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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古樹虬結,枝蔓遍地,唯有一條泥濘的羊腸小道蜿蜒著通向森林深處。零星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冠層灑落,驅散了樹林裡的昏暗,為這唯一的小道添上了一抹亮色。
此刻,小道上,有一個白衣少女正在狼狽奔跑著。
昨天剛下了一場雨,本就狹窄的小道變得異常泥濘,她跑得跌跌撞撞,一身代表聖潔的白色修女服上沾滿了泥垢,就連腳下的靴子也已經跑丟了一隻,卻依舊難掩那姣好的身段和一身純淨無垢的氣息。
因為脫力,她臉色一片慘白,卻依舊緊緊捏著用長鏈掛在脖子上的銀色十字架,聲音發顫地祈禱:「仁慈而偉大的光明神啊,請您降下神恩,救救我們吧~」
「凱薩琳娜,快!快跑!」一個年輕的戰士猛地從後竄上來,拉著她就向前飛奔,慘白的臉上神色悲憤,「那個狗屁光明神早就掛了,你再祈禱有什麼用?」
他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手裡倒提著一把精鋼長劍,身上穿著製作精良的皮甲,襯著那魁梧的身形,看起來戰力不俗。
可惜,他後背已經中了一箭,箭羽隨著奔跑輕顫。而他的腹部更是豁開了條口子,僅僅來得及用布纏了以下,傷口不斷有鮮血滲出,觸目驚心。
兩人身後,幾個手持長槍或弓箭的士兵正快步追來。
這些士兵穿著結實皮甲,手裡的武器泛著寒光,看向兩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泛著猙獰的凶光。
他們在泥濘的小道上健步如飛,沒過一會就越追越近。
「偉大的光明神啊,請您降下神恩,救救我們吧~」白衣少女眼心中絕望,卻依舊不肯死心,喘息著低聲祈禱。
時至今日,她其實對光明神是否還活著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只是如今窮途末路,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的祈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湛藍的眼眸中划過一抹絕望。
難道,光明神真的已經隕落嗎?難道,他們今天真的註定要死在這裡嗎?
驀地。
凱薩琳娜腳底一滑,猛地摔了個跟頭。
這一下摔得極重,她整個人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連著打了兩個滾才撞到旁邊的樹根停了下來,疼得她渾身打顫,連站都站不起來。
「糟了!」
年輕戰士登時臉色大變。
他連忙伸手拉住凱薩琳娜,費力地把她架起來,想要帶著她繼續跑。
然而,即便他反應已經很快,卻依舊晚了一步。就這麼一晃眼的功夫,那幾個士兵已經快步追了上來,如狼似虎地把他們圍在了中間。
他們都是隸屬於男爵剛德亞爾的直屬私兵。
「哈哈哈~小妞,你不是挺能跑嗎?繼續跑啊~」
為首的絡腮鬍子發出一聲**怪調地大笑,提著杆寒光鋥亮的長槍一步步朝兩人逼近。那長槍上,還沾著猩紅血水,刺的人心頭髮寒。
「滾開!」
年輕戰士心中一緊,當即一把拉住凱薩琳娜把她護在了身後,橫劍怒目,朝那絡腮鬍子低吼:「凱薩琳娜是修女,是光明神的僕人,你們膽敢瀆神!」
雖然他已經不再信仰光明神,可這種時候,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決定先扯個虎皮再說。
「瀆神?」絡腮鬍子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囂張狂笑,「蠢貨!陛下已經公開宣布光明神隕落,取締剿滅光明教廷的公函早已經發布全國。你現在還敢信奉狗屁光明神,真是可笑。」
「不可能,盧克神甫一年多前還聆聽過光明神旨意!」凱薩琳娜臉色慘白,彷如被逼到絕境的母獅般奮力掙扎,聲音悲憤,「偉大的光明吾主,怎麼可能隕落?!」
一年多前,正是吳輝還沒繼承光明神神位之時。
「盧克神甫?」絡腮鬍子一聲怪笑,「你說的是那個膽敢去聖城宣揚異端邪說的瘋子?哈哈哈,如果光明神真還活著,半年前那瘋子在聖城廣場被裁決的時候,祂怎麼沒展現神跡?」
