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09-04 12:26:38 作者: 不止是顆菜
  是他。閱讀М

  紅燒牛肉麵……

  「對不起。」

  周尤微怔,站起來,還來不及反應,道歉的話就再一次脫口而出。

  很神奇,在異國他鄉兩次偶遇這個男人,兩次她都在不停道歉,她下意識想起某部古早偶像劇的台詞,「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

  不期然,這男人忽然開口,「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

  他的聲音有點像浸潤過蘇格蘭威士忌酒的冰塊,冰冰涼涼,一點點低啞,聽不出情緒,捉摸不定。

  「……」

  周尤被堵得結結實實,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你醉了,還看夜景嗎,或者回酒店?」

  「回…回酒店吧……」

  身後突兀傳來斷續的中文對話,聲音還很熟悉。

  周尤背脊一僵,鞋底像是塗了一層強力膠,粘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說話的一男一女摟在一起,很親密。

  江徹瞥了眼,神情很淡,起身撣了撣酒漬,又伸手,朝酒保打了個響指,要一杯威士忌。

  他伸手的瞬間,那兩人正好與周尤擦肩而過,而他的手,恰恰擋住周尤側臉。

  江徹那張臉長得打眼又招人,走出一段,陸嫣然還忍不住回頭看。

  可惜,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背面。

  那男人腦袋微低,看上去好像在和面前女人說話。

  女人很瘦,比那男人矮了差不多一個頭,被擋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長什麼樣。

  周尤全身僵硬,沒有知覺。

  等陳家越和陸嫣然走出視線範圍,她的手指才無意識動一下。

  也不知道這人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管怎樣,她都很感激。

  緩過神來,她很輕地說了聲謝謝,右腳剛往外挪,不料有人聊得興奮,不自覺抬手,手肘就直直地捅在了她的背上。

  這一捅,周尤瘦削的肩背被捅得發麻,連帶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往前一跌,正好跌進江徹懷裡。

  「陳家越有一手啊,我就納悶了,怎麼他就這麼招女生喜歡?」

  「長得帥唄,你要長他那樣兒你也招女生喜歡。」

  「切!女人真的,就只會看臉!對了,明天跳傘還叫不叫他們?」

  「叫個屁啊,他倆為什麼先走你心裡沒點兒數?人家**一刻值千……欸我去……對不起啊對不起…不是……sorry!sorry!」

  說話的洋蔥頭男生發現自己撞了人,邊道歉邊轉頭看。

  那一剎那,周尤腦袋空空,聽見隔壁班男生熟悉的調笑,心裡有種壓抑又綿密的刺痛。

  好在條件反射性的躲避快過大腦思考,她轉身,背對那一行人。

  洋蔥頭看見江徹,眼睛亮了下,試探著問:「Hello?你是……中國人?」

  江徹沒說話,眼皮微抬。

  見他有反應,洋蔥頭忙說:「不好意思啊老哥兒,不小心撞到你女朋友了,相逢就是緣相逢就是緣!」


  說著,他還伸手,想拍拍周尤肩膀,和她再道個歉。

  只是他剛有動作,江徹就伸手擋了擋。他眼神淡漠,腦袋微偏,意思很明顯。

  洋蔥頭還算上道,一連點了好幾次頭,和身邊朋友低語幾句,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江徹的視線里。

  自始至終,周尤都沒吭一聲。

  那群人走光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力氣抬頭,看面前的江徹一眼。

  她垂著腦袋,車軲轆般地道歉和道謝,一連說了好多次,她錯開江徹,失魂落魄地走向露天陽台。

  這間酒吧還有一片延伸向外的露天靜吧,和裡頭的熱鬧截然不同,這裡音樂舒緩,三兩朋友坐著閒聊,欣賞海邊夜景,一派寧靜悠閒。

  周尤倚著欄杆。

  迎面海風微咸,海水倒映著這座城市夜晚的五光十色,帆船酒店佇立夜空,閃耀,近得似乎觸手可及。

  「喂,你的包。」

  身後忽然響起男聲,周尤一頓,回頭看到來人,面色微怔,顯露出些許意外神色。

  風吹動她頭上毛茸茸的碎發,髮絲垂落在細瘦臉頰上,有點癢。

  她伸手拿包,不自覺地又開始道謝。

  話音未落,她仿佛意識到自己重複的感謝沒有太多意義。

  想了想,她又抬頭,別開耳邊碎發,很認真地說:「對不起啊,每次見到你都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那個…剛剛那個酒……我請你喝酒吧?」

