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她才想到,要回家。不管怎樣,父親都不會視她而不顧的。不想與溫小慧相碰,她決定先打個電話給父親。
「溫小染?」接電話的是繼母於美鳳,在聽到她的聲音那一刻,發音就異常尖銳,「你還有臉打電話回來?看把小慧害成了什麼樣子!她的嗓子毀了,再也不能唱歌了,再也不能唱歌了,你聽到了沒有!」
於美鳳的聲音拔高几度,在電話里震動著,震得她的耳膜都快要碎掉。她將話筒拿遠了些,依然能聽到她的憤怒之音泄出。她的聲音里夾雜著溫小慧的哭聲,還有——特屬於歐陽逸的清朗磁性的安慰。
「小慧,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啊。」
是啊,溫小慧哪怕失去了全天下都還有歐陽逸罩著。她甚至能想像得到,歐陽逸此時一定將溫小慧護在懷裡,輕撫她的背部。
話筒里,陸續漏出些「不能參加歌唱面試沒關係,還有別的工作可以做」的安慰,溫小染覺得自己可悲可憐至極,無心去管於美鳳的咒罵,只想快刀斬亂麻,「我找爸。」
「小慧的一輩子都被你毀完了,你覺得他還會待見你嗎?你爸讓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他的女兒,你跟他,跟這個家,沒有任何關係!」
「不可能的!」
這是她今天面對的第二波打擊,卻始終不肯接受。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溫家的親生女兒啊,父親怎麼可能在什麼都沒有查清楚之前就將她趕出去?
「你以為你爸爸的手機為什麼會落到我手上?因為他不想聽到你的聲音,不想見到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的行李已經被你爸丟在門外,自己快來撿,別到時被人當垃圾撿走怪我沒提醒過你!」
於美風極為高調地說完這話,叭地掛斷了電話,仿佛多聽她說一句話就會傳染瘟疫似的。
溫小染始終不願意相信父親會做出那樣絕情的事來,她邁步回了溫宅。
門外,果然丟了她的東西,用行李箱裝著,橫七豎八。傭人張媽守在門口,無盡地搖頭嘆息,看到她時像躲避瘟疫一般迅速進了屋,把大門關個死緊。
大門裡,除了歐陽逸的車,父親的也在。所以,於美鳳沒有騙她,父親拋棄她了……
就像拋棄媽媽一樣!
心沉到了谷底,她已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什麼都沒拿,她機械地走出去,用力抱緊自己。即使如此,還是覺得冷,冷得徹骨!
為什麼就沒有人相信她?
此時,溫宅內部。
溫小慧依然依在歐陽逸懷裡,哭得梨花帶雨。醫生剛剛宣布,她的嗓子再也不能恢復,因為這個原因,她與心儀已久的倫敦合唱團失之交臂。
這對溫小慧來講,無疑於判了死刑。
看著溫小慧哭成這樣,於美鳳的心痛得都快揪起來,對於溫小染的怒火更盛,「該死的溫小染,怎麼可以這麼害我的孩子!」
說著,眼淚都滾了下來。
沙發的另一端,溫父始終繃著臉,不發一言。
「她就是看不得慧慧好,如今就算把她趕出這個家門都不算過!」於美鳳眼裡射出狠戾的光束。溫小染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時刻提醒著她過去的不堪。她早就想讓其消失,只是忌諱於溫政而不敢行動。
如今總算把她趕走,卻苦了自己的女兒。
「女兒都成了這個樣子,你都不勸勸嗎?」
她把怒火扯到了溫政身上,當然知道溫政對於下決心趕走溫小染是存了芥蒂的。
「我知道你怪我自作主張,把她的東西給丟了出去。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她狠毒地在水裡下藥,慧慧能變成這樣嗎?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心裡但凡有慧慧,就不會還想護著她!你看慧慧,那麼喜歡唱歌卻……唔……」
於美鳳的策略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溫政站起來,冷清著臉出聲,「從此以後,我只有慧慧一個女兒!」
他抬步進了書房,不重不輕地關了門。
歐陽逸拍著溫小慧的背繼續轟著,眼眸卻深深地垂了下去,別樣複雜的情緒無法傾吐,只能藏在了一張溫潤的臉里。
「少夫人,孩子呢?」
溫小染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有人走過來問。
管家雖然不親自跟著,但還是派了人監督她啊。
只是,哪來的孩子。
看著神色肅穆的黑衣人,她不由得想起帝煜那張恨不能將她撕了的臉,再次打起了冷戰。
「等一下就去接。」她選擇了繼續說謊,上了一輛大巴。大巴將她帶到了之前報名參加歌唱比賽的地方。
節目早就結束,這裡已經人去樓空,她問了酒店前台小姐好多問題,想把當時的事情理清楚,對方卻一問三不知。
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也沒有找到任何她身份被調換了的痕跡。
溫小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是上天要滅她麼?她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孩子呢?」耳邊再次響起了聲音。
她苦苦地笑了起來,「沒有孩子,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溫小染被帶回帝宮。
一路上,空氣壓抑著,就連直升機的聲音都悶悶的發著顫。管家一言不發,滿面沉重,其他人也都坐得筆直的,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唯獨溫小染,始終平靜地坐著,任由蒼白暈染了滿臉,呆呆地靠著椅背。白雲藍天從眼底滑過,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一回到帝宮,她馬上被套上了象徵著恥辱的鐵鏈,推進了帝煜的臥室。
帝煜早就從管家那裡知道了一切,此時端坐在椅子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室內危機瀰漫,跟進去的管家連大氣都沒有出。
他英俊的臉上浮起了戾色,只一眼就能將她洞穿。
「江天心,你要怎麼解釋!」
「無非就是再騙了你一次。」溫小染突然笑起來,一副吊而郎當的樣子。被所有人拋棄,她對人生其實沒抱太多幻想,此刻更恨不能激怒了他,乾乾脆脆地送自己上路。
帝煜的眸色深了一度,連著臉孔都黑起來,烏壓壓的,比要下雷暴雨還讓人恐怖。他一掌掐在沙發上,沙發給生生掐得陷了下去!