凱薩琳娜聞言臉色更白,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滾落。
雖然早就聽到了不好傳聞,可終究不敢相信。想不到,那一切竟然是真的。盧克神甫他,他真的……殉,殉道了……
凱薩琳娜緊緊捏著盧克神甫臨走前交給她的銀色十字架,眼淚撲簌撲簌落下,滴滴划過她柔嫩白皙的臉頰。
「哈哈哈~小修女,你還是死心吧!如果那個勞什子光明神還活著,怎麼會任由我們大肆剷除光明神殿和修道院?早就降下神跡懲罰我們了。」絡腮鬍子桀桀怪笑著,「我勸你還是放棄抵抗,陪我們兄弟幾個好好玩玩~等我們玩高興了,說不定能饒你一條命。」
「閉嘴!!」
年輕戰士忍了又忍,終於再也忍耐不住,怒吼著沖了上去,猛地一劍朝絡腮鬍子刺去:「凱薩琳娜,別跟他們廢話,快走!我替你斷後!」
他劍術不俗,明顯是接受過系統教導和長期訓練的,這一下出手如電,劍勢兇猛,竟愣是把絡腮鬍子逼退了一步。
可惜,他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又是以寡敵眾,就算暫時逼退了絡腮鬍子,也根本無力乘勝追擊,不過眨眼間就又重新陷入了包圍之中。
在幾個士兵的合力圍攻之下,沒過一會,他身上就又添了兩道新傷,淋漓的鮮血幾乎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染成了猩紅色。
「仁慈而偉大的神啊~您真的要放棄您的子民嗎?」
看著年輕戰士浴血廝殺的背影,凱薩琳淚眼朦朧,湛藍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深深的絕望。
時至今日,別說她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又怎麼樣呢?
外面到處是搜捕他們這些所謂「光明餘孽」的各路士兵,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修女,沒有人保護,別說在士兵的搜捕下活下來,就連這野獸出沒的森林都未必走得出去。
真的就沒有半點希望了嗎?
凱薩琳娜緊咬著下嘴唇,嬌嫩的唇瓣都被咬出了血,她卻仿若未覺,仍舊緊緊捏著手中的銀色十字架,用力到指節泛白也沒有鬆手。
最後一次。
就讓她最後再試一次。
如果不成功,大不了,她今天就跟盧克神甫一樣以身殉道!
一念至此,她心中仿佛一瞬間生出了莫大的勇氣,眼神也一瞬間變得堅定無比。猛地閉上了眼睛,雙手握住銀色十字架,含著淚唱起了希望的聖歌。
「偉大的光明吾主~您是永夜中唯一的星辰,指引著迷茫的子民走向光明。我讚美您,偉大的光明之主……」
飄渺的歌聲在昏暗的樹林中飄揚開來。
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樹冠,落在了凱薩琳娜滿是泥污的身上,臉上。明明她此刻一身狼藉,然而,在這一瞬間,她身上卻莫名透出了幾分聖潔的氣息。
不知不覺,她彎下的腰慢慢挺直了起來,就連聲音也不再顫抖,變得堅定而執著。
「凱薩琳娜!」
年輕戰士蘭登睜著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這一幕,心中悲傷而絕望。
他是多麼希望凱薩琳娜這時候能棄他而去,獨自逃生,可他同時也知道,凱薩琳娜她不是這樣的人。
哪怕是在修女眾多的修道院裡,凱薩琳娜也是最純粹的那一個。她從來溫柔而堅定,就連盧克神甫稱讚她是個好苗子,將來有望成為一個高貴大修女。
這樣的她,又怎麼會在絕境中棄自己而去?
「唉~」蘭登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大家都要死在這裡了,眼神中露出了拼命般的決絕。
「哈哈哈~真是個愚蠢的修女,死到臨頭了,竟然還唱聖歌。」
絡腮鬍子一槍把蘭登震開,用看獵物的眼神看著兩人戲謔道:「既然你們的光明神那麼偉大,來來來,顯露一個神跡給我們看看。那狗屁光明……」
然而,他的話才剛剛說了一半,整個人就驀地僵住了。
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凱薩琳娜手中的那根白銀十字架墜飾,驀地爆發出了璀璨的白光。
晃瞎了人的眼睛。
……