」他扶顧雪眠站起,這才放下一點心。年輕人嘛,喜歡打打鬧鬧也正常,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打是親罵是愛。

  「徒弟知錯了,這便回去療傷。」顧雪眠乖巧地說。

  「等等,你院中並無僕役。」這時候琅梧洲人少的劣勢便顯現出來,唐錦衣有點擔憂:「自己能行麼?」

  丁夢語剛才便有些愧疚,此時頓時眼前一亮:「可以去我那……」

  她話未說完,就見顧雪眠虛弱往師尊懷中一靠:「咳咳咳……」

  唐錦衣連忙扶住他:「怎麼了?怎麼了?」

  丁夢語:「……」

  她呆了呆,明明剛才與自己打架時生龍活虎的小師侄,怎麼突然像是比師兄還病弱?

  最後,唐錦衣放心不下便讓人將顧雪眠帶去了自己那處。琅琊居空間寬敞,辟一間房讓顧雪眠待著便是。

  雖然顧雪眠自己說沒什麼大事,唐錦衣還是讓他脫了衣服自己看看。這種受過苦的小孩就喜歡有什麼事自己藏著,他不放心。

  少年別彆扭扭,不想脫。

  「怎麼,師尊也不能看?」唐錦衣跟他開玩笑,「都是男子,不必害羞。」

  顧雪眠卻小聲道:「師尊是不是……不喜歡蛇?」

  唐錦衣一愣:「嗯?」

  顧雪眠解開衣衫,轉過身去。只見他背上竟是有一片黑色條紋一樣的紋身,在唐錦衣的注視下緩緩移動起來,最後竟成了條真正的蛇游下脊背。

  唐錦衣捂住心口,差點沒暈過去。

  那蛇乖乖盤在一邊,似乎知道唐錦衣不喜歡它,老實再沒動。咽咽口水,唐錦衣只好頂住壓力走上前,想快點給徒弟把藥塗了。

  被師尊撿回琅梧洲好生養著,此時顧雪眠已經不見先前瘦巴巴的可憐模樣,身上附了一層緊實的肌肉。他身上除了丁夢語留下一道傷痕,其他都是些修煉時留下的青青紫紫,看得唐錦衣有點心疼又有點驕傲。


  自家小孩這麼努力,他這個當爹……呸,做師尊的欣慰又心酸。

  修長手指把微涼的藥膏抹在傷處,唐錦衣邊塗便嘮叨:「日後少受傷,若師尊不在,誰給你塗藥。」

  顧雪眠安靜聽著,此時眉頭一皺:「師尊會去哪?」

  唐錦衣想傻孩子師尊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們跟這三界平安我就能撤啦。但他只含糊應道:「總有不在之時,比如過幾日我要與夢語去州府,到時好好照顧自己。」

  顧雪眠臉色一變,沉默下來。

  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唐錦衣給他上完傷藥,揉揉徒弟的腦袋便要走。結果被顧雪眠一把拉住衣袖:「沒事,師尊去哪裡我都能找到。小四嗅覺很靈敏,便是隔著州府,也能尋到。」

  唐錦衣沒在意,只當是小孩意氣之言,笑著道:「好啊,那我等你。」

  琅梧洲中下了場小雨,淅淅瀝瀝落在草木藤蘿上。

  冉青板著臉站在唐錦衣面前,皮笑肉不笑:「公子,可算讓在下抓到了。」

  剛才唐錦衣趁著雨天又溜出來倒藥,被早有準備的冉青逮個正著,人贓並獲。他還想抵賴,冉青便生氣指著池中錦鯉:「公子可知道,因為你日日往池中倒藥這些錦鯉都變了色?」

  唐錦衣探頭看看,小聲嘀咕:「沒有啊……」

  「那是因為屬下將魚換了!」冉青頭一次氣得額角青筋暴突,讓僕役抬上來一缸錦鯉。只見這些魚在水中慢吞吞游著,鱗片都泛起綠色,正跟唐錦衣的藥汁十分相似。

  唐錦衣:「……」

  我靠,自己喝了不會也變成那樣吧!

  在湯藥的問題上冉青格外嚴格,硬是摁著唐錦衣喝完那膽汁一般苦澀的湯藥,並揚言日後會盯著他,一次都別想逃過去。喝完藥唐錦衣只覺舌頭都麻了,離原地升天就差一步。

  看熱鬧的柳子期試圖達成不法交易:「如果我替你喝藥,你能不能……」

  話沒說完便被冉青禮貌「送」了出去。

  那湯藥的苦味久久不散,唐錦衣灌了好多水也消不掉。他生無可戀癱坐著,直到晚上顧雪眠來敲門。

  本以為他有什麼事,一開門卻又看見一盤精緻的點心。唐錦衣當時便眼前一亮,口中苦澀更是令他分泌唾液:「這是……」

  顧雪眠「噓」了一聲,微笑著說:「給師尊解苦。」

  那一刻唐錦衣感動得幾乎要流淚,不枉他把這小孩撈回來養著,這份孝心真是感天動地。當即把顧雪眠讓進自己房中,先給他披了件衣服:「怎麼只穿了中衣。」

  顧雪眠微微一愣,眼中閃過好笑。師尊自己畏寒,便總覺得別人與他一般受不得涼。

  這一次,顧雪眠帶來的是一盤桃花酥。糕點被做成小巧精緻的桃花形狀,酥軟香甜,還帶著桃花清香。連吃了幾塊,唐錦衣才覺得口中沒了苦味,滿足舔了下唇。

  他小口吃桃花酥的模樣被顧雪眠收入眼中,連帶那紅潤舌尖蹭過唇瓣,都讓後者眼神微黯。

  不知為何,顧雪眠也飢餓起來。

  他眯了眯眼,趴在桌上仰頭看唐錦衣:「師尊,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能在您這裡睡嗎?」

  唐錦衣停下動作,神色有些憐惜。

  雖然尚不清楚顧雪眠親人的死因,他卻心知幼年喪失家人能給人留下怎樣的心理陰影。所以唐錦衣只是嘆了口氣,道:「好。」

  他臥房裡只有一張床,好在足夠寬敞,足以容下幾個成年人。給顧雪眠攏好被子,唐錦衣便熄了燈燭躺下,拍拍小孩的肩膀:「睡吧,師尊在這呢。」

  黑暗裡,顧雪眠悶悶「嗯」了一聲。

  唐錦衣想著果然還是個孩子,一邊有些昏沉。今日他睡意來得格外快,活像被下了蒙汗藥一般,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月光從雲層後傾瀉而出,照亮床上二人。

  唐錦衣已經睡熟,長長白髮散在枕上,口鼻間發出輕緩呼吸聲。而他那個乖巧、孝順的徒弟卻在此時坐起身,側撐在他上方,一瞬不瞬盯著這個人。

  「師尊。」

  他輕輕喚。

  當真一點防備心都沒有,顧雪眠盯著那張毫無所覺安靜睡顏,這樣想著。連桃花酥中放了藥都沒察覺。

  月光下,仙尊單薄而白皙的脖子就這樣暴露在他眼前,仿佛一隻放鬆了警惕的羔羊,袒露出柔軟腹部。顧雪眠的目光滑過脖頸,落在那張顏色略淡的唇上。

  那種奇怪的飢餓感又湧上心頭。

  顧雪眠垂眸看了會兒,慢慢伸出手指,放在那唇瓣上。

  睡夢中的唐錦衣似乎察覺什麼,眉頭微蹙,喃喃道:「雪眠……別怕。」

  那手指頓住。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片刻。手指移開,顧雪眠附身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無所知的唐錦衣:我徒弟真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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