  和陌生男人說話,她還是沒辦法做到自然順暢。怕被拒絕,沒等江徹出聲,她就低著頭自顧自走到吧檯點酒。

  倒不是多想找個陌生人喝酒訴苦,只是不喜歡欠人情。

  他之前點的酒,不便宜。

  兩人坐在靠近欄杆的座位。

  現場演奏的不知名樂曲在空氣中跳躍出悠揚音符,海風陣陣,夜空如被海水滌盪,深藍鋪陳得純粹乾淨。

  一開始兩人都無話可聊,周尤好像是想快點還完人情,喝酒的速度很快,就像喝飲料一樣,一杯接一杯。

  江徹眉頭微挑,有點意外。

  很快,一杯威士忌也一口飲盡。

  來酒吧買醉的人,不是找刺激,就是心裡不痛快想要發泄。

  他們倆顯然屬於後者。

  周尤喝的幾杯都是味道不沖,但後勁特別足的酒,兩三杯下肚,沒過一會兒,腦子就開始暈暈乎乎。

  她有點不舒服,側伏在桌上,眼前出現好幾個重疊的、橫向的、還在移動的江徹。

  「喂,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我得癌症了,胃癌。」

  沒頭沒腦地,周尤忽然冒出這麼兩句。

  江徹動作微頓,凝眸看向她。

  她的臉上染了一層粉暈,唇色偏淡,沾了酒液,還有點亮晶晶的,眼裡也是亮晶晶的,不知道是燈光太亮,還是眼睛裡住了星星。

  周尤笑笑,將一杯酒平移至面前,認真打量半晌,邊打酒嗝兒邊補充,「我查過了,不會傳染。」

  就連上床都不會傳染。


  「杜拜會下雨嗎?」

  「為什麼他們會有海?」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只不過東一句西一句,醉酒的思維過於跳躍。

  聽她前言不搭後語說了半天,江徹感覺自己也有點醉。

  他放下酒杯,指骨輕敲木桌,低聲提醒,「別喝了。」

  「浪費。」

  她嗓音細軟,這一聲就像羽毛輕輕飄落,莫名地,讓人有點心癢。

  江徹微怔的那一剎那,周尤忽然又冒出一句,「下雨了。」

  「……」

  醉得不輕。

  杜拜這個時候怎麼可能……

  忽然,有一大顆雨滴砸落在他的手背,雨滴不太涼,帶著盛夏夜裡的餘熱。

  雨滴越來越急。

  很快,露天靜吧的眾人都有了反應。

  沒過一會兒,有人雙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朝著夜空的方向「Wow」了一聲,氣氛倏然被帶動起來。

  樂隊也開始興奮,曲調變得歡快。

  有人在笑,有人起身,大家三三兩兩聚在空地上,歡呼著,仰面迎接久違的甘霖,甚至開始跳舞。

  杜拜,一年四季乾旱少雨,年平均降雨量不足100毫米,只有溫季才會偶有陣雨。

  在炎熱難當的酷暑遇上這場奇蹟,所有人都開始興奮,室內嗨吧的人也很快涌至露天陽台。

  不知怎的,周尤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站在靠近欄杆,接近海水的位置。

  人越來越多,整個世界都開始熱鬧,大家都在搖搖擺擺地晃動身軀。

  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也長得很好看,他好像在說話,但她聽得不太清楚,腦袋很重,往前一耷拉,就靠在了男人胸膛上。

  真硬。

  腳步輕飄飄的,他們也在跳舞嗎?