一借力,他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她走來。
溫小染只覺得頭頂上蓋了一片黑沉沉的東西,一點點將她吞噬!帝煜停在面前,大掌落向她,拇指輕輕滑過她的頸部,帶著別樣的危險,「好樣的江天心,我會讓你活得很難過。」
他的語氣也輕飄飄的,像風吹過樹枝。只有溫小染知道,這話里夾雜著多少殘忍、憤怒和無情。
她閉了眼。
「隨便了。」
對於未來,她已經毫無預想,倒不如讓他乾脆地整死,一了白了。
帝煜卻鬆開了她,「今天好好休息。」
管家和溫小染都驚了一下,沒想到帝煜會放過她。在他們的想法裡,帝煜一定會新仇舊帳一起算,讓她脫掉幾層皮才對。
也不管眾人的臉色,帝煜慢悠悠地踱出了房間。
溫小染將自己甩在了床上,滿身的傷痛讓她疲憊不堪,原本以為會失眠,卻就這樣睡了過去,一覺到大天亮。
又是新的一天。
溫小染嘆了口氣,認命地坐了起來。昨天一天滴米未進,卻一點餓感都沒有,只是覺得虛弱極了。
「少夫人,該吃飯了。」傭人上樓來,嘴裡道,目光卻不甚恭敬。帝宮的人都知道,她是江天心,甩了帝煜還讓他生意遭受重創的壞女人。
點點頭,她下了樓。
帝煜和比基尼女郎都在。
看到她下來,比基尼女郎露出了一抹敵意,顯然還在意著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帝煜自顧自地吃著,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那姿態優雅到跟專門練過似的。
溫小染沒有吃東西的想法,抬步往門口走,自發自覺地去拔草。
「等一下。」帝煜擦起了唇,出聲。
不像是在向她發布命令,但除了比基尼女郎就只有她了。她回頭,一臉疑惑,看向他。
「過來把東西吃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早餐,一派高調。
原本想說自己並不餓,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走了過去,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吃東西。帝煜立起,移步離開,比基尼女郎跟上,嬌滴滴的聲音里極具討好。
吃飽飯,溫小染走了出去。沒想到的是,帝煜竟然還在,就站在門口,斜斜地倚著門框,眯著眼看向遠方。他這副姿態,慵懶著帶著邪氣,淺淺敞開的領口露出一抹小麥色皮膚來,又格外地性感。
溫小染的心臟莫名跳了一下。
他已回頭,「跟我出門。」
溫小染不明白他帶自己去哪裡,但還是跟著上了直升機。
飛機飛向林子深處。
沒多久,停在了一片莊園一樣的地方。這裡風景極好,有如世外桃園,各色瓜果垂滿了枝丫間。
早有人跑來迎接他們。
「少主要過來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
帝煜只是淡淡含首,既而下巴似有似無地點向溫小染,「江天心。」
這個名字一吐出來,溫小染明顯感覺到氣場都變了,終人看她的眼神也開始奇怪。她的心情自昨天起一直不好,也懶得深思他們這表情後的想頭,跟著帝煜往裡走。
「請走這邊。」負責人引著帝煜走向一座酒莊。
溫小染要跟著走,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臂:「江小姐請到這邊來。」是個女人。
溫小染看一眼帝煜,他沒有反應,她便跟著女人離開。女人的腳步極快,朝園子方向而去,溫小染一路急跟,生怕跟丟。
叭!
未曾注意腳下,直到身子猛然一沉,她才感覺到不對勁,而整個人已經急劇落下!緊接著,冰冷潮濕的感覺湧來,她落到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