  關於那晚露天靜吧的最後記憶是,她凝視著那張好看得有點過分的臉,和人家一眨不眨地對視,然後踮起腳,在人家唇上親了一下。

  後來的事情好像順理成章。

  異國他鄉獨自旅行,來一場艷遇,不過稀鬆平常。

  她循規蹈矩二十一年,喜歡過一個男生,沒有交過男朋友。

  一時情動間的半推半就,大概是因為她的生命餘量告急,覺得任性放縱一次,好像也無不可。

  離開酒吧時,江徹手機響起。

  陳星宇來電。

  電話接通,江徹只說了一句話,「你不用來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微啞。

  周尤很瘦,抱在懷裡還有些硌人,但意外的是,她的胸竟然很有料。之前藏在裙子裡,穿偏小的內衣,不太明顯。

  **來得突然,也來得熱烈。

  江徹額角有汗珠滾落。

  燈光是略帶曖昧的暖黃,房間裡有持續到半夜的呻/吟,全身鏡隱約照到周尤起伏的、光裸的蝴蝶骨。

  次日清晨。

  周尤醒得比較早,吊頂水晶燈白日依然炫目,她睜眼望向天花板,混亂的記憶紛至沓來。

  然後她發現,酒後斷片,原來不是說說而已。

  很多細枝末節已經在她腦海中混成一團漿糊,但某些關鍵點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比如是她先親了人家,又比如**前一刻她想的是:我不要到死還是個處女。

  所以,這場一夜情,是你情我願。

  一夜情對象還沒醒,周尤腦袋空空,從床上坐起。

  比宿醉後的頭痛欲裂更明顯的是身體上的酸軟無力。

  靜坐三秒之後,床頭電話突兀響起。

  周尤像是被按到某個開關,打了個激靈,整個人忽然就清醒不少。

  她壓低聲音和前台交流完,小心翼翼放下聽筒。

  見身邊男人還沒醒,周尤努力壓下心裡的慌張,想要馬上離開。可她雙腿完全合不攏,只能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下床。

  套上自己皺皺巴巴的衣服,她整個人還陷在慌而混亂的狀態里,包包就在眼前,她卻里里外外找了個遍。

  跑路前周尤想起那通電話,她沒猶豫,把所有現金都拿了出來,然後用便利貼寫了張紙條,和現金一併放在床頭。

  奪路而逃。

  江徹醒來的時候,身側空空如也。

  空氣中滿是歡愛過後的甜膩氣息,他從床上坐起,左右看了看,又問:「在嗎?」

  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沒有人回應。

  就這麼走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江徹覺得有些荒唐,他半裸上身,光著腳在屋裡走了圈。

  沒人。

  還真走了。

  房裡很安靜,靜到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

  他揉了把頭髮,目光定在白色床單上那一抹刺目暗紅上。

  同樣刺目的,還有床頭那一小疊人民幣。這兩年新出的土豪金版,閃得招搖。

  錢上壓了張便利貼:

  早上有電話進來提醒退房,我身上沒有多餘的迪拉姆,這些錢應該可以續到你起床。

  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祝好。

  這手字寫得不錯,寫字的人像是專門練過硬筆書法,只是寫的時候靜不下心,字跡有點飄。

  江徹眸色愈深,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然後將手中便利貼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

  床頭柜上的人民幣他拿起來數了數,不多不少,整好一千。

  怎麼想,都有種被嫖了的錯覺。

  江徹很難形容這一刻的心情,隨手將錢扔在床上,他回身往浴室走,可剛邁步。

  他就感覺踩到了一塊奇怪的東西。

  一張U盤卡。

  右上角有大寫的英文logo:SKYDRIVEDUBAI.

  目光下移,白色橫條的簽名處用黑色簽字筆寫了她的名字:Zhou